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
沈莺歌打断对方,从急着要拉她出门的知更那里把手抽了回来,搭着他的肩膀拍了拍,试图安抚:“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发生什么事了?”
“……”知更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楼下有客人和姑娘起了争执,要动手打人,我们的人把他拦下了,可……”
剩下的话不必知更说,沈莺歌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拈花阁接待高官贵胄,对方的身份定然棘手,平时无事还好,一出了事必得有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才行。
之前有原颜朱左右逢源,而现在……就只能是她这个“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的临时老板上阵了。
思考间,沈莺歌已经走回屋里点起了烛火。
知更急得不行,又不敢像催原颜朱那样催她,毕竟他们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原颜朱送回来的那封信,知更对沈莺歌为人如何一无所知。
顾忌着屋里是女眷,他不便进去,只好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姑娘,你快随我去看看吧!不然一会儿真的要出事了!”
“你先去把人安抚在房里,别闹出太大动静,吵到其他客人,”沈莺歌手上不停,继续叮嘱:“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好!”
知更合上门,扭头便朝楼下跑去。
——
三楼客房内。
一年轻男子坐在软榻边,衣衫大敞,露出大片光裸的胸膛。
他把手里的酒杯往矮几上重重一放,气急败坏道:“今天这事儿你们不给个说法,我和你们没完!”
说罢,他眼神一瞥。
视线在几名小厮间游离了一圈,最终停在忐忑不安的知更身上。
“哼,我记得之前你还撞过我,害得我回去后难受了好几日,这笔账当时你们原老板替你买了,今天呢?他怎么不管你了,任由你自己面对这个烂摊子?”
他语气讥讽,让本就攥了把汗的知更愈发紧张起来。
而这人,便是沈莺歌第一次来拈花阁时碰到的纨绔——都察院御史陶策之子,陶文扬。
原颜朱已经离开了大半月,最近来拈花阁的客人们也都隐隐察觉到了这一变化。
大多数人对此不过是随便听一耳朵,但被有心人听了去,自会生出些其他想法,例如陶文扬。
他之前碍着容久在场,被下了面子,一直想要伺机讨回这笔账。
现在听说原颜朱可能不在拈花阁了,他便想趁机试探一番,等看到知更都出现了半天,楼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陶文扬把手里的酒杯往知更脚下一扔,瓷片瞬间四分五裂,杯中残余的酒液也溅到了对方的鞋面上。
知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
陶文扬哪会给他退缩的机会,气急败坏道:“没人管是吧?那我让人把这儿砸了是不是也没人管啊?”
听到这话,知更顿时急了:“别!您……您稍安勿躁,我帮您找个其他姑娘来,您看可好?”
“怎么?想随便找个人就把我打发了?”陶文扬嗤笑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夜莺呢?把她叫回来!我就要她作陪!”
知更紧紧皱起眉头,为难道:“客官,您知道拈花阁的规矩,我们不会强逼卖艺的姑娘们接客,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与夜莺过不去了。”
听到这话,陶文扬登时眉毛一竖,腾地站起身朝知更走去。
“别和她过不去?可笑!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管你什么卖艺不卖身,把她叫过来!我就要让她陪我!”
说着,他便要伸手推搡。
恰在这时,一只手从知更侧后方横插进来,死死握住了陶文扬的手腕,令他再进不得分毫。
“陶公子,您息怒。”
此举在陶文扬看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气得火冒三丈:“什么人?!你给——”
在他抬头看向对方的刹那,后面的话登时噎在了嗓子眼里。
事出突然,沈莺歌来不及化更妥帖的妆容,只好换回了霁城那夜的装扮。
简单绾了个发髻,其余如绸缎般顺滑的青丝垂至腰后,薄纱之下的面容未施粉黛,唯有异瞳处做了遮掩。
可正是这样,让她与周围姹紫嫣红的陈设格格不入,恍若误入人间的一缕天边云雾。
见陶文扬呆到失语,沈莺歌也收回了手。
她朝对方盈盈一笑:“陶公子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何必为难他们。”
“……好,好,”陶文扬愣怔地点了点头,缓缓回神咽了口唾沫:“我从前怎么没在这里见过你?新来的?”
沈莺歌垂下眼帘,避开对方眼中昭然若揭的**。
“现在拈花阁暂由我掌管,陶公子可以把我当做原老板,有什么不满说出来便是。”
陶文扬嘿嘿一笑,转身坐回了软榻边:“我要的很简单,你们这里既然开门做生意,就要让客人满意,对吗?”
趁他转身的间隙,沈莺歌向知更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退下。
陶文扬看到人都退了出去,也没生气,反而加深了笑意:“那为何我想找个姑娘作陪都不行?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沈莺歌睨了他一眼,只觉得好笑。
这人欺软怕硬,当初不敢触容久的霉头,如今却在这里耀武扬威……还是挨得打太少了。
她轻笑一声:“陶公子很清楚拈花阁的规矩,方才知更也向你解释过了,是还有哪里听不懂吗?”
陶文扬完全没察觉到她眼中的讥讽之意,反而被那一抹笑意晃晕了眼。
他扯了扯腰带:“姑娘刚接手这生意不久吧?我好心劝你,这青楼楚馆最重要的就是让客人玩得开心,可现在我很不开心,这大半夜的,若是不小心砸坏了你这里的什么东西,惹得其他客人不快,自砸招牌……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陶公子想要如何?”
陶文扬得意一笑:“两个法子,要么你让夜莺回来陪我,要么……你替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