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宦谋卿色 第353章 平等的嘲讽每一个人

两人略显尴尬地对视一眼,钱东林讪笑着问道:“可是酒菜不合胃口?九千岁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下这就吩咐人重新准备。”

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看一眼便叫人食指大动。

酒亦是好酒,清香幽幽,甘甜清冽。

另一桌三法司的官员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是碍于容久尚未动筷,只能强忍着。

他垂眸睨了一眼,眼尾带上了点不甚明显的笑意:“与酒菜无关,只是本督从不沾外面的吃食罢了。”

闻言,潘靖与钱东林皆是一愣。

不等二人细问,就听容久慢悠悠地继续道:“想取本督性命的人太多,不得不防,见谅。”

说是见谅,他的态度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从头到脚都仿佛写满了“不见谅也憋着”几个大字,嚣张得让人牙痒痒。

席间一静,众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钱东林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有些挂不住。

这顿饭是他准备的,上菜的下人也是他府中的人,哪怕容久说的是实话,但在有心人听来,便会生出几分怀疑的味道。

更让人当众下不来台。

他脸上笑容未改,捏着酒杯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一旁的潘靖见状,连忙打圆场:“这事下官倒是有所耳闻,只是霁城离雍景城太远,原以为不过是三夫之言,便没当真,是下官疏忽了,这就自罚一杯赔罪。”

说着,他借着仰头饮酒的间隙,暗暗朝钱东林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事已至此,容久若再没有反应,就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他轻笑了声:“正如潘知府所言,两地相隔千里,耳听总不如眼见,来之前,本督原以为霁城受灾严重,都与锦衣卫做好了风餐露宿的准备,没想到钱老板做事周全,慷慨仁义,备下好酒好菜不说,还愿意腾出宅子借我等暂住,实在是……不胜感激。”

他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懒洋洋的语气中挟着点笑意,将那一丝暗藏的锋芒都遮了过去。

钱东林稍稍缓和了脸色,正想附和几句什么,就听容久又开了口。

“不过钱老板盛情相邀,本督也不能不给面子……这样吧,浮寒,你代本督敬二位一杯。”

这一连串话下来,潘钱二人没听明白,经验丰富的浮寒却已心下了然。

他当即应了一声,上前拿起容久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又默默退回了原位。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已经做过了很多回,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但好在有了这一举动,席间气氛缓和不少。

开席后,坐在另一桌的苏含章并未急着动筷,反倒若有所思地朝容久那边瞟了一眼。

身旁同行而来的大理寺官员端起酒杯:“苏大人,早听闻新科状元郎才貌双绝,在下甚为钦佩,敬你一杯。”

苏含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与对方搭起话来。

另一边的浮寒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容久要故意说这些话引对方动怒,难道是这几日发现了什么?

但他转念一想——督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毕竟大多时候,容久都懒得应付这些客套话,通常都秉持着“能做绝不多说”的冷淡作派。

这也是为何之前有些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却到死都没在对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愤怒神色的原因。

而当他突然愿意多费口舌,为其解释一番的时候,一般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他心情不错,对方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便乐得多说几句,逗弄一番。

而另一种……便是他心情很差,甚至已经动了杀念。

至于钱东林与潘靖属于哪一种,自是不必多说。

一顿饭下来,浮寒代容久喝去了半瓶酒,潘钱二人则喝得更多。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容久,言笑间别人至少三杯酒下了肚,他才不慌不忙地让浮寒代饮一杯。

喝到最后,钱东林面色通红,讲话都大着舌头听不分明。

还是潘靖维持着最后几分清明,扶着人起身朝容久作了个揖,道:“九千岁远道而来,一路奔波甚为辛苦,我们就不多打搅了,诸位早些歇息。”

另一桌三法司的众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容久颔首:“多谢款待,来人,送客。”

侍立在旁的锦衣卫立即上前:“诸位请。”

醉醺醺的钱东林,搀扶着他的潘靖:“……”

怎么感觉他俩才是客人,容久反倒成了这里的主子。

想归想,二人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潘靖道了声谢,扶着钱东林跟随锦衣卫离开,其余众人紧随其后。

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容久眼中最后一丝笑意也褪尽,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寒芒。

——

锦衣卫将众人带到别院门口,叮嘱了声“一路小心”,便转身回了府中。

此时已过宵禁,街上空无一人。

黑漆大门关上后,就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

三法司的官员下榻在驿站,与潘钱二人道别之后便率先离去。

酒醉的钱东林呼吸略显粗重,几乎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潘靖身上,脚步踉跄,酒气熏天,不禁让对方直皱眉。

两人晃荡着走到街口,直到视线中看不到别院大门,这才停步。

钱东林腰身一挺,站直了身子。.??m

他双目炯炯,神色清明,哪还有半分醉酒的神态。

潘靖好像对此早有预料,没了靠在身上的重量,登时隐隐松了口气。

天色已晚,不远处便是钱府主宅的大门,两人在此就要分头回府了。

钱东林回头朝别院方向瞥了一眼,眼底怨怒交加。

“呸,不识好歹!”他咬着牙槽低声唾了一口。

作为霁城一带的首富,鼎鼎有名的皇商,平时谁见了他不是卑躬屈膝?那些受了他恩惠的蝼蚁贱民,一个个感恩戴德,痛哭流涕,恨不得跪下来舔他的鞋尖!

就连这些当官的,也都要看他的脸色,何时轮到别人给他难堪!

钱东林越想越气,额头青筋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