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外头仍是阴雨连绵。
离开客栈前,沈莺歌将调查潘钱二人在追杀何人一事交给了齐掌柜,同时让他留意钱氏商号最近有关粮食的交易流向。
与其它地方一样,霁城内外均有醉西楼的暗桩。
虽然人数有限,无法以武力正面抗衡,但暗中搜寻一些想要的消息还是可以的。
这之后,两人决定先回姜嬷嬷家一趟。
沈莺歌推断花麓也许知晓什么内情,只是因对他们抱有防备不愿说出口,可经过昨夜的钱府一行,有些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由不得他们瞻前顾后了。
出城路上,雨势已小了很多。
细如牛毛的雨丝织成一片朦胧水雾,斜风吹过,丝丝凉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街上衣衫褴褛的灾民也少了许多,不知是不是都躲进了善堂。
沈莺歌抬手抚上胸口,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踏踏踏——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沈莺歌立时回神,与容久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小巷。
随着来人缓缓走进,他们的衣着也在雨雾中逐渐清晰起来。
后面列队的数十人均身着青绿锦绣服,腰佩绣春刀,正是锦衣卫无疑,而打头那人则一袭飞鱼服,戴无翅幞头,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
——是一直跟随在陈青身边的廖同知。
沈莺歌贴着墙面,悄悄探出小半边脑袋顺着锦衣卫们行进的方向看去,在他们藏身的斜对面,【霁城府署】四个大字横列牌匾之上。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府衙门口。
“是锦衣卫。”沈莺歌朝身后的人低声说道。
容久抱臂倚在墙边,恹懒地垂着眸:“先等他们进去。”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沈莺歌回头看向他,露出个揶揄的笑容:“没想到啊,有一天九千岁竟会沦落到和我一样,偷摸着躲你的人。”
闻言,容久反倒唇角一扬,凑近耳语:“哪来我的人?这里不是只有你,才是‘我的人’吗?”
沈莺歌顿时面上一臊,羞恼道:“谁,谁是你的人了?!正经点,别随时随地开屏!”
“不是吗?”容久伸手搂上她的腰,顺势往怀里一带:“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碍于锦衣卫已走近,沈莺歌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在心底放声大喊。
啊啊啊!!!还有没有人能管管他!这混蛋怎么总喜欢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癖好吧!
想到这里,沈莺歌忽地倒吸一口凉气。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这家伙也不是第一天发疯了。
她一手摁在面前那张缓缓靠近的俊脸上把人推开,一边以眼神威慑之——再不住手,她可就要动手了!
正在这时,走到府衙门口的廖同知本已一脚迈上台阶,却忽然停住。
跟在他身后整齐的踏踏脚步声也随之一顿。
不明所以的锦衣卫问道:“廖同知,怎么了?”
廖同知回头,眯着眸子环顾了一圈,视线不可避免地划过沈莺歌和容久藏身的小巷。
小巷中——
容久的手仍环在沈莺歌腰间,她一手捂着对方的嘴,一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好在容久这次还算给面子,没有收手,却也没再继续。
片刻后,廖同知摇了摇头,重新提步向府衙内走去。
等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沈莺歌才松开手,指指点点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总喜欢在这种场合……搞小动作!”
容久认真想了一瞬,毫不犹豫道:“刺激。”
沈莺歌:“……”
不愧是你,真是变态啊!
她抛了个白眼过去,苦口婆心地数落道:“你知不知道,万一我们暴露行踪会坏了大事?就算外面的人是锦衣卫,可这毕竟是在霁城的地界,人多眼杂,小心为上!”
“……我有把握能带你脱身。”容久理直气壮道。..??m
“那也不行!有伤风化!”
沈莺歌满心都是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只好转身向小巷深处走去。
虽然府衙现在门口没人,锦衣卫也进去了,但她还是决定绕点路,尽量避开这个范围。
容久亦步亦趋地跟上她,脸上完全没有做了有碍观瞻之事的自觉。
“那何时可以?”他诚恳发问。
沈莺歌冷冷瞥他:“……事情解决之前都不可以!你再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吃到假药了!”
不是说有药性压制,在解毒之前都没有这种**的吗?
然而,像个刚尝到甜头的毛头小子那样,恨不得顿顿开荤,却碍于条件不足只能望梅止渴的容久来说,面对这样的质疑,他难得露出了副慎重神色。
沉下眉头斟酌片刻,他凝声道:“你若实在关心这事,让你亲自检查一番也不是不行。”
谁关心了!不要用这样凝重的语气讲这种事啊!
沈莺歌被他气得几欲吐血。
碍于这人长了一张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她决定闭嘴为上。
——
就这样,两人时不时拌几句嘴,很快便出了城门。
沈莺歌若是能料到,在自己和他坦白之后,容久会变成这副开屏孔雀的样子,她一定会再三思量一番。
城外官道上,偶尔也能见到几个路过的行商。
水灾发生后,原本来霁城做生意的各地行商们也陆续离开,许多人的货物都受到了波及,损失不少。
大多数人只能自认倒霉。
留到现在的,是一小部分抱着侥幸心理,期待大雍府衙能为他们赔偿损失的人,但近一个月过去,这些人的希望也湮灭了。
沈莺歌与容久走在官道靠边的一侧,方便为从后面来的商队让路。
就在他们一方试图说服对方别总想着那些事,对正事也上点心,另一方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企图以此谈条件,问她能给自己些什么补偿的时候,官道不远处走近两个逆行而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