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姬却忽然放松了身体,娇笑一声道:“姑娘可真是太谦虚了,你能连我都骗过,早已不止三四成,奴家倒是极少听说朝廷里还有你这般能人。”
沈莺歌不动声色地与容久对视了一眼,对方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心念一转,笑道:“那确实没有,因为我并非朝堂中人。”
琼姬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目露狐疑:“你也是江湖人?竟然有人甘愿与这些朝廷走狗为伍,说出去可真是贻笑大方。”
沈莺歌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撇嘴道:“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是受人所迫。”
一旁静默多时的容久听到这话,不由得轻挑了下眉梢,横目向她睨去。
沈莺歌偏了偏脑袋,躲开对方的视线,权当没看见。
琼姬敏锐地察觉到二人之中的气氛,又瞥了眼已经半开的窗户,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她掩唇轻笑了下,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逡巡了几圈:“你们一个江湖女子,一个高居庙堂的九千岁,竟会在此相会,可真是耐人寻味。”
沈莺歌“嘁”了一声,上次就被对方用这样的方法扰乱了心神,这次才不会上同样的当!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废话这么多,你是准备束手就擒了吗?”
琼姬故作害怕地往墙边缩了缩,手上防备的动作却丝毫未放松:“两位二打一,恐胜之不武吧?”
她朝喜怒难辨的容久望了一眼,发觉对方暂时没有动手的心思,顿时觉得有机可乘。
“姑娘,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奴家好心给你个忠告。”
沈莺歌余光瞥着容久,对方迟迟没有出手,她也拿不定他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只好顺着琼姬的话头问。
“什么忠告?”
琼姬像是站累了,挪动了下双脚,水蛇似的腰一偏,抱琵琶的那只手顺势在腰间抹过。
她状似语重心长道:“这男人呀,是永远靠不住的,唔……太监也一样,你现在倾尽一切去帮他,他也未必承你的情,况且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还是被他掳来的。”
沈莺歌登时被琼姬这番曲折离奇的操作惊了一下。
这是要挑拨离间?当着容久的面吗?
都不用避讳一下的?
好刺激……
而容久端坐在桌边,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似乎对琼姬的话充耳不闻。
琼姬攥了攥掌心的濡湿汗意:“而且……奴家上次见这位千岁大人时,他身边跟着的可是个男子,虽然他们并未挑明身份,但奴家曾在这青楼待了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们之间呀……定然不清白。”
沈莺歌不由得一哽。
上次,男子……那不还是她吗?
容久似乎也没想到琼姬会突然提起应歌,本就压抑在心底多日的愤懑之情顿时犹如烈火浇油,连摩挲刀鞘的动作都凝滞了一瞬。
就在二人愣神的刹那,琼姬眼神一狠,猛地甩手将掌心里攥着的东西扔了出去!
沈莺歌立即回过神来,提步就要去追。
却只听砰的一声!
呛人的白烟炸开,霎时遮蔽了琼姬的身影。
沈莺歌只好抬袖掩鼻,眯着眼睛看去,只见浓重白烟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窗边磕了一下,随后一个模糊人影便快速推开窗户闪了出去。
“不必追了。”
沉默多时的容久忽然出声,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沈莺歌脚步一顿,停下了脚步。
——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浑身是伤的琼姬被五花大绑地扔到了容久面前。
逐暖拱手:“督主,人抓回来了。”
容久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抬眼睨向跪倒在地上的琼姬:“本督不爱听废话,只问一遍,你若老实答了,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呸!”
事已至此,琼姬索性摘下了一直以来伪装的假面。
她扭头吐出一口血沫,眸光狠戾:“得了吧,你们这些朝廷走狗就爱玩一些自以为操控人心的把戏,老娘见得多了!省省吧!”
瞧见她这副样子,又回想起窅娘口中所描述的“璇姬”——性子泼辣,翻脸堪比翻书。
沈莺歌暗自感叹,这两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容久不怒反笑,完全没有将对方的谩骂听到耳中。
纤薄唇角勾起盎然笑意,他慢悠悠道:“只要你告诉本督——刘思邈躲在哪里,抓到他之后,一命换一命,你自然能活。”
原本恨恨瞪着他的琼姬登时浑身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别说是她,就连沈莺歌都震惊了一下,看到容久泰然自若的神色,才不得不相信了这句话中蕴含的意思。
琼姬和墨烛……与刘思邈是一伙的?
琼姬很快回过神来,她垂眼敛去眼底神色,抿了抿染血的双唇。
半晌,她才像是破釜沉舟般哑着嗓子问道:“我如何能相信你的承诺是真的?”
容久捻了捻指腹,诮讽一笑:“你也可以不信,而本督也不会留没用的人。”
被拉长的沉默中,琼姬面上隐隐现出挣扎之色。
沈莺歌见状,上前劝道:“你是个聪明人,这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若他当真骗你,那你横竖都是一死,如果我没猜错,今晚那些人就是刘思邈派来找你的吧?既然你们已经反目,你还有何理由要护着他?”
沈莺歌再接再厉:“你把他的下落如实告知,九千岁位高权重,又怎会欺骗你一介女流?就算他出尔反尔,但抓住了刘思邈将其问罪斩首,不也是替你报了仇吗?”
琼姬咬紧了牙关,许久之后缓缓闭上双眼,像是放弃般叹了口气。
“好,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还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