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伤,不要紧。”苏玉辙略一沉吟,“昨夜我们去了西楚和东魏。洪灾、蛊灾、疾疫到处肆虐,所到之处民不聊生。国运不济,妖孽横行。此前东魏皇室为开疆拓土豢养的羽妖趁机做乱,从东魏的须弥山跑出来,成群结队地袭击村庄城郡,特别是西楚,简直惨不忍睹……”
苏玉辙说着,眉头微蹙,似不愿回想那些可怕的场景。
“你们去了做什么?杀羽妖?”
“嗯。龙子们须护佑天下苍生,那些羽妖肆无忌惮,有些已经妖化成魔嗜杀如狂,不得不除。”
苏玉辙拉着她走到那家店里,找了个窗前的空位,两人相对而坐。
店面不大,人气却很旺,店小二送上桌的也尽是美味佳肴。
“这不是鸭血汤吧?是你们昨晚杀的羽妖做的汤?”云凰皱眉,想起那形似蝙蝠,尖耳獠牙,却长着人一样的五官和四肢的羽妖,她浑身都不好了,“我记得那东西身上披盖着黑色的毛发,背生双翼,展开时可见肋骨嶙峋,细腰窄腹,形似饿鬼。”
“你猜对了。岂知正是这羽妖,在灵气充沛的须弥山中生生不息,吸取天地精华自开灵识。特别是魔化的羽妖,食之可长生不老。”
苏玉辙道。
“我不吃,我……”
云凰刚要拒绝,触及苏玉辙忧伤的眼眸,不由一愣。
“云凰,我听嘲凤说,飞凰仙族若想长生不老,就不能生养。”苏玉辙垂眸,“若你为了我生养皇儿,便会失去长生不老的机缘……”
云凰明白了,苏玉辙是觉得因为他想要皇儿,最终会让云凰折寿,心有不安,所以千方百计去杀魔化的羽妖。
“玉辙,我一定要为你生儿育女。至于能不能长生不老,并没有那么要紧。这东西我真的吃不下,你也不要相信这些空穴来风的传言。你帮龙四子杀羽妖是替天行道、积德行善,若是把这东西吃了,反而亵渎天道。”
云凰说到这儿,眼前那碗汤的味道随着晨风扑鼻而来,她胃里一阵翻腾,若不是强行忍耐,险些吐了。
苏玉辙眸中仍然充满忧伤,“此前,我不知道这些,以为你怎样都能长生不老,而我是草木之人,阳寿不过古稀……”
“傻瓜,你忘了么,我们都喝过血玉清魂茶,都会长生。现在想来,你的祖太爷应该知道我们飞凰仙族的秘密,早就帮你解了这后顾之忧了!”
云凰忍着一阵阵恶心,开导他。
苏玉辙一愣。
云凰让店小二把眼前的肉汤撤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赶紧吃菜,这些好吃。真是饿坏了。”
苏玉辙如释重负,陪着她吃起来。
云凰看了苏玉辙一眼,仍觉得他心事重重。
再一想,他把她叫出来,也应该是有要紧事跟她说。
“你还有事要告诉我?你说过,咱们互相之间,有什么事儿都开诚布公,不要憋在心里瞒着对方。”
云凰给他夹了些菜碗里。
苏玉辙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喜色直达眼底,又被一抹浓重的忧虑冲淡了,“云凰,你……又有喜了。”
“嗯?我又有喜了?”
云凰惊喜之下音量拔高,旁边桌上的食客转头看来,见是个“男子”高呼自己有喜,顿时个个表情丰富。
“嗯。我也是昨夜回来搂你入眠时发现的,只是我……”苏玉辙吞吞吐吐,异常艰难道,“只是我不能陪着你,我得回大周去。你会不会怪我?”
云凰眯眼看向苏玉辙,竟发现他额角有细密而晶莹的汗珠。
想到什么,云凰心里一紧,放下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昨天夜里跟他们去杀羽妖,是不是受了伤,还是中了什么毒?你哪里疼?”
被云凰说中了,苏玉辙愣怔片刻却笑了,“没有。你刚才还提醒我咱们喝过血玉清魂茶,怎么自己倒忘了?我也可百毒不侵,除了这点儿小伤,哪儿都好好的。”
苏玉辙伸手握住她的手,手心却濡湿一片。
“云凰,你不喜欢喝这羽妖汤我也不好勉强你。但其实如果喝了,是否真有长生不老的功效不好说,但你日后若遇到这种羽妖,他们便不会再袭击你。特别是已经魔化的羽妖,简直太可怕了……”
苏玉辙眼中竟闪过一些慌乱和畏惧。
那是此前云凰在苏玉辙这里从来不曾见过的惶恐。
苏玉辙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他,不然知道她有喜了,他不会是这个样子。
“不怕。任何时候要有无敌的战意,必胜的傲骨。这是你曾经跟我说的。”云凰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玉辙,你到底怎么了?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没有跟我说。”
“云凰,你只管好好待在大陈养胎,不要为顾勇这些奸佞小人耗费心神。我刚才拉你出来的时候,已经下令威武和威风将他们全杀了。都是些心肠歹毒的无耻小人,威风和威武杀了他们也是替天行道,不会受到天谴。”
苏玉辙眸光凝聚,再次恢复了从容沉稳,古潭静水般的令云凰难以捉摸。
“你已经杀了顾勇和那个铺子里的其他人?”云凰有些遗憾,“我还有事没有问清楚。”
苏玉辙捏了捏眉头,额头的冷汗重重沁出,他极力压制体内慢慢升腾的疼痛,努力显出轻松的模样,“我昨夜都帮你问过了。顾家被满门抄斩时,顾登花重金找了个貌似顾勇的人冒充,让顾勇男扮女装躲在画柳坊的一处民宅里。那间馄饨铺子本是顾家开的,让顾能勇以度日。顾勇不认得你我,却认得唐狄,便肆意作恶嫁祸于唐狄,甚至说那铺子是唐素开的,其实就是为了败坏唐家的声誉,想引发众怒,让唐家百口莫辩,最后和他家一样被灭门。”
原来如此。
云凰感激道,“你真是体贴入微,其实我自己审问便是。”
“云凰,我替你分担是应该的。这两年来我从来没好好陪你逛逛,都在打打杀杀的……这次,你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和咱们的孩子,原谅我不能守在你身边,我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夫君和父亲。”
苏玉辙难过道。
“傻话。国事繁忙,你已经为了我耽误了好些天了,是我一直连累你。”
云凰清晰地感知苏玉辙的反常,但既然他不愿告诉她,她也揣着明白当糊涂。
她看着苏玉辙极力隐忍的模样忐忑不安,却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可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