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
玄衣男子望着不远处的混战,眯了眯眸子。
眼前这两人应该就是潘靖口中提到的,借住在这里的两名过路人了。
只是……
冰冷视线缓缓从交战中的二人身上划过。
面对迎面劈下的刀光,沈莺歌拧腰一闪,随之而出的刀气瞬间在杀手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血色喷涌,惨叫连连。
另一边,追月也不甘示弱。
他的刀法虽不如沈莺歌,但身形诡秘,滑溜得像一只握不住的泥鳅,挥刀同时,他还时不时见缝插针地甩出一把银针。
见状,玄衣男子却并未着急。
虽然这两人与潘靖所描述的,连五百两都不值的两名普通过路人形象相去甚远,但若是把人握在手里,价钱还不是随他们提?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转,朝身旁手下点了点头。
对方立即会意,转身离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玄衣男子好整以暇地从密林中走出。
扫了眼杀招四起的战局,他忽地抬高声音,大喝一句:“情况有变!这两人是伤是残我不管!但……都给我抓活的!”
闻言,场内众人皆是一震。
不过,还没等他们想明白,一墙之隔的另一侧,小院内厮杀声骤起!
沈莺歌猛地回头,暗道不好。
他们被缠在这里太久,对方的人手不止这些,已经趁机杀进院子里了!
顿时,握刀的手一紧,沈莺歌倏然暴起,抬手间刀光如挽月,蓦地照亮了身边四五名杀手的双眼。
下一刻,冰冷锋利的寒芒从他们喉间抹过,眨眼收割了几人的性命。
沈莺歌喊道:“追月!我们退回院子里!”
托刚才那一刀的福,他们硬是从围攻中撕开片刻破绽。
玄衣男子抬手一挥,冷声道:“瓮中捉鳖罢了,围起来!”
与此同时,小院里涌入的杀手比起院子后面只多不少。
花麓带着姜嬷嬷本就走不快,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人堵了回来。
附近的村民察觉了动静,刚开始还有人拿着锄头冲出来想要帮忙,等他们瞧见那些手起刀落的亡命徒时,这些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村民,登时软了双腿。
已遭受过洪水侵袭的村落早已满目疮痍。
而现在,除了震天般的厮杀声外,村子其它地方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原本点着的几盏烛台都不知在何时灭掉了。
花麓轻功卓绝,却不善近战。
如今逼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在杀手们冲进来的前一刻,他眼疾手快地把姜嬷嬷推进屋内,叮嘱她从里面落栓。
然而,老人枯瘦如树枝般的手指却紧握着他的小臂,没有松开。
她和那些村民一样,在这个小村子里循规蹈矩地活了一辈子,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害怕地浑身颤抖,四肢发软。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更不知他们为何而来。
纵使如此,她仍睁着一双蒙有白翳的浑浊双眼,惊慌失措地看向花麓。
“孩,孩子……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反正我也没几年好活了,可你们还年轻!”
……年轻得像是她那个战死沙场的大儿子一样。
稚气未脱的少年眼眶一热,鼻尖发酸。
他向来没什么骨气,任凭别人怎么挑衅都不为所动,始终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想法,万事皆以保命为重。
能溜则溜,实在溜不掉,就算让他堆起笑脸去讨好别人,以此挣得一口生机,他也不介意。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通向何方,只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逍遥一天算一天。
现在,他担心自己一开口,胸腔内鼓胀的勇气就会跑光。
因此花麓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而坚定地拉开姜嬷嬷的手,合上房门,脚尖一挑,从地上勾起一根儿臂粗细的木柴。
他把横插在两扇房门上的弓形把手间,将门从外死死别紧。
而后,他握着一柄从别人手里偷来的刀,一动不动地守在了房门前。
眼前是蜂拥而上的杀手,是他从前避之不及的危险。
身后是他蜉蝣一生中所获不多的善意,是神偷花麓唯一没有靠“偷”得来的东西。
这些杀手连追月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更别提他还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只能守在房门前,才可以保证姜嬷嬷的安全。
很快,花麓就落了下风,身上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刀伤。
劈向他脑袋的一刀被险之又险地避开,却在眉角留下一道寸余长的伤口,霎时鲜血涌出,皮肉翻卷。
血色顺着眉骨淌落,蒙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他身上准备的那些迷药,也都在刚才的逃亡与战斗中用掉了大半,这些杀手远比从前遇到的官差阴毒狠厉,他的这些小招数,并没能讨到太大好处。
力量从他体内快速流逝,不过短短片刻,他便觉得力有不逮。
花麓不禁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就这么死掉,真是太窝囊了……
从不同方向劈刺而来的四柄钢刀封死了供他闪避的空间,也断了他的生路。
花麓挡下其中三刀,接连不断的冲击震得他手臂发麻,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砰的一声,花麓重重撞上身后木门,把手硌得他后背生疼。
喉间血气翻涌,即使他咬死了牙关压抑呛咳的冲动,一滴血色还是顺着紧闭双唇缓缓淌下。
斜刺而来的锐利寒光瞄准了心脏,他却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抵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