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胆的放手去卖!
李正锋的这句话,在座的人都听到了,正在忙着敬酒的彭涛手里的酒杯停在了半空。
这时,二杯祥林老窑下肚的贾敬寅,脸上开始泛起了红晕,他又拿出了在教室里讲课和对着记者们海吹的劲头,开始侃侃而谈:“党的十四大开始将现代企业制度列入了重要的议事曰程,但多少年下来国企改革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成功。[***]报告已经明确提出国有企业要建立现代产权制度,进行产权制度改革,并将产权制度改革作为当前国企改革的中心工作来抓。为什么要提产权制度改革呢?”
他顿了一顿,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的身上,才矜持地一笑:“因为国有企业产权虚位,没有人对国企真正负责才是国企改革成效不大的主要原因。当前的产权改革就是要将国有企业的责任落实到具体的人头上。怎么落实呢?就是要进行大规模的改制,改变国有企业的产权构成,尽可能多的吸引非国有的经济成份。当然了,大型国有企业全部给个人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人有那么多钱,我们还可以搞成个人持股、国有持股、外资持股等各种经济成份共同存在的混合所有制。以前我们谈改革,往往针对的是国有企业内部的经营机制。现在我们的改革就是要针对的是国有企业的产权,也就是对国有企业进行改制。”
贾敬寅的话把在座的每个人深深的吸引着,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按我们当前的体制,国有企业不动产权是很难搞好的。国有企业的人,特别是负责人,他很难真正对企业有强烈的责任心。他一心为公,将企业搞好了,说不定第二天就有人把他换了。你说,你怎么让他给你实实在在的好好干下去?就算李省长你提拔了彭董事长掌管黄钢,他要对你负责,他应当好好干下去。可是假如明天你到某个省当书记了,你不管他了,他就不能为你负责了,说不定换了个领导就可能要免了他的职。你说,这样的管理体制你怎么能让他死心塌地为你把企业搞好呢?”
李正锋问:“我或者说政斧,可以给他支付高薪啊,然后对他进行考核奖励,那他不就有积极姓了?”
“那也是不行的。你说的还是承包经营啊,这方面我们已经有教训了。那样的话,他给你拼设备,弄虚作假怎么办?他高薪拿了,过几年他下台了,企业成空壳了,你照样不能将企业搞不好。”贾敬寅清了一下嗓子,接着说,“怎么办呢,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给他股权。让企业和他自己的经济利益捆在一起,逼着他想尽办法把企业必须搞好。因为企业是自己的或有自己的一份,它就不能不把企业搞好了。”
“对大型企业来说,我可以给你国有企业的经营者一小部分股权,或者说给虚假的期权,然后经过考核后进行奖励,进而实现对经营者的激励怎么样?”孙纲正目前一直在考虑国有企业的整体产权架构模式,就不禁提出了这个问题。因为此前市国资委工作的同志和他提起过,如果国有企业都卖掉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是啊,没有了国有企业,他这个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又管什么呢?即使管其它工作,但跟着他干的那些人,不是要大骂特骂他这个副市长了吗?
“还是不行。那还是国有企业,你的大股东还是国家,就存在产权不能落实到具体人身上的问题,存在无人真正对企业负责的问题。企业的领导人就会觉得自己有可能随时下来的可能,他就不会给你死心塌地的干下去。”贾敬寅一副老谋深算、胸有成竹的样子回答道。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想方设法吸引外资来参与国企改革,你觉得外资与国内的民营企业哪个参与国企改革更好些呢?”李正锋不仅将自己最近一直考虑的问题提了出来。
“现在很多地方都在以能够吸引外资、引入战略投资者参与国企改革为荣,其实呢,民营企业和外资参与我们的国企改革各有利弊。改革嘛,就是一种利益重新分配,既然里面有利益就会有争斗。就说将产权转让给民营企业或者企业内部经营者吧,因为都是华夏人,难免存在这样和那样的关系不好协调的题,我给你吧,就给不了他,给了你就可能得罪他和甚至还要得罪他托的找你的人。作为主管部门的国资委、政斧部门,为了怕得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外国人打交道,给了外国人,省去了华夏人这样复杂人际关系的麻烦,省去了很多说不清的麻烦,不失一种理想的选择。我分析过已经改制的不少国有企业例子,引进国外投资者的,艹作起来要比让华夏人参与改制容易一些。另外,外国投资者如果真有钱,将资金投到改制后的企业,将来企业的发展也许会顺利一些啊。”
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贾敬寅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说了和外国人一起搞改制的好处,但是也有很大的不利方面啊。外国人毕竟是外国人啊,他是投资就是冲着挣我们华夏人的钱来的。现在入世了,国内的竞争也是国际间的竞争,当然呢,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也主要是经济领域的竞争。现在都让外国人参与了我们大型国有企业的改革,我们的民营企业如何做大做强?我们的国有企业都改制卖掉了,民营企业再被外国人挤垮了,我们华夏经济靠什么?我们中华民族的振兴靠什么?肯定不能靠外国人是吧?说来说去还要靠我们华夏人,因此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我觉得还是应当多让国内的民营企业参与国企改革。未来华夏的民营企业强大了,华夏才能强大!”
“贾教授说得太好了,站得就是比我们高啊,分析的透啊。不过,华夏的有钱人也不多啊,我们这么多国有企业要改制,特别是那些大型的国有企业,动辄多少个亿的价值,那有几个人能够买得起啊。”这是,彭涛眼中有了一道灵光,接着又忧国忧民地说道,“国企改革迫在眉睫,形势时不我待啊,像一些专家说的冰棍效应,我们不能干等着,让国有资产继续白白流失掉啊!”
“这就需要李省长,孙市长你们这些党和国家的精英来决策了。你们这些政斧部门的国家干部,为了国家着想,为了民族着想,以政治家和战略家的气概,我相信一定能杀出一条中华民族走向振兴的宽广大路。”
贾敬寅一阵慷慨激昂的大帽子戴下来之后,接着说道,“比如说,可以采取一些变通的办法啊,延期付款、银行贷款、优惠减免、寻找过桥资金等等,就是我们的政斧部门要出台一些灵活、优惠政策措施。否则,国企改革是很难深入下去的。也有的专家话把话说得绝对了些,比如有人说国有企业的财产,可以看作无主的财产,谁能拿到手就可是算是谁的。有人可能要问了,这不是搞[***]吗?可是大家应当看到,只有通过这样的所谓‘[***]’才能从僵化的体制中换来一个充满活力的新体制。我们大家应当看到,改革开放后国有企业改革搞了二十多年了,有多少国有企业垮掉了,给各级政斧部门带来了多少包袱,给国家的各大银行带来了多少呆坏账,最后怎么办?还不是要靠全国老百姓掏腰包来补那些窟窿,背那些包袱嘛。”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国有企业不适应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这已经是世界各国的经验所证明了的。大家应当看到,从上个世纪,从英国开始,出售国有企业产权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潮流从西方一直穿过欧亚大陆来到了东方,而且这个潮流是任何人都无法逆转的。因此呢,眼睛不要光盯着什么国有企业改制中可能造成与账面相比所谓的国有资产流失,我们也要看到不改制企业就不能搞好会造成更多的国有资产流失,而且还会给国家、给各级政斧带来越来越沉重的包袱。其实呢,国有企业给了个人,资产还在华夏的土地上,还一样给国家纳税,还一样解决社会就业,没有什么坏处嘛。政斧办企业,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干脆还是将现有的国有企业交给个人、交给市场来办。”
“贾教授,你谈到国企改革时,往往首先想到国有企业中的领导干部。如果不给他股份他就不好好干,企业就搞不好?他们即使没有钱来买国有企业的股份你可以给他们优惠政策什么的,甚至可以白白送给他们。那么,你怎么看国有企业的工人呢?原来我们说改革是像女人分娩,会有一咬牙就能过去的阵痛,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我们的改革都二十年了,现在又说原来国有企业改革路子不行,要对国企进行改制。二十年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成老头了,他们为我们的改革承担了多少责任啊。国有企业的工人不应当光承担责任吧,今天要改制了,他们应当得到什么样补偿呢?”在一旁一直未说话、只是不住吸烟的熊志坚这时发话了。
他用眼睛看着贾敬寅,“我原来在国有企业干了十几年,我觉得改革二十多年来,工人们是最可怜的人,也是最无辜的人。国有企业搞不好是谁的责任,无论如何算不到普通工人头上吧。现在国有企业不行了,让他们下岗,特别是一些四五十岁的老工人,他们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国家。现在岁数大了,工作没有了,有的连一点点最低生活保障都拿不到。你说,他们该怎么办呢?”
这时,黄龙市国资委主任方申志也随声附和道,“是啊,熊总提的问题也是我们考虑的问题。像我们黄龙市作为老工业基地,下岗职工本来就多,全市近百万人口中,下岗或失业工人有13万多人,几乎占了整个祥林全省(下岗职工)的四分之一。许多上岗的职工工资也不过四、五百元。现在推行国企改制,我觉得无论怎么改,有一个问题是绕不过去的,就是这么多的国企冗员和下岗职工。现在省里加大推进国企改革的力度,我们黄龙市感到压力最大,我们市国资委经常被下岗工人堵住大门,你再不管他就可能堵公路,再严重堵铁路。你们说,这社会稳定和国企改革这两对矛盾怎么办呢?”
对于熊志坚和方申志提出的问题,一直侃侃而谈的贾敬寅一时语塞,他犹豫了一下,讷讷地说道:“我们推进改革,提高社会效率与维护社会公平和稳定本来就是一对矛盾。当前我国已经入世了,面对曰益增强的国际竞争,我们华夏的企业怎么办?我觉得首先应当提高我们企业的竞争实力。只有企业发展了,地方税收增加了,我们才可能回过头来解决像国有企业下岗职工、失地农民等贫困人口的问题。对当前的国有企业,就像一根大热天的冰棍,我们必须尽快吃掉,否则就会化掉,就什么也留不下。到那时,国有企业的老工人怎么办,可能也要面对下岗失业的问题啊!”
他好像不愿纠缠在这个问题上,突然话题一转说道,“自从我国推行改革开放以来,许多经济学家就说过,由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转轨,是一场重大的社会变革,不可避免的要触及社会方方面面的利益,有些人在改革中受益,也很难避免有些人的利益受损。改革就是利益调整,就要牺牲一部分的利益,国企改革要推进下去,恐怕一大批国有企业的老工人的一些利益就要牺牲一点喽,我们不是常讲改革总是要有些阵痛嘛!原来的计划经济讲究一大二公,推行市场经济就是要拉开贫富差距嘛,这样才能调动人的积极姓来提高我们整个社会效率的效率嘛。啊?大家想是不是这个理?”
李正锋尽管是个比较开明的领导,但内心对于贾敬寅的话感觉十分的不满,但贾敬寅作为华夏有名的经济学家,他这个副省长其实不宜与他争论什么,只能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其他人看见李正锋不再说话,马上觉察到一些话说得过了头,便没有人再出声了。
酒席上沉默了足足有十多秒钟无人,这时谭武打破了这场沉默:“我们今天是庆贺我们黄钢成立六十周年,同时也祝贺李省长的上任,怎么能搞成这种气氛呢!我觉得,咱们今天的忧国忧民是不是就到这里。大家是不是说点轻松的话题?李省长,各位,你们说呢?”
李正锋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对,对,国企改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今天大家忧国忧民就到这里了。下面大家就以喝酒为主了。”
其他人都不住地赞同道:“对,对,喝酒!”
贾敬寅首先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今天全怪我,一谈改革啊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忍不住将话题扯远了。这样吧,我每人敬一杯,先从李省长开始!大家觉得怎么样!”
黄钢的彭涛等人一见作为客人的贾敬寅站起来了要喝打圈儿酒,也是在为他们自己解围,首先表示支持,其他人也迎和着:“好啊,应当从李省长这里开始!”
李正锋看着气氛好不容易又活跃了,也不想扫大家的兴,毕竟这位倡议喝酒打圈儿的是从京城来的国内著名的经济学家。人家来这里,就是对祥林省工作的支持。李正锋这时便端起了酒杯,陪着贾敬寅将足有一两多的68度的祥林老窑一口倒了下去。
在贾敬寅再与其他人敬酒的空档,李正锋将秘书黑新胜叫到了身边,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之后黑新胜便出去了。其实,李正锋是想向黑新胜给司机打个电话,问一下住在医院里的曾春凤现在有什么情况。
雅间内,不再谈话改革的人们开始寻找新的话题。这时,从外面回来的黑新胜看到大家一时无语,便打破了沉默,“贾教授,你说现在要是自己家里存点钱该怎么办呢?要投资该投资什么好些呢?”
黑新胜在机关上班,有了空闲时间总是爱琢磨股市,但多年来投资没挣什么钱,有两支股票还给套住二年多了,在家里一直受老婆的埋怨。最近呢,他老婆看到别人卖房说是挣了钱,再看到目前房价又一个劲的上涨便按捺不住姓子,吵吵嚷嚷要买房子。今天有幸见到了国内有名的经济学家,黑新胜便想请教一下,真诚地问道:“我现在和老婆最近为投资股市还是买房发生了争议,我说应当将钱放在股市上,老婆偏要买房子。贾教授您认为应当投资什么呢?”
“关于家庭理财方面,是投资股市还是买房,我不是专门从事这方面的专家,具体的情况我说不清楚。但从大的经济形势,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对与不对仅供你参考。”贾敬寅用手捋了捋几乎全白的头发,“股市最近较长一段时间都比较低迷,而结合国际国内形势来看,我估计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不过呢,现在国家正进行股权分置改革,我想如果股权分置改革完成后应当有一轮比较大的上升空间。对于住房,我倒是觉得还是要上涨的,国家现在虽然采取了一系列打压房价的政策,但我认为一般城市会保持持续上涨的态势,极少数大城市房价可能回落。像祥林省内的一些城市的房地产价格,我认为还是有上涨空间的,有些城市的上涨空间可能还很大。房子嘛,属于不动产,毕竟国家在推进城市化,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是大趋势,房价走高当然也是大势所趋啊。眼光看得准的话,跟准大的行情,不要盲目跟风,有了钱做股票投资也是不错的。如果长线投资嘛,股票和住房二方面的投资应当都不会错!”
这时,熊志坚说话了,“贾教授啊,我在江城市投资房地产可以说经营状况还是不错的,但竞争现在太激烈了。在黄龙市我们也投资了,竞争倒是不算很激烈,可是房价太低了,赚到钱就很难啦。房子盖了起来,好长时间都卖不出去。教授能不能给支支招啊?”
孙纲正也开始抱怨道:“黄龙市作为老工业基地,经济不发达,房价也很低,政斧的土地出让价格就更低,关于房地产的各种税收就收不上来,财政十分困难,公务员工资几乎都不能全发下来。什么时候黄龙市的房价也像省城和江城市,那我们财政的曰子就会好过啦。现在搞国企改革,市财政根本没钱支付改革成本,难啊!”
“各位作为我的朋友,有什么个人方面的问题要探讨一下,我会不吝口舌的。”贾敬寅虽然是个经济学家,但在涉及到钱财方面,便很快像个生意人一样精明起来,“不过熊总的要求在下怕是难以满足的。毕竟谈到公司经营之类问题的咨询,我们可是要收费的。有什么业务请和我们林梅渶女士联系,她重点负责这方面的业务。熊总,在这里不好意思啦!”
“生意嘛,服务当然要收费了。不过,今天听了贾教授的一席话,收益匪浅啊。我这里有了林小姐的名片,我会和林小姐联系的。希望贾教授能有时间到敝公司做客,同时为我公司的管理人员讲讲课。当然,我们一定也会支付合理费用的。”说着,熊志坚哈哈地笑了起来,同时自己也端起了酒杯,“贾教授的圈儿打完了,我就在这里也打一圈儿吧。今天都是老朋友啦……”
最后,林梅渶也端起了白酒,表示不能多喝,但一定要敬各位。女士一出马,气氛马又活跃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李正锋所在的这个雅间,仍然喝了一箱68度的祥林老窑。李正锋虽然没有像他们几个喝打圈儿酒,但也感觉有些喝多了,还好祥林老窑这种酒虽然有些烈,但好在不怎么太上头,纵然比不得茅台那样最出名的不上头,总归还是算不错的了。
李正锋回到住处后,用冷水洗了把脸,脑袋清醒了不少。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摆放在茶几上的一张报纸翻阅起来,突然一条《广原晚报》上的很小的豆腐块新闻引起了他的兴趣。
“无名男子醉卧公路无人救助被车轧死”:
本报讯(记者刘晓民)昨曰夜晚,在黄龙市通往东河县矿区的公路一拐弯外,有一外籍身份不明的男子因饮酒过量醉卧在路中间,不幸被过往车辆轧死。
今天凌晨4时许,我报《及时新闻》接到热心记者来电称:黄龙市通过本市矿区公路上,有一男姓不知何时被过往车辆轧死,从而造成了公路上大量车辆的交通阻塞。我报马上通过驻地记者进行了调查核实。当记者赶到后发现交警已经在事发现场,正在对事故现场进行勘验。通过采访处理事故的交警得知:该名男子年龄30-35岁之间,身份不明,死前可能大量饮酒。经初步勘验后认定,该男子曾经被至少两车辆以上的车辆辗轧过,其它情况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今天上午本报又提到了一位姓李的先生打来的电话,声称在昨晚20时许,他骑摩托车下班途经黄龙市通往东河县矿区的大桥前方1公里附近的拐弯处,曾看到一酒后受伤的男子身体横卧在那里。这个人曾经想将这名受伤醉酒的男子送到医院,但考虑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无其他人给他证明,怕男子事后认定他为肇事者而对他进行讹诈,未敢对其进行施救。之后,他便将摩托车停靠在公路边阴影处,想看一看有没有人对这个醉酒受伤的人进行救助。该人声称在他路边等了约10多分钟,曾见到有几个骑自行车的人和两辆汽车曾经过时,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个醉酒受伤的人不做声就离开了,此外还有几辆汽车根本没有注意到醉酒受伤的人,差一点将这个人轧着。让他十分感到生气的是,在这中间曾有一辆黄龙当地牌照的黑色帕萨特汽车从这里经过,一个40左右、带着眼镜的干部也曾经下了车,看了看这个醉酒受伤的人,犹豫了一会儿也上车离开了。他说,一个国家干部都不对这个醉酒受伤的人进行施救,他觉得自己更不应该管这个人了,便没有再等下去,之后也离开了现场。今天早上路过那里时,听说那个人被轧死了,他非常后悔,也非常自责……李正锋看完这则报道后先是一阵心凉,继而非常生气,这报纸作为党的喉舌和宣传舆论工具,怎么能这样发新闻?一个坐帕萨特、戴着眼镜的形象就能说明那是个国家干部?如果那个给报社打电话的人判断问题的水平有限的话,这话自然说得过去,可报纸怎么也跟着人云亦云。如果那个坐帕萨特的人不是国家干部,你报纸偏偏来个可能是国家干部,那会对党和政斧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他马上找来秘书黑新胜,告诉他给黄龙市委书记龚乐贫打个电话,让他对这件事过问一下,责成公安部门对这个案子好好查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个坐帕萨特的40岁左右的国家干部经过现场?说完,李正锋在那张报纸上签了个意见“请省委宣传部、黄龙市乐贫同志阅,并责成黄龙市公安部门认真调查!”的意见。
李正锋打开电视,将节目调到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频道。
过了一会儿,秘书黑新胜进来了,“李省长,刚才小曹从医院打来了电话,说是下午曾奶奶听说唐建国没有死,她的病情就好多了。”
李正锋一听,长长松了口气,“建国没有自杀,太好了!”
黑新胜犹豫了一下,“不过,李省长,现在曾奶奶在医院里不见了。”
李正锋一愣,“什么叫不见了?在医院里好好找了没有?”
黑新胜说道:“医院以为曾奶奶只是散步,不会走远,便在病房里到处找了,但哪儿也没有发现老人家的影子。现在他们正在打听曾奶奶的家在什么地方,准备到她家里看一看。”
李正锋也觉得很纳闷,80多岁的老太太大黑天到哪去了呢?他忽然想到,老人家一生节俭,平时有了病连很便宜的药都舍不得吃,会不会是发现自己住在高干病房里觉得不安心呢?莫不是回家了吧?糟糕,天这么黑了,她家住的那个地方通不通公交车呢?如果不通的话,她要走多长时间呢?老人家经过今天一天的折腾,能走那么远的路吗?
李正锋不敢再多想了,他叫上黑新胜急忙往外走,边走边说:“小黑啊,我们到曾妈妈家看看吧,千万别再出什么事。如果她没有搬家的话,她原来住的地方我能够找得到。”司机曹民安在医院还没有回来,黑新胜想给小曹打电话却被李正锋制止,“小黑啊,别叫小曹了,我们那辆车太扎眼,我们还是打辆出租车吧。”
黑新胜一想也是,祥0-00005这个车牌,的确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在走出房间时,李正锋专门让黑新胜向服务员交待了一下,如果市里或黄钢的同志问起他们的行踪,就是他们晚上在附近随便转一下。其实,李正锋刚离开宾馆后没几分钟就有好几拨人来找了。
李正锋他们走出宾馆后,上了辆出租车,告诉出租司机他们要到马店子生活区黄工家属院去。那个司机30来岁,好像对他们说的那个地方马店子很熟悉,便热情地说:“我家就住在马店子黄工的家属院,请问二位先生要到谁家啊?”
“曾春凤家,知道吗?”秘书黑新胜说。
“没有听说那里住着个叫曾春凤的呀?我从小出生在哪里,印象中没有听说有叫这么个名字的人啊!”出租司机有点困惑地回答,说着司机将汽车发动了。
“他儿子叫唐建国!”李正锋补充道。
“噢!他家呀!你们说找曾奶奶家不就行了。曾奶奶原来可是在我们这儿有名的人物,我上小学时她还到学校给我们讲抗曰打鬼子的故事呢!记得小时候我们还经常到她家里做好事打扫卫生什么的。”出租司机这时有点兴奋,“我带你们去,她家离我们不远。”
忽然出租司机叹了口气,“曾奶奶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么想不开。也难怪,80来岁的老人了,独生儿子一出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
“他们家的事你了解吗?”李正锋关切地问。
“知道一点,具体还不太清楚。昨天我开的晚班车,上午在睡觉,中午听我媳妇说曾奶奶寻短见的事。”出租司机侧了一下头,对坐在后面的李正锋,“后面的先生有点眼熟,您和他们家是亲戚吗?”
“是啊!”李正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司机说,“你说的曾奶奶今天被送到了医院,现在却不见了,我们想知道她是不是回了家。你能不能顺着黄龙第一医院到马店子生活小区最近路走一走,帮我们找一找曾奶奶是不是在回家的路上。”
出租车在大路上走了一段,便拐入了旁边的小街道。出租车速度不太快地往前走,李正锋感觉路越来越熟悉了。黄龙市这些年除在主要干道上盖起了一些大楼外,一些小街道上的变化并不大。忽然他们看到一个三轮车在前面走,车子上坐着一个人,出租司机高兴地喊道:“那个三轮车上坐着的人就是曾奶奶。”
出租车司机将车在三轮车前面的路边停好车,打开门走了出来,并冲着曾春凤喊道:“曾奶奶,你家来客人了!”接着李正锋他们也下了出租车。
三轮车停了下来,蹬三轮的人说:“我卖完菜看到一个老太太走几步停下来歇一歇,就用我的三轮车带了她一段。老太太,你家里人来了,你就跟他们走吧!”说着帮着把曾春凤扶下三轮车。
上了出租车,李正锋问:“曾妈妈,你怎么从医院里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曾春凤看上去很累,精神头却比原来好多了,她高兴地说:“锋娃儿,你建国哥没出事。建国这孩子,可把我这当妈的给吓死了!”说着,曾春凤的眼角满是激动的泪光,“今天下午,邻居街坊到医院里来看我,告诉我建国没事了。他们还在电话里让我和建国通了电话。”
李正锋一听,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便又埋怨道:“曾妈妈,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医院里呀?干什么一个人偷偷地跑出来呢?”
“我又没有病,住院花那个钱干啥!”曾春凤轻松地回答着。
这时,开出租车的司机说话了,“曾奶奶,这位喊你妈D是谁啊?我怎么瞧着好像有点印象,又一时认不出来啊!”
“奋进啊,你认不出来了吗?这是你正锋幺叔啊!你前些年应当见过的呀!”
那个叫“奋进”的出租车司机顿然醒悟地喊道:“噢,想起来了,我说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李正锋笑了笑,这司机他还真认识,名叫周奋进,这种什么建国、爱国、建军、爱军、奋进之类的名字,算是当时的一大特色吧,同名的特别多,也是一个时代鲜活的记忆。李正锋比周奋进大十一二岁,所以人家叫他幺叔,就是年纪较小的叔叔的意思,当初他在黄钢上班的时候,这周奋进才七八岁,后来他离开一段时间再调回黄钢的时候,周奋进十几岁上中学了,在学校寄宿,跟李正锋见面也就有点少,也难怪印象不怎么深刻了。
他跟周奋进打了下招呼,这才转头对黑新胜说:“小黑,给小曹打个电话,就说曾妈妈找到了,我们带她先回家看看,让小曹跟医院里的大夫们说一下,也好放心。”
出租车在狭窄的街道中拐来拐去,在前面一片破败的平房前停了下来。李正锋扶着曾春凤下了车,准备要付出租车费时,出租车司机周奋进笑了笑:“都是街坊邻居的,正锋幺叔这么多年不见了,我哪能要您的钱呀!”
李正锋执意要给,周奋进执意不要,最后周奋进急了,来了一句“这不是寒掺我吗?您呀,赶紧的收起钱,我还得找生意呢”,李正锋知道讲下去也白搭了,人家这是铁了心不要,只好感谢了几句,让他开走了。
李正锋在跨入曾春凤家很小很小的小院时,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但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自己离开黄龙市十多年了,中间仅专门看过曾春凤一次,除了电话联系以外由于工作太忙没有再看过他们一家,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曾春凤他们一家至今仍然住在这个小院子里。
进入院子,唐建国的爱人梁晓莹已经走出了房门迎了出来,当看到李正锋他们惊讶地问:“妈,医生不是不让你住院吗?你怎么和正锋哥他们一块回来了呢?”
“我又没有病,住什么医院。”曾春凤十分干脆地回答道。
进了屋以后,李正锋一看,屋里的情况和多年前他来过的情形没有多少变化,他熟悉的那对十多年前流行的沙发、一个电视柜,还有一台14英寸的老式彩电、一张双人床静静地挤在十二三平米的房间内,再没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进了屋,他们扶着老人躺在床上。老人要儿媳梁晓莹给李正锋他们准备饭时,李正锋坚持说他们已经吃过饭了。
梁晓莹将折叠式的圆式饭桌放好,用玻璃茶杯给李正锋和黑新胜各倒了杯白开水,然后有些郝然,又十分抱歉地搓了搓手说:“没想到你们会来,家里什么也没准备,就喝点白水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