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锡禅杖落回明空法师手中,光芒尽敛。
“明空法师,你把韩青永弄去哪里了?”
领头的黑衣蒙面人怒声质问。
“阿弥陀佛!老衲送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各位大人息怒,老衲一人做事一人当,收留前太子是老衲一人所为,与众僧无关。老衲愿意就地伏法,望各位大人慈悲为怀,莫造杀孽!”
说完,明空法师默默垂首施礼,放下禅杖,慢慢盘坐于禅房门前。
黑衣蒙面客们本以为要大费周章恶斗一场,不想竟是这种情形,一时面面相觑。
“国师不可!”
“主持!你不要离开我们!”
……
众僧见状,悲声一片。
“六道轮回,生死无论。诸位不必悲伤。老衲圆寂之后,舍利子供于莲花座上,自有有缘人前来相认。”明空法师目光平静地看着众僧道,“愿老衲来世仍为大德高僧,转施功德,慈悲救度苦海中人……”
众僧闻言,神色复归静寂,而后不约而同闭目起念大悲咒,以祈誓愿之力。
明空法师感激地望着众僧,又看看黑衣蒙面客们,遂面容祥和闭目诵经,身体悬浮而起于金锡禅杖之上。
金锡禅杖化为一簇幽蓝的火焰,火势随风见长,将明空法师笼罩其中……
见者无不动容,黑衣客们皆收剑肃然,敬畏仰视。
“有劳大人转告陛下,老衲有负所望,此番圆寂以死谢罪、以偿君恩,望莫怨憎。愿其上符天意,下恤民心,拯救苍生,仁政爱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当知善恶有报,经世致用!”
居高声自远,明空法师的声音震颤人心,悸动神魂。
一众黑衣蒙面客皆不由自主跪拜在地,为首之人虔诚道:“国师放心,末将定当如实禀明陛下!”
火势熊熊,明空法师的身影若隐若现……
深邃的天宇惊现神迹,出现五色光晕,天地华彩,神圣异常……
“什么?国师把韩青永变没了,然后**圆寂以死谢罪?”
韩青胜听到心腹鲁进详细禀报之后,痛惜至极。
“是。国师自知有负君恩,又不愿违心做事,劝恶向善之后自行了断。陛下,国师圆寂之时天现异象,华光五彩神迹非凡。后得八颗色彩各异的舍利子,浮于半空久不落地。众僧将其供于莲花宝座之上,那金锡禅杖恢复原形杵于其旁,似守护其主,难以撼动,不得近身。”
鲁进诚惶诚恐道。
“怪寡人多疑,让国师为难了,唉……”韩青胜黯然神伤,“国师乃得道高僧,是寡人浅薄鄙俗了……”
“陛下亦有苦衷,切莫自责。陛下,前太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末将要不要加派人手全城搜捕?”鲁进问,“还有展王府,国师虽然圆寂,可那结界阵法仍在,外人难以入内,那狐妖生死不明,是否寻高人解阵察看?”
韩青胜听了,沉吟良久,缓缓重复明空法师遗愿,“愿其上符天意,下恤民心,拯救苍生,仁政爱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当知善恶有报,经世致用……”
重复了两遍,韩青胜看向鲁进,“罢了。佛渡有缘人,国师罪不至死,却以死谢罪,国之大殇啊……寡人就依他所言,如他所愿。不用全城搜捕,也不必寻高人解阵察看展王府,一切自有天意。当务之急,一是派人前往大周贺喜,二是整顿朝纲,革新旧制。欲御强敌,先应仁政安民、富国强兵,寡人不能荒度时日,辜负天恩。”
“陛下圣明!”
鲁进跪拜。
韩青胜走到门外,放眼望去,晨曦初透,百废待兴……
鲁进退去。
月初颜自帷幔后袅袅走出,站在他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掌手相合……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展王府中,韩青永被陈欣怡一声尖叫惊醒过来。
“啊!啊啊——”
韩青永睁开眼睛,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指着他,也吓得连声惊叫。
等两人都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总算认出彼此。
“韩青永?”
“陈欣怡?”
“嗯!”
两人异口同声。
“你、你怎么进来了?”
陈欣怡看着灰头土脸的韩青永,猛地想起之前她让狐妖托梦给韩青永,让他求明空法师撤去结界阵法,放她出去的。
可她没被放出去,韩青永怎么也进来了?
陈欣怡简直要崩溃了。
“我求明空法师放了你,他不同意。我重伤在身,又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兵行险着,先进来避避。等我养好了伤,咱们再想办法出去。”
韩青永起身,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看了看自己,鼻青脸肿,形销骨立,哪还有半点儿昔日威风八面的模样?
怪不得方才陈欣怡一眼没认得出他来。
放下铜镜,韩青永想到对明空法师的误解,并没有多少内疚,转头看向陈欣怡,上下打量之后,有些嫌弃道,“你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这般邋遢?”
韩青永不说还好,一说陈欣怡火冒三丈,指着他河东狮吼,“你还知道我是个公主!认得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邋遢怎么了?我没死已经不错了!我告诉你韩青永,你就是个灾星,谁跟着你谁倒霉,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还是锦衣玉食的大陈公主,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韩青永大病未愈,心情也十分恶劣,陈欣怡这般恶毒的咒骂无异于火上浇油,忍无可忍之下刚要反唇相讥,一阵天旋地转,他两眼发黑,脚步虚浮,摇摇欲倒。
陈欣怡见状,本能地扶了一把。
这一把,让本来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韩青永定了定神儿,盯了她片刻,突然就笑了,伸手摸了摸她脏兮兮的脸,又拢了拢她蓬乱的头发,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陈欣怡闻言,眼眶一热,忍不住放声大哭。
韩青永闭上眼睛,只觉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落到了实处。
陈欣怡虽然也不是太靠谱的人,但于他而言,却是天下唯一可令他安心依靠之人。
想到此处,韩青永不由苦笑,心中涌起万般悲凉与愤慨。
“欣怡,就算你这般邋遢,也是我最亲的人,也比别的女人好看。”
相依为命的感觉让韩青永也动了情。
“我一个人在这里都快活不下去了,本指望你能救我出去,没想到你也进来了,以后你吃什么喝什么啊?总不能跟我一样吃那些腐烂的脏东西……”
陈欣怡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