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东厂,沈莺歌仍沉浸在容久透露的消息中久久没能回神。
她回到东市宅院中时,都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云岫端着晾晒好的药材从院中路过,见她这么晚才回来,也早已见怪不怪,只扬声说了句什么,便一头钻进药房忙自己的去了。
沈莺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径直朝自己房中走去。
一进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房中坐着个人。
她惊诧道:“原先生?你怎么来了?”
原颜朱从摊开在桌案上的书册中抬起视线,慢悠悠地晃了晃手中羽扇,挑眉笑道:“少楼主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连云岫说的话都没听到。”
沈莺歌呆了一下,想起云岫刚才好像是说了句什么,但她脑中想着事,根本就没往耳朵里听。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含糊道:“没什么,今日有些公务还未处理完,这才耽搁了。”
“公务?东集市那具尸骨的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
沈莺歌抿了抿唇,心道,这老狐狸还真不好糊弄。
不过她和容久现在表面上已经“决裂”,至于私下里的合作……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想到这里,她赶忙打了个哈哈:“陛下宣我进宫问话,原先生这么晚来有何事?”
沈莺歌相信,这点小事原颜朱一定不会专门派胭脂鸩去核实,况且宫里的事瞬息万变,也没那么好打探。
没有她的命令,对方也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进宫问话啊……”原颜朱点点头,笑着呢喃了一句。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外头的天色。
这个时辰……宫门早就落锁了吧。
索性原颜朱也并没有深究自家少主行踪的心思,只是随口一问。
沈莺歌不愿意说,他也不会让她为难。
原颜朱从腰间掏出一封盖着胭脂鸩印记的密信,放到桌上:“少楼主之前让属下查的事,有结果了。”
沈莺歌走上前,边拆信封边问:“找到蒋泉的下落了?”
“蒋泉?”原颜朱挑了下眉,失笑道:“那就是另一件事了,少楼主先看看这个吧。”.??m
不是蒋泉的下落,那是什么。
等沈莺歌看到信纸上罗列的姓名时,恍然惊觉:“这是得到过千里香的人员名录?”
“正是。”原颜朱点头。
这还是沈莺歌刚与原颜朱和云岫相认时交代的事。
虽说千里香千金难求,但真要查起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她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查到了。
沈莺歌看着看着,渐渐皱起了眉:“怎么都是宫里的人?”
“没错,少楼主也发现了?”原颜朱摩挲着扇柄,继续道:“千里香产自瑶疆,所用原料极为罕见,制作工艺又很是复杂,所以一般人捧着金子也买不到,但若是瑶疆将其作为进贡的一部分献给大雍皇帝,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莺歌又看了一遍上面记录的名单,除了沈阙,太后和几位皇子,以及后宫中比较受宠的几个娘娘外,并没有鲁阳郡王的名字。
忽地,她的视线在一个皇子的名字上停了下来。
……沈珩?
十年前就已因谋逆之罪而身死的三皇子?
就连沈莺歌都差点忘记的一个线索,如今却重新让过去许久的鲁阳郡王一案升起浅浅疑云。
她看向原颜朱:“这是大雍内所有得到过千里香的人吗?”
原颜朱点了下头:“对,瑶疆是在十年前与大雍一战后才向我国俯首称臣,所以在那之前他们不可能会向我们进贡如此珍贵的香料,
即使如此,他们也只献了那么一次,听说是因为次年夏天采摘原料的那座山被天火波及,大火连烧了数日,连个种子都没留下,可以说……自那之后,千里香就只剩进贡到大雍的这些了。”
沈莺歌眉头紧皱,问道:“那这些得了千里香作为封赏的人中,有没有将它转赠他人的?”
鲁阳郡王不在名单中,说不定正是从别人手里得到的。
原颜朱的一双凤眼中眸光流转,叹道:“少楼主果然聪慧,有,不过并不在这个名单中。”
“是谁?”
“三皇子,沈珩。”
这个名字一出,就连原颜朱都不禁敛起几分笑意。
他收起手中羽扇,目光晦暗:“他当年深受臣民拥戴,皇帝也对其寄予厚望,将千里香赏赐给他也在情理之中,只可惜……那之后没多久就出事了。”
顿了顿,原颜朱继续道:“而在他出事之前,便将部分千里香作为生辰礼送给了当时还未受封郡王的沈梓固。”
果然!
沈莺歌顿时心下明了。
怪不得沈梓固会将千里香偷偷藏在密室中,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他还私藏着谋逆皇子的遗物,恐怕会受牵连。
不,说不定沈梓固会被人杀害,就是因为这东西被人发现了!
无来由的直觉,让沈莺歌都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等这一想法当真冒了头,那些细碎的线索便顿时涌入她的脑海。
当年沈珩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却会将这么珍贵的香料送给连郡王都尚且不是的沈梓固,足以证明二人交情匪浅。
而直到沈珩去世多年后,沈梓固还将这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东西藏在自己府中,难道他……
沈莺歌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恰好这时原颜朱又开了口,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此外,少楼主你方才提及的蒋泉的下落,我们也有眉目了。”
沈莺歌登时回神:“怎么样?”
“除我们之外,还有三伙人在追查,一明两暗,其中不乏像锦衣卫一样的高手,所以我们只能隐在不会被发现的距离观察,明的那一伙是刑部的人,至于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