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人习惯于在饭桌上谈事情,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传统,但其根深蒂固和越发泛滥的风气却是显而易见的。
服务员走出去后没有几分钟便拿来了一瓶路易十三和两个杯子,在一边倒着酒,一边说:“彭总,餐厅方面说很快就会将菜准备好端来的。”说完服务员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老弟,今天没陪你喝点,现在老兄就算赔礼了!”说着,彭涛将一杯酒端了起来,便喝了下去。
“老兄,都是老朋友了,你说什么呢?”李德聪也很痛快地将一杯酒喝了下去。
“我们都是钢铁企业,原来接触就不少,应当算老朋友了吧。现在我们也归到祥林了,就是一家人了。”说着,彭涛忙将两个酒杯再满上酒,“原来我和省里的领导打交道没你老弟多,有些不周的地方要多多指点啊!”
这时,服务员又从外面敲门后进来了,端进来四个精致的小盘,在茶几上摆放好就退了出去。
“原来我们江钢在上马炼钢项目时,黄钢的弟兄们给我们的帮助不少啊,没有黄钢怎么会有我们江钢的今天。彭老兄,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不必客气!”说完,李德聪便将杯中酒也干了下去。李德聪说的是实话,当初江城铁厂上马炼钢项目时,在设备安装调试中出现了不少问题,后来没有办法只好想请黄钢这边帮忙。李正锋觉得黄钢的一些人对自己到江城铁厂来有一定看法,说不定会正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便不想找黄钢方面帮忙。李德聪觉得工期拖不起了,便自作主张给当时已经是管生产的黄钢副总彭涛打了个电话。彭涛二话没说,马上派了十多名黄钢的技术骨干来到了江城,曰夜加班,十多天就解决了问题。
这时,彭涛拿起旁边的电话,喊了一句,“总台吗,我是彭涛,再给我送瓶路易十三进来!”
“彭老兄,拿来了也不喝了!洋酒这玩意,刚喝时没什么感觉,但后劲太足。我们已经喝了不少白酒了,喝完这瓶洋酒就算了!”李德聪似乎被彭涛的热情感动了似的,两个髌角上的血管也饱满起来,面容红红的,“彭老兄,我实话告诉你。你放心,我们这些国有企业的老总,不管谁当领导,也不管你归谁管,他们在很大程度上就得求着我们点,顺着我们点。他们这些政斧方面的领导,可以把你彭涛、把我李德聪不当回事,不能把这上万名工人当回事吧。我们就像开公交车的司机,即使你违点章,警察也拿你没办法。警察要管你扣你的车或驾照什么的,你这个公交车司机就可以不配合他。他找你一个司机的麻烦,就等于在找公交车上一车人的麻烦,坐车的老百姓会不答应,会和警察理论的,一般情况下警察只好对开公交车的司机网开一面。你老兄当了这么多年的国有企业一把手,难道会不明白,国有企业的事好办,你根本没必要想那么多。到时候会有人为你考虑的。不瞒你老兄说,我们江钢过几天就要签订改制协议了。从今以后,我李德聪不再仅是为[***]员打工了,更主要的是要为我自己干了。”
“哎哟,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我更应当为你老弟祝贺祝贺了!”
“祝贺当然要祝贺,不过今天这酒是不能再多喝了,我们这段时间都肩负重任啊!这两天我要见见李正锋,这件事真正定下来了他还不太清楚,我不能让他出席签字仪式时才知道江钢改制已经定了这回事吧!”
“老弟啊,你们改制的事李正锋还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呢!”彭涛将信将疑地问。
“改制的事李正锋早就知道,我还在电话多次就一些情况向他请教过汇报过。不过,即将签的这个改制协议他不清楚,不过维军省长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因此,我必须尽快向我们的正锋省长汇报一下。”李德聪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将自己的心里话全倒了出来。
“李正锋现在正在为推进国有企业改制工作着急上火呢,怎么会反对你们江钢的改制呢!”彭涛听着,对李德聪的话感到有些不理解了,“你和李省长在一起搭班子那么多年,他能反对你们江钢的改制?再说,现在国企改制的事情,‘振东办’的萧主任可是关心得很,那位萧主任的腕力可大着呢,总理来考察,总理自领一路,让他去巡视一路,你看看这个架势……我看李省长不会反对的。”
“合同一天不签我就一天也不安生啊,都有发生变数的可能啊!”李德聪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彭总啊,你和李正锋认识得早,但未必比我对他认识得更清楚啊。在许多人眼里,李正锋是个极具改革精神的领导干部。其实啊,他这个人的思想非常的传统,非常的保守,而且也很左。江钢的改制不会有他的股份,即使你给他,他也肯定不会要的。无论怎么说,毕竟是李正锋一手缔造了江钢,而这个江钢今天要易主了啊!”
“我觉得既然维军省长已经同意了,李省长应当不会反对了,毕竟他这个常务副省长刚上任,毕竟祥林全省的大型国企改革工作刚刚推开,毕竟他曾经在江钢和你共事多年,毕竟上面还有个‘振东办’萧主任在等他出成绩,他怎么会冒天下之天不韪而不同意江钢的改改制呢。我觉得依李省长的政治智慧,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吧。是不是你老弟将整个江钢同你们几个领导班子的弟兄想一下子MBO,搞了个经营层收购?”彭涛见李德聪的话逐步切入他关心的主题,用逆向思维的方式引导着李德聪的思路。
“你老兄想哪去了,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大的胃口。江钢的个人股份能有我李德聪几个百分点就足矣,岂敢有太多的非分之想。我们主要改制方案的思路就是江钢的内部部分职工股份相加后相对控股,国有股和外资股参股。”李德聪两杯路易十三下肚,便将彭涛当作知己,将心里的话掏了出来。
“哎,你这种改制方案是比较保守的一种,早几年南方一些大企业都采用的你这种方案。现在啊,人家那边主要采用的改制方式就是MBO经营层收购,有的一把手一人就买断了。你这有什么担心的!”彭涛开始有些不屑起来,笑了笑又端起了酒杯,“不过呢,你说的与李省长事先沟通一下还是非常必要的!”
这时,服务员又拿进了一瓶路易十三。李德聪不等服务员将酒瓶打开就夺了过来,脸上青筋凸现,语气强硬地说:“彭老兄,不要再开了。今天就不能再喝了,以后当我们两家企业的改制工作全部完成之后,你老兄说怎么喝就怎么喝,老弟我全依你!”
彭涛从李德聪的口中想知道的事都说了,便不再强求他再喝了,“好,好,不喝了,想什么时候喝,老兄我再陪你吧!”
“好好,我们今天就喝到这了。我看李省长在不在?他如果不在我就回去了。”李德聪的脸红得有些像猪肝。
“老弟啊,你就这么样去见李省长啊,是不是等明天啊。”看着李德聪刚喝过白酒又喝了大半瓶路易十三,彭涛不禁劝道。
“这点酒算什么,再说我和李正锋是什么关系?”说着,李德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出门时没忘将门关上,且坚持不让彭涛送他。彭涛也没再坚持,便坐回了沙发上,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容中似乎有一丝冰冷和狰狞。
“今天这瓶路易十三喝得还是比较值得!”——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特殊的按摩,熊志坚和金静柔身体上的激情已经消退,两人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他们并没有穿任何纺织布料,而是[***]走出了按摩房间,通过一个小角门,来到了一个硕大的由玻璃和钢骨结构组成的球形建筑物中。这里面的温度适宜,周围种植着大小间隔排列的各种热带植物和鲜花,中间是一个不太大的游泳池,边上人选沙滩上是一排白色沙滩椅,对面是各种欧洲风光的风景画。
熊志坚问:“柔妹啊,你这是弄得哪一出啊,怎么一定不要我穿衣服?”
金静柔挽着熊志坚的胳膊,将头依偎在熊志坚的肩膀上,娇嘀嘀地说:“这是我设计的天体馆啊!许多设施是我从国外空运来的,费用可不少啊,熊哥不会心疼吧?”
熊志坚用手掌拍了拍金静柔的肩,平静地说:“哪会!不过你得给我讲解一下啦!你这里面到底全是些啥名堂?我们在这里面赤身[***],大白天外面的人通过上面的玻璃不会看到我们吧!”
金静柔呵呵地笑着:“让这里山上的老百姓看一看你熊大老板的裸身,或者被小报记者偷拍了去,说不定会卖出大价钱的!啊?”接着回过身面对着熊志坚,用舌尖在熊志坚的面颊上舔了一下,一本正经起来,“你放心吧,我采用的玻璃采用了特殊工艺,从里往外是透光的,从外往里就不透光啦,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说着,他拉着熊志坚在旁边的沙滩椅上半躺了下来,从旁边的茶几上拿出一个遥控之类的装置,对着窗帘轻轻一点,只见那个大型欧洲风景画毫无声息地打开了,一点点向四周隐去,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玻璃幕墙。
那是一面玻璃幕墙是透明的。玻璃的后面是一个比普通宾馆的套房要大一些的房间,里面有床、桌椅、衣柜等物,还有一个叫不上名字的运动器械。接着,有两个[***]的十六七岁的女孩依偎着走进了房间。两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伏在另一个的身体上,开始用舌尖逗弄着下面女孩子身体的ru房和下体的敏感部位……不一会儿,一个女孩子开始娇喘连连。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开始伏在另一个的身上,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另一个的躯体……熊志坚笑了:“噢,你搞得这些我知道了,有点类似东南亚国家红灯区的街道了,看来现在浪都的风气还真是越来越奢靡了啊,这样的东西都学到了,嘿,岭南果然是改革开放的头号前沿堡垒啊。”他用手指了一下那个运动器械,“那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横竖看不明白,它和我平时看到的运动器械怎么不一样啊!”
金静柔并没有答话。只见看个女孩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已经走到了那个运动器械面前,一个斜躺在个器械上面,另一个坐在另一个女孩子的对面。接着,那个装置似乎启动了,两个人的身体开始分分合合……这时,金静柔才回答道:“这是我从国外买回来的安乐椅,主要考虑你的高贵客人好多属于上了年纪的老头了……在这里可以给他们母亲和情人一样多方位的体贴与关怀嘛!”
熊志坚乐了,“这个东西不错,老幼皆宜啊!”接着,他用指尖点了一下金静柔的额头,“真有你的。明天啊,我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客人来,就安排在这里接待吧,我先检验一下你的成果。”
熊志坚走出天体馆穿上睡衣准备到卧室休息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只见有三个未按电话,当他打开一看全是林梅渶打来的。当熊志坚将电话回拨回去的时候,只听林梅渶用近乎撒娇的口气说道:“熊老板啊,您好不容易回电话了,人家等您的回电几乎都要睡着的啦。我们贾教授同意改变一下行程,明天先到贵公司拜访一下。您那里方便吗?”
“林女士,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不巧我刚才洗了个热水澡,经这热水一泡啊,竟然眯眯糊糊睡着了。在梦中啊我想到了你,突然就醒了,我这不立马就给你回电了。”熊志坚别看表面好像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唯独在女人面前往往表现地十分细腻,“我们公司在时刻期待着你和贾教授的到来,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们都随时欢迎。顺便问一下,你要的劳务费是现金还是支票?”
“哎哟,熊老板你可真会说话,听了你的话我会说不定我今晚就要睡不着了。我可听说了,你熊老板是个单身。你这个孤男对我这个寡女如此说话,让我这个小女子动心了可怎么办?”林梅渶听了熊志坚的话,嘴中的“您”马上也变成了“你”,且顺着熊志坚的话调侃着,但并没有忘记她根本目的,“熊老板啊,如果你能支付现金最好不过了!”
“现金没有问题,你和贾教授走之前我肯定会准备好的!请问我明天什么时间派车到什么地方接你和贾教授呢?”
“明天上午8点到天禧大酒店1108房间,你觉得怎么样?”
“好,没有问题!明天见。”
“熊老板,明天不见不散!”
熊志坚合上手机,“哼”了一声,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他从林梅渶的口气中,明显感觉到这个表面看来心高气傲的女人,现在已经完全折服于他手中金钱的魔力——
彭涛送走李德聪并没有马上离开房间,而是一个人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考虑有什么情况自己疏忽,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马上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赵啸,你现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公司宾馆328房间,你到我房间来一趟!”
“彭总啊,我刚从医院出来,正准备回家呢?我十分钟后赶到您哪!”电话那头传来了叫赵啸的人的答话。
不到十分钟,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随着彭涛的一句“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进来的这个人是黄钢集团公司的总裁办的副主任赵啸。这个人个子并不高,长的却很精神,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情和机灵劲。
“彭总,那个今天上午要跳楼自杀的曾春凤和李省长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说,曾春凤当年在我市西部的宽山的阻击战中,将李省长的父亲从死人堆中救了出来,后来解放十多年以后两家人又取得了联系,李省长还将曾春凤认作干娘,最近这些年由于李正锋全家搬到了江城后,两家人的联系少了。”这个叫赵啸的未等彭涛问话便说了起来。
“好,知道了。关于曾春凤一家的情况还要多了解一些。”彭涛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曾春凤有个儿子叫唐建国,原来曾经在我们的动力公司工作。二年前我们公司第一次安排工人下岗时,曾春凤主动让他的儿子下了岗。现在曾老太太住在马店子工人生活区的平房内。曾老太太跳楼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儿子唐建国在江城打工时得了一种十分不好治的病,便打回电话说不活了。当听到儿子唐建国要自杀,这个曾春凤也便有了轻生的念头。”赵啸继续对曾春凤的家庭情况进行了介绍。
“你马上对曾春凤在医院住院发生的费用安排一下,让工会送去些困难补助,让后勤住房管理科给曾春凤一家在干部小区安排一套条件好的住房。那个唐建国在江城的情况怎么样,你安排人找一下,他治病所需的费用由公司予以解决!其它方面再有什么事情你就见机行事吧!”
“好,知道了!”
彭涛身子靠在沙发上,用手捋了一下有些秃顶的头发,接着安排道“省国资委电话通知,监事会03办事处要进驻我公司进行监督检查,请你和他们主动联系一下,了解一下情况。监事会进驻后,接待工作主要由你负责,一定注意做到谨慎、灵活、热情、节制。”
“好,明白了!彭总,没什么事我走了!”
赵啸刚要转身离开时,彭涛又说道:“你电话通知一下谭总,让他尽快到我这儿来!”
“是!”赵啸马上回答道,接着匆匆离开了。
望着赵啸离开了,彭涛再次陷入了深思。彭涛没有想到,自己推行的发展工作,却让一个老革命的儿子下岗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老革命还是副省长、自己老同学李正锋的父亲的救命恩人。当然的国有企业,存在大量的下岗工人,本算不得什么,就算李正锋作为省长也说不出什么。让彭涛不得不正视的是,自己却与这个已经身为副省长的老同学李正锋,在内心深处有着一层陋膜,一种情感方面的陋膜。
当年彭涛与李正锋共同在黄钢工作时,因为竞争黄钢副总经理的职务,彭涛使用非常的手段成为了胜利者,使李正锋离开了黄钢,无形中使二人原本存在的隔膜又加深了。原来自己所在的黄钢,行政上的管理并不归祥林,李正锋即使当了副省长似乎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俗话说,“不是怨家不聚头”。自己与李正锋分开了近二十年,命运又将他们安排到了一起。他们必须重新安排两人的关系了,这层隔膜又必须消除掉了。消除这隔膜的突破口在那里,彭涛曾经反复思考,或许就在这曾春凤一家的身上。曾经在黄钢工作的这个唐建国在哪里?唐建国家里的情况又如何呢?
李正锋第二天早上起得比平时晚了一些。平时,他一般早上六点左右就醒了,穿上衣服后要到外面走一走,散散步,七点左右吃早点。昨天他从医院回到宾馆将近十一点,又冲了个澡。原本他一般十二点以前睡觉早上就可以按时起床。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一点后他才眯眯糊糊睡过去。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是快七点了,他抓紧时间漱口刷牙,走出房间时彭涛和黑新胜他们已经在等他吃早餐了。
餐桌上,彭涛询问李正锋今天他们的安排,请示他什么时间听一听他们的汇报。李正锋告诉他,今天上午已经和黄龙市的同志约好到几家企业看一看,你们这两天搞庆典比较忙,还有不少客人没有走,汇报还是往后拖一拖吧。
李正锋他们吃完早点,黄龙市的副市长孙纲正和市国资委的主任方申志已经在宾馆大厅里等他们了。他们一起走进李正锋居住的套房的会客厅,分别在沙发上坐下。
“李省长,你看今天你的活动是如何安排的呢?”孙纲正坐下后,马上向李正锋请示道,“我们市里已经做了安排,你看是不是先听一听我们的汇报,然而我们再到相关企业看一看?”
“我们还是先到企业看一看吧,专门的汇报就不用进行了。”李正锋不喜欢被人安排好的考察活动,但有时又不能不被动地接受下边同志的安排,“如果你们有什么文字方面的汇报材料,可以先报到黑秘书那里。有什么需要交流的情况,我们在企业边考察边交流好不好?”
“好吧,李省长!我们黄龙市的中药厂、工程机械公司、宽山水泥三家企业这几家国有企业已经完成了改制,近期的发展情况也不错。你看我们今天上午先到哪一家好呢?”孙纲正继续向李正锋请示道。
“工程机械公司是黄龙市的一家大型国有老企业,对黄龙市工业经济发展曾经做出十分突然的贡献。最近这些年听说企业比较困难,今年的情况怎么样?”李正锋前几天翻阅年前省里召开国企改革经济交流会的资料,看到了一份介绍黄龙工程机械公司引进外资搞活企业的材料,今天想起来了,便说道,“我看今天上午还是先到工程机械公司看一看吧!”
孙纲正的心稍稍放宽了一些,生怕省长找一家问题比较多、他们事先没有准备的企业要去考察。孙纲正早就听说过,李正锋在江城市工作期间,到下属的县区考察,经常打破事先安排好的路线,给下级单位来个措手不及,有几个县长副县长还为此丢了官帽换了位置。
对于接待李正锋,孙纲正一直很费心思。像李正锋这种领导,他对各情况比较熟悉,你想耍点儿小聪明欺骗他或蒙混过关的话,有时会弄巧成拙,但全部老底透露出来对于基层的干部来说又实在是不能甘心,那样又怎么在李正锋这个上级领导面前突出自己的政绩呢?如何既能过关,又要多显示自己的办事能力和工作成绩,是孙纲正很早就挖空心思考虑的问题。今天的情况看,要好多了,这让孙纲正感觉十分的侥幸——
早上八点,李正锋和省国资委主任柳茂根他们那两辆奥迪跟随着孙纲正和市国资委主任方申志他们乘坐的两辆帕萨特后面,最前面还有一辆警车开路,穿过闹市区向黄龙市西部匆匆驶去。
李正锋透过车窗不住地向外张望。在他的眼中,黄龙市的城市与十多年前并没有多大变化,街道依旧很窄,只是商铺门前的广告牌比原来醒目一些。他深深地感到,改革开放以来,黄龙市作为一个老工业城市被远远抛在了后起之秀江城市的后面。他在江城市工作时,曾经与黄龙市的市委书记龚乐贫和市长桂晨东在私底下开玩笑,说你们的思想保守、改革意识太差,为什么老抱着那些老牌国有企业不放。都什么年代了,到了你们黄龙市找个像样的地方洗个澡都不成,那样会有谁还来你们这儿来投资啊。那时候,他的话往往弄得人家黄龙市的书记市长无言以对,人家总不能主动承认自己思想保守、改革意识不强、投资环境差吧!现在自己成了方原省的常务副省长,自己管理的不再是一个江城市了,而是整个方原全省,自然也包括黄龙市。黄龙市的经济未来再搞不上去,自己再和旁人说起来,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轻松了。他内心在不断地琢磨着,思索着,如何寻找到将不发达地区经济搞上去的突破口,让黄龙市这个老工业基地变成祥林经济腾飞的大功率发动机。再说,萧主任和王书记,可也都盯着国企改革这一块呢。
汽车突然停了下来,李正锋打开车窗往外一看,前面的路已经被许多车辆堵死了。
就在这时,孙纲正从前面的车上下来匆匆跑了过来,通过车窗汇报道:“李省长,我向你检讨。我们准备得不充分,前面的路可能出现了交通事故,警察正在抓紧处理。前面就是黄工了,也没有别的路可绕,我们稍微等一等。”
“孙市长,领导下来考察了解情况,可不能搞什么提前戒严、阻断交通那一套,那不是扰民嘛!”李正锋没有什么不痛快的表情,反而显得十分坦然,“我们在车上先等一吧。”
孙纲正一听李正锋的话,忙跑到前面去了。
最近这些年来,李正锋到一些下面考察,还没到目的地之前,早早有人会将道路戒严,把行人和车辆全部清理完毕,只等领导的车队到达。对此,李正锋感觉十分反感。昨天,孙纲正等人曾经拐弯摸角的请示他今天的活动安排,李正锋故意没有明说,今天一早他才说明自己的想法。今天到黄工来考察,再次激起了李正锋的深深的回忆。当年李正锋从一个农村娃成为一个钢铁工人,他感觉万分的自豪。当了工人以后,他听说黄钢的许多大型设备都是黄工生产制造的,就觉得黄工的工人们很了不起,因为他们是生产钢厂的企业,比起钢厂来更了不起。他结婚时选择了从黄工考上大学的陈海燕,中间也包含着一些当年对黄工莫名的敬重情结。
其实,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一个破败的工厂大门前挂着“黄龙市工程机械制造集团公司”牌子,大铁门仍然牢牢地关得严严实实。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百人被关在了大门口外,这些人不断的吵吵嚷嚷什么。孙纲正看到前面黄工的大门前还有人在闹事,便有些着急起来。当他看到方申志几个人走下了车,在和门岗的保安争论着什么,自己便坐回到了汽车,拿出了手机。他刚才要拨打电话时,只见几辆警车迅速赶到了,从车上下来二、三十名警察。这些警察走到那些人的面前,向那些人劝说着什么,但那些人并没有马上散开的意思。警察们动手了,很快将几个人拖上了汽车,其他人一看纷纷跑开了。当警察将黄工大门口的人遣散之后,才开始对等候在路上的汽车进行疏通。
孙纲正的汽车赶到黄工的大门口时,门卫却没有马上将大门打开。他再顾不得什么,拉开车门急冲冲地走了过去,质问道:“省领导坐在后面的车上,我命令你马上开门!”
旁边的方申志也帮腔道,“这是我们黄龙市的孙纲正市长,快点把门打开,让省领导等得着急了,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这时,保安才有些怀疑又有些惊慌地看了后面的车队一眼,极不情愿地用钥匙打开铁锁,将大铁门拉开了半边。
汽车鱼贯进入厂区后,将地面上地枯黄的落叶和尘土卷起。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六十多岁的人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方申志第一个下了车,冲上前去对跑上前来的那个人责问道:“郭书记,怎么回事?怎么今天省领导来了,差点连黄工的大门都进不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方主任。我真想不到,你们怎么会带省领导来我们厂考察。我觉得你们国资委的同志来电话通知,不过是说说而矣!”跑上前的那个人正是黄工的党委书记郭常陵,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解释道,“前几次接到你们的通知,说省领导啊市领导到我们厂子来,可每次到最后都变了,让我们白等一场。最后告诉我们说,领导公务太忙,到我们厂考察的计划变了。今天我以为领导也不会来呢!”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赶快迎接省市领导吧!”方申志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个人的话,回转身来向后面的汽车走去。这时方申志对着李正锋和孙纲正介绍道:“这位是黄工集团公司的党委书记郭常陵同志。”回转身对郭常陵说,“这位是我省常务副省长李正锋,这位是省国资委主任柳茂根。”
郭常陵忙伸出双手与李正锋他们握手,“欢迎省领导到我们企业指导工作!”最后来到孙纲正面前,一个劲的点着头哈腰表示歉意,“对不起孙市长,对不起孙市长!”
孙纲正没有说什么,只是狠狠瞪了郭常陵一眼。
“我们到企业调研,了解的就是企业的真实情况,不用准备什么,有什么情况就介绍什么情况嘛。”李正锋并没有什么不快,而是对走在旁边的将郭常陵微笑着,“省里的同志到企业来,应当帮助企业解决问题,千万不能干扰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我们这次到黄工来,没有给你们企业添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企业的干部职工一直盼着省领导们来呢!”郭常陵听完李正锋的话,眼泪差点流了出来,“我们企业这些年比较困难,有几年没有省里的领导来了。”
“郭书记,你看上去年龄不太年轻了吧,怎么一直坚持在工作岗位上没有退休?”李正锋看着面容清瘦、皱纹堆垒的郭常陵情不自禁地问道。
“我今年62岁了,早就到退休的年龄了。”郭常陵听到李正锋这位省领导见面后的几句话,马上产生了一种强烈信任感,他想都没想接着说,“企业多少年啦,效益不好,亏损严重,下岗职工又多,党委的工作不好做啊!我几次打报告要求退休,可是总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替,我只能干下去了。党组织的工作不能丢啊!”
“谢谢你,在企业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能够坚持为党工作!”李正锋说着,用钦佩的眼神望着郭常陵。随后,在郭常陵的引领之下,李正锋等人往办公楼里走。楼道内,有几个男女的看上去像机关工作人员正在打扫楼道。
“李省长啊,我听说你们要来,一早我就急急忙忙就来了。这几年公司困难,即使上班也只能开四、五百块钱的生活费。办公楼里平时上班的人很少,卫生打扫得很不及时,昨晚我通知可能省里的领导要走,我就安排几个同志早来了一会儿,只是把会议室简单准备了一下。”他边引领着李正锋他们往前走,边解释道,“这段时间,一些下岗工人经常到厂子里来闹,要求上岗安排工作,我们实在又没有办法安排,只能是能躲就躲。一些困难职工家属,一天到晚跑到公司来要求报销医药费、补发欠发的工资、解决一些生活区的水啊电啊暖气啊等等问题,嗨!这问题,那问题,由于公司困难没有钱,正常上班的人本来就很少,根本没法应付啊。还有些债主经常到公司里来讨债,没有办法,我们只好经常将厂子的大铁门关着,能躲就躲,能拖就拖。李省长,今天让你见笑了,您请进!刚才,有许多人要往办公楼里冲,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将大门关了起来。多亏刚才公安局的同志帮忙,才软硬兼施,将一些人弄走了。”
李正锋往周围一看,还有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站在附近,微微摇了摇头。
郭常陵将李正锋他们领导到办公楼的二楼,将会议室的门推被开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气夹带着霉味扑面而来。
这是走在后面的方申志抹了把冷汗,悄悄对孙纲正解释道:“孙市长,可能是通知出了点纰漏,企业这边没准备太好!”
孙纲正斜方申志一眼,冷冷地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还不赶快想办法采取补救措施!”——
熊志坚第二天一早就亲自带车来到了天禧大酒店,先在酒店大堂用服务台的内部电话给1108房间打了个电话,马上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哪位?”
“林小姐吧,昨晚休息得好吗?”
“休息得不太好啊,熊老板,不过呢,我现在已经起床了。你是不是先上来,我带你见一下贾教授。”
“好吧,我马上上去!”熊志坚说完,便乘电梯往上走,同时心里在想,这个女人还没有忘记昨天晚上的调侃。
熊志坚走出电梯的时候,林梅渶已经在楼梯口等他了。
当熊志坚走到贾敬寅所住房间的门口时,贾敬寅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握住熊志坚的手,热情地招呼道:“熊主席啊,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亲自来接啊?”
“贾教授,像你这样的著名教授,我自当三顾茅庐,岂敢待慢啊!”熊志坚客气地向贾敬寅点着头。
“熊主席,你说笑了,你们这些民企老板从一无所有到创出了一番大事业,为我们这些大学教授讲课提供了少有的经典案例。我们这些搞学术的,应当向你们学习啊!”贾敬寅握着熊志坚的手来回摇晃了几下。
“哪里,哪里!贾教授我们是不是先到我们祥东集团黄龙公司看一看,简单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基本情况好不好?如果时间充足再给我们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讲讲课?”熊志坚笑嘻嘻的说道。
“当然先到贵公司看一看,大致了解一些基本情况。讲课是不是这次就先免了,我没有专门准备就不便讲了吧。公司有什么具体要求,我们再结合实际好好谈一谈怎么样?”贾敬寅用商量的口气道。
“那当然好啊,如果贾教授能为我们公司的发展具体指点,我熊某人将不胜荣幸!”熊志坚个子比贾敬寅高半头,只能哈着腰不住点着头。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从昨天开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贾敬寅用手拍打了一下熊志坚的手背,显得一点也不见外,“熊主席,现在我们出发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