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暂时没有动。老汉和那个恶汉子纠缠了一会儿,相互争执不休,我算是听了个大概。
这个恶汉子应该是老汉本家的侄子,老汉的老伴当时过世的时候,找恶汉子借了一点钱办后事,没能及时偿还,结果利滚利到现在,数目高的吓人。几次催要无果,恶汉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个姑娘身上。
“花花是我的命根子。”老汉苦苦的央求道:“你不能这样啊,咱们怎么说,也是本家的亲戚……”
“本家亲戚又算的了什么,你还不上钱,说这么多有啥用。”恶汉咧嘴笑笑,带着一股邪气,瞥瞥那个姑娘:“我把她卖到那些大城里头,没准日子过的比现在好的多,这是叫她去享福。”
“不行!不行!”老汉赶紧掏出我刚刚给他的那一点点钱:“这些钱先还你,余下的,我一定还,一定还……”
“这仨瓜俩枣的,半个月的利息都不够。”恶汉接过钱,在手里掂了掂,顺手揣到怀里,但依然不放开那个姑娘:“今天就算你把天说破了,也得还钱,不还钱,拿你闺女顶账,只有两条路,你自己掂量着选吧。”
这一切看在我眼里,就暗自叹息,兵荒马乱的年月,偏远的河滩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吃苦的总归还是贫苦百姓。
我可怜这一对父女,只因为我从小就没了娘,父亲又不能照顾我,自幼寄人篱下,虽说燕白衣对我很好,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我心里明白,总是跟在父母身边的孩子,突然离开了,会是如何的凄凉悲惨。
或许就是因为同病相怜,我从院子外面一步跨了进去,开口问道:“他欠了你多少钱?”
“他欠我多少钱,关你什么事?”恶汉斜眼瞥瞥我,觉得我很面生,没好气的说道:“没你的事,赶紧走!”
“是不关我的事,但你不就是为了讨债吗?”我摸摸身上的钱袋,里面还有一点钱:“我钱多花不完,乐意替他还账,不行吗?”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有你这种人?”恶汉撇撇嘴,眼珠子一翻,说道:“这笔钱,是他去年六月的时候借去的,本金一块大洋,一直没还,到了现在,一年有余,连本带利,一共十二块半大洋,别说我不仁义,念着都是本家亲戚,那半块零头我不要了,还我十二块大洋就好。”
“十二块大洋,给你。”我拿出钱袋,数了数,但是只有十一块,少了一块:“这里是十一块,剩下一块,算在我头上。”
“呵!说的真轻巧,一块大洋算在你头上,你尊姓大名?今年贵庚?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跑了,我找谁要去?”恶汉当真是一点亏也不能吃,摇头晃脑,又伸手使劲的拽着那个年轻姑娘的胳膊:“你还不起,就不要充阔气,我不要你的钱,就拿他闺女去顶债……”
“你先放手!”我有点恼火,想当初和莫天晴一起洗劫金窑的时候,成箱成箱的银钱从面前过去,我连眼皮子都没眨,可现在,就那么一块大洋,却把我给难住了,我上前一步,攥着恶汉的手腕:“有事说事,不要拉拉扯扯……”
唰!!!
这一瞬间,恶汉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个一直低头不语显得怯生生的年轻姑娘,骤然抬起了头,脸上的怯意,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我能感觉身后的老汉似乎也动了,三个人雷霆闪电一般的一起出手,让我淬不及防,两只手腕一下子被卡死,身上也随即被套上了一根结实柔韧的绳子。
“干什么!?”我心里一惊,懊恼不已,原本只是想帮他们一把,谁知道还是中了圈套。这三个人合伙演了出苦肉计,我的经验还是太浅薄,一不留神就中了招:“你们是旁门的!”
“旁门?旁门算什么。”那个满脸横肉的恶汉嗤之以鼻:“旁门能有这么高明的手段么?我们是……”
“你闭嘴吧。”那个年轻姑娘之前看着楚楚可怜,但现在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狠劲儿,出声打断了恶汉的话:“嫌自己的舌头太长?”
“是是是。”恶汉哈哈一笑,紧跟着就打了个呼哨。
呼哨声传出去之后,看着寂静破旧的小村里,立刻跑出来十几个人。这些人涌到院子外面,把我团团围住。
我咬咬牙,暗中试了试,身上的绳子肯定是特制的,不好挣断。这帮人什么都没说,架着我就走,我全力反抗,但是对方人太多了,看见我不服软,直接就把我给扛了起来。
我被硬扛到了村子外面不远的河边,不多久,从上游那边驶过来一条船,这条船不算小,船头没有立旗,暂时也看不出是谁的船。船快要靠近的时候,从船上放下了一条小船,一路划到河边,四五个汉子不由分说,又把我放到小船上。
到了这一步,我肯定是逃不掉了,可是心里却觉得非常窝囊,说起来,我也算是行走河滩这么久了,经历过大风大浪,但这一次被人抓了,却连对方是什么来路都不知道。
可能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以前自己萌生过的一个念头,我不是做大事的人,因为我的个性如此,太容易冲动,也太容易受骗,即便吃过亏,也不长记性。
这帮人七手八脚的把我弄上了大船,大船上的人都准备好了,一刻都不停留,又把我带到了船舱里。船舱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吊着一盏气死风灯。
我被关在这里,周围站了几个人,过了没多久,舱门哗啦被打开了,前前后后又涌进来几个大汉,这几个大汉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进了船舱。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约莫就是二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缎面的短衫,头发抹的油光水亮,浑身的香味,走路一摇三晃。
“这就是那个陈六斤?”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蹲在我面前,拿出一把纸扇,轻轻扇着风:“你们把这人说的多了不得,还派了那么多兄弟,谁知道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拿住了?”
“二爷,兄弟们卖力气,又托了二爷的福,这一次运气不错,没怎么费功夫,就拿住了陈六斤。”
“不行不行。”这个年轻人想了想,晃了晃头,说道:“回去不能这么说,要是说的轻描淡写,我怎么去我叔那边邀功?那几个老家伙怎么会服我?”
“是是是是!”旁边的人立刻点头哈腰的接话:“这个陈六斤凶悍无比,功夫又高,都是二爷运筹帷幄,才把他拿了。”
“这还差不多。”年轻人收起折扇,慢悠悠站起身,说道:“这里头闷的慌,先出去,开船吧,等我歇歇,再来审审他。”
大船开动了,我被关在船舱里,外面是什么情况,一无所知。我心里很忐忑,这一条船上都是陌生面孔,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来历。更要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条船要开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对方设计拿了我,所为何来。
船舱里的人出去了好几个,剩下两个在这里看守。我想跟对方说话,但俩人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回,我无计可施,来回扭了扭身子,想试试有没有挣断的可能。
“不要白费力气了。”一个看守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是能把这根绳子挣断,我就把自己脑袋割了给你,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