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请去的道士,不是不够聪明。而是,上百人去骗一个人的时候,再聪明的人也容易上当。
冯家夫妻俩嘴笨,可是村长的嘴可不笨,没多长时间就让道士相信了是冯家夫妻把冯瑞当成妖孽,亲手杀了冯瑞。
道士听完气得直拍大腿:“你们糊涂哇!”
“那冯瑞明明就是转世灵童哇!他说人凶事,就是在给你们指点迷津。他不会说怎么避劫,那是老天不让他说。他脚不沾地,那是因为他泄露天机太多,老天把他的脚给废了啊!你们呐!”
人群里有人不服道:“他从河里钓出来一颗脑袋是怎么回事儿?”
老道气的胡须乱颤:“你们等着,我把那人鬼魂招出来,让他亲口跟你们说。”
老道真就把死在河边的那个人的鬼魂给招出来了,那人在老道的逼问之下,才说了实话。
原来,那天在河边洗手的时候,看见河里有条全身发亮的金鲤子,就拿着扫草用的镰刀想把金鲤子给叉上来。
农村那种扫草镰刀,可比收麦子用的大得多,刀头差不多一尺来长,后面连着四五尺长的木柄,人站在一两米开外就能把活儿给干了,有些人为了干活方便,还特意在木柄后面加上了铁尖。
想用木柄后面的铁尖子把鱼扎上来问题不大。
只是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着急抓鱼,还是被水里的鱼给蒙了魂儿,扎鱼的时候把镰刀拿反了方向,刀头正好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结果,双手抓着木杆子猛一下扎下去,就把自己的脑袋给生生割了下来。
鬼魂话一说完,全村人全都傻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道士痛心疾首地说道:“当初,那孩子告诉他的原话是什么?是你今天出去,没法整个儿人回来。”
“那不就是告诉他:今天别出去吗?”
“他那天不出去,能碰上河里的金鲤子吗?金鲤子那是龙王化身,他敢去扎龙王,他自己不要命,还差点把你们都给带上。他要是真伤了那金鲤子,你们村离河那么近,谁能活命?”
村民实在憋不住了才说了一句:“可是有人传那孩子是妖孽啊!”
老道骂道:“我问你们,你们村里以前淹死过人没?这几年又淹死过人吗?”
村里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过去几年,不是山里死人,就是河里死人,一年总有一两个人死于非命。从冯瑞开口说话之后,村里就再没死过人。
老道说道:“你们村里不死人,那是冯瑞在暗中护着你们。山里的鬼,河里的龙,全都让他镇住了。那些人能不恨他么?他们传出话来,你们就相信啊?”
人群里有人嘟囔了一句:“他护着村子,自己怎么不说?还不是怨他!”
“放屁!”这下老道是真生气了:“那些话是能随便往出说的吗?守村人的事情,就是能做不能说。”
村长生怕有人说错话了,真把老道给气走了。赶紧骂了村民两句,又跟道士说起了好话。
老道冷着脸回答道:“冯瑞护着村子,你们到处传他坏话,让他父母把他杀了。他心里能没有怨气么?”
“他活着的时候就能镇鬼压龙,死了之后怨气不散就更厉害了。”
“他在山坡修那阶梯一旦修成了,你们村里谁都活不了。”
村里人这下更慌了,有人当场就提出来要搬家。那道士冷笑道:“搬家?他敢修那阶梯,就不能让你们出去。你们要是不信邪,就往出走走试试,看看是不是活人走出去,死人走回来?”
村长一听这话,带着全村人给道士跪下了,一个劲儿磕头求救。
老道实在是抵不住那些人的苦苦哀求,长叹了一声“都是孽缘”才勉强留了下来。
那个道士说:“冯瑞要修这阶梯,其实是在布一个大阵。大阵一成,这里就得山崩地裂,河水倒灌。当初害过他的,不管是神是鬼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这阶梯又不能现在给毁了。现在不让他修阶梯,他马上会对村里人下手,那时候,谁也挡不住他。”
“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在他修成阶梯之后,阶梯一成,他就得拿出一天时间来启动大阵。只有那个时候才能杀他。”
“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不仅不能阻挡冯瑞,还得帮着他修阶梯。”
老道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帮我送一封信出去,把我徒弟找过来。我自己怕是应付不了冯瑞。”
村里人一听,老道要把自己徒弟找来也就放心了。最起码,那老道不至于扔下村子跑了。
那之后,老道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在数着冯瑞修阶梯。
村里人眼看着那阶梯在一天天地往上加,心里也越来越压抑,仿佛阶梯每多一层,就是在往他们心里多压一块石头,人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暴躁,一言不合也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都打得头破血流。
没到一个月,村里就是人人带伤。
村长也开始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催道士想办法,那老道却总是说再等等。
直到那阶梯被修到了四十层的时候终于停下来了,村里人当天就去催着道士动手,老道却说:“那阶梯没修完,至少也得修到四十九层才行。说不定,还得修到七十二层。”
村民半信半疑地走了,但是那阶梯却连着五天没再往上增。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那道士肯定是在村里骗吃骗喝,根本就没有真本事。
结果,这一句话就点燃了整个村子的怒火,村里的男女老少能拿刀的拿刀,能拿镐的拿镐,气势汹汹的找到了那个道士。
那个道士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村民活活砍成了肉泥,等到村长赶过来的时候,那老道连个人形都没了,就剩下一地乱呼呼的血肉。
村长被气得直跳脚,大骂那些村民是蠢货,上了一次当还不够,又上了一次当。谁说要杀老道的?他死了,谁来救村子?
谁先动的手赶紧站出来,我们杀了他去给道士徒弟赔罪,说不定村里还有救。
村里人这下全都傻眼了!看着彼此身上的血腥迹子,谁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先动了手,又都想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推来推去就动了真火,也不知道谁先动了手,全村就打成了一团。
本来就压抑了很久的村民,一动手就下了死手,没到一个时辰,整个村子不仅是尸横遍地,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出来。
仅剩的那么几个村民,见没人可杀的时候,竟然举着刀往自己身上砍,有人把自己的肚子都豁开了,用手抓着肠子往出翻。
那道士的徒弟,在他师父被砍死的时候就躲了起来,直到整个村子死得一个不剩,才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村子去报了官。
官府的人来了之后,村里确实空无一人,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但是,进了村子就像是进了鬼城一样,不仅阴气森森,而且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会觉得有人躲在暗处看你。
村子外面那带血的阶梯却变成了四十九阶。
地方官也觉得这事儿蹊跷,特意去请来了萨满巫师。
那位萨满去到了沙家崴子就大惊失色,嘴里一个劲儿说:“祸事了……祸事了……”
当天晚上那位萨满就让人封锁了村子,自己又请来几位好友在村里请神。
结果,真像是那道士说的一样,沙家崴子当天夜里便山崩地裂,河水倒灌,整个村子被洪水淹没,五位萨满巫师也葬身于洪水当中。
司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这就是有据可查的血海阶梯的第一次出现。”
“那之后,血海阶梯又先后出现四次,每次都是在掀起腥风血雨之后消失无踪。而且,血海阶梯出现的地方又不尽相同。看上去就好像是随机出现。”
我皱眉道:“盛天城里出现过血海阶梯?”
“出现过!”司宸道:“如果盛天城没有出现过血海阶梯的话,它也就不会被称之为盛天的三大奇案了。”
“只是,血海阶梯出现的地方也不固定,有时候会出现在山上,有时候会出现在某个建筑物里,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在平地上。当然,血海阶梯出现在平地上的时候,都是呈现出向下的状态,也就是深入地底。”
“血海阶梯的每次出现,都会造成大量的人口失踪。”
我点头道:“血海阶梯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是在二十年前。”司宸说道:“张凌居毓住的附近。”
我猛然看向司宸道:“你的意思是,张凌毓走上过阶梯?”
司宸道:“我有这样的猜测,但是我没证据。甚至,张凌毓本人都不知道她进入过血海阶梯。还有……”
司宸的声音一顿道:“另外一个登上过血海阶梯的人,很可能是张道凡。”
我又是一惊:“张道凡不是天命灵童么?”
司宸摇头道:“那只是传闻,从我们掌握的情况上看,张道凡的传承应该来自血海阶梯。”
血海阶梯。
血字秘档。
如果,张凌毓的传承来自血海阶梯的话,那么,原本没有关联的两件事,也就产生了联系。
我沉声道:“你仔细跟我说说,血海阶梯在盛天城出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