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与沈莺歌一样,看到容久出现时几乎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只是手里沉甸甸的腰牌做不得假,手中冰凉坚硬的触感更是冻了他一个激灵。
“见过九千岁。”
守卫朝容久行过礼,一刻也不敢耽搁,回头招呼人开门放行。
沈莺歌看着容久事不关己的样子,愣了片刻,朝他拱手致谢。
“多谢督主。”
城门已开,容久夹紧马腹朝外奔去,沈莺歌轻叱一声,连忙跟上。
出了城门后,稀稀落落的月光投下来,将所有景色都笼罩上一层惨白的光辉,树林与嶙峋的山脉连在一起,在黑夜里晕出大片大片的暗色阴影。
道路两侧的景色极速后退,寒风从耳畔呼呼地吹过,冻得耳根直发疼。
沈莺歌时不时打量一眼身旁的人,小心地揣测着对方出现的原因。
不论他们今晚在城内的动作有没有传到容久耳中,她都不认为他会是那种雪中送炭的人。
可若不是来帮忙的,究竟是多大的事能惊动这尊大佛,让他不辞辛劳地大晚上出城奔波,难不成与宫内的人有关……
“还想长命百岁的话,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容久目不斜视地说道。
沈莺歌想解释些什么,但一张嘴,就会被灌一嘴的冷风,她决定还是先沉默为妙。
两人在凤栖山下将马栓好,一刻不停地上山赶往普安寺。
在城内时,沈莺歌几乎用轻功横跨了大半个雍景城,此时再用同样的方法上山,很快她就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喉咙干得仿佛快要裂开,腥甜气逐渐弥漫到了鼻腔内。
相比之下,容久就要游刃有余许多,只是在沈莺歌逐渐粗重的喘息中,他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约莫一刻钟后,普安寺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白日里香客络绎不绝的寺庙,此时像一只沉睡的野兽,静静伫立在黑暗中。
他们没有靠得太近,沈莺歌学了两声猫叫,不多时,便从不同的方向走来四个人。
曹安福率先走近,在他们要行礼前,容久敷衍地摆了摆手,算是免礼。
沈莺歌低声问道:“你们守在这里可有发现什么异状?”
曹安福摇了摇头:“按老大你吩咐的,从他们闭门之后我们就开始守在外面了,但并未看到有任何人进出。”
他看沈莺歌神色不对,担忧道:“发生何事了?”
沈莺歌将城里发生的事跟他们大致复述了一遍,众人听完,有人愤慨有人担忧。
“送一个傀儡到我们面前,又亲手将他杀了,留一具尸体给我们,凶手此举无异于挑衅,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有人问道。
沈莺歌沉吟片刻,道:“到现在寺庙内还没有异状,继续等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但以防万一,这里还是留一个人看着,如有意外,及时用响箭通知其他人,切勿擅自行动。”
“至于剩下的人,以普安寺为出发点分头寻找,若是凶手出城后并未回寺内,那就很有可能藏了起来,他藏身的地点应该不会距离太远,但我们人手不够,和留在这里的人一样,分头行动时一定要小心,发现任何情况都先联系其他人。”
又叮嘱了几句后,众人点燃火把各自散开。
沈莺歌心事重重地一转身,差点撞在身后的人胸口上。
而对方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一般,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m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容久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树林间,道:“你最好不要跟着本督。”
沈莺歌嗫嚅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嘴边那句“难道不是你一直跟着我们吗”说出口。
她现在急得眉头都未舒展过,更没有心思像平时一样和他斗嘴。
“只是同路罢了。”她心不在焉地解释了句。
容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向她。
沈莺歌不由得跟着停了下脚步,本想绕开,却在抬头撞上对方视线时怔在原地。
原本偏浅的琥珀色眼瞳,此时却比四周的山林更加幽深难测,月光和阴影杂糅在其中,融成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
沈莺歌看着那双暗藏锋芒的眼睛逐渐靠近,苍白俊美的面孔一点一点在眼前放大。
她仿佛被巨蟒盯上的猎物,浑身血液都在这双眼睛下停止了流动。
容久缓缓靠近面前一动不动的人。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未戴面具的情况下离一个人这么近,灵魂颤栗哀鸣,叫嚣着试图打乱他的理智。
相比他掩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沈莺歌的反应却极好读懂。
微微睁大的眼睛暴露了她的愕然,眼前放大的俊美脸庞不知让她想到了什么,本就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颊,此时更是浮上了两抹异色。
地上被月光拉长的两道影子,乍一看去好似在耳鬓厮磨,暧昧缱绻的氛围几乎将冷风都温暖了不少。
从第一次见容久的时候,沈莺歌就知道,这张脸完完全全地长在了她的喜好上。
但这样近的距离,还是让她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对方垂眸将她的神色尽收眼中,轻轻挑起唇角,温热呼吸擦着她的唇边掠过,最终在耳畔停下。
“看在你诚心祈求‘长命百岁’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若继续跟本督同路,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每一个字眼都轻得好似呢喃,却重重地砸在听者的心跳上。
他说完很快直起身,继续向深处走去。
沈莺歌望着他逐渐隐没在林间阴影中的背影,蓦地生出一股心脏被拧紧的酸涩感。
就好像在这瞬息之间,有什么东西毫不留情地闯进她的心脏,又迅速抽离,只留下一个茫然无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