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自己已经走出那群锦衣卫的视线，小厮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加快脚下步伐。
不消片刻，那催命般的马蹄声又从身后传了过来。
他克制着自己的表情，竭力不露出马脚。
直到盘问过他的年轻锦衣卫率大队人马目不斜视地纵马远去，他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可惜刚安心没多久，青灰色的高大城墙逐渐进入视野，他发现，平日里只有京卫所驻守的地方，现在增加了不少锦衣卫，正在逐一排查。
城门前排起了长队，其中不乏有背着包袱远道而来的路人，赶车的商旅，还有和他一样从普安寺回来的香客。
小厮定了定神，排到队伍末尾。
队伍缓慢前行，不少人面色不忿，却又碍于锦衣卫的人在场，不敢出声。
现场一片诡异的寂静。
随着逐渐靠近城门，小厮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强自镇定，任由对方进行搜身盘问。
好不容易走过关卡，他心中的一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不再多想，小厮加快脚步，朝东市赶去。
而在他身后，孔川几人紧随其后走进城门，与从角落中走出的沈莺歌等人无声汇合。
沈莺歌望着小厮的背影，招了下手：“走，跟上。”
因城门加强盘查一事，城内谣言四起，隐隐有风声鹤唳之感，胆小些的人甚至早早躲回了家里。
小厮越走越快，恨不得下一步就能回府，根本没想到身后还跟着尾巴。
但以防对方察觉，沈莺歌等人还是缀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孔川躲在墙角后，低声道：“进城前他路上并未停留，脚步很快，应该是有急事。”
沈莺歌的眼睛一眨不眨，盯死了不远处的身影：“让你们在后面跟着，只是怕他察觉不对提前溜了，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他了。”
孔川叹了一声：“谁让我们昨天晚上被人用一招声东击西给耍了，真是奇耻大辱。”
沈莺歌没有回应，沉寂的怒火与担忧被她藏于眼底。
纵使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当他们跟随小厮一路来到东市，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进一道大门后，沈莺歌还是忍不住拧起眉头。
只见门头横匾之上，赫然是“高府”两个大字。
第十三个失踪的姑娘是高府小姐高佳兰，而这形迹可疑的小厮也是高府的人，看来这里的水也不浅啊。
不过片刻，沈莺歌就已冷静下来。
“孔川，你跟我进去，其他人守住高府的每一道门，没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别放出来。”
众人分头而行。
高府的院墙不矮，不过对有功夫在身的人来说，却是形同虚设。
沈莺歌带着孔川绕进一处角落，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她吸了口气，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凌空跃起，越过院墙时借力一踏，转瞬便落在了就近的一处房顶上。
孔川落在她身旁，伏低身子，赞叹了声：“应歌，昨天晚上我就想说了，你这轻功可真漂亮。”
“这算什么，还差得远呢。”
孔川闻言，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以为她是故意谦虚，实则不然。
沈莺歌用的轻功名为“凤凰于飞”，共分十阶，每一阶的招式都有所不同，但统一的优点是使用时体态优美，极适合女子学习。
融会贯通之后哪怕悬崖绝壁都能如履平地，恍若谪仙临世。
可惜，她当初年少贪玩，学得又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这凤凰于飞也只学到了第二成。
“来了。”孔川提醒。
借着屋脊遮掩，沈莺歌看见他们盯了一路的小厮在老管家的带领下，穿过游廊，走进了一间看起来是书房的屋子。
“走。”
二人矮身踏过屋檐，中途避开了几个路过的下人，最终有惊无险地落在书房屋顶。
沈莺歌轻手轻脚地揭开一块瓦片，看向书房内。
高老爷端坐在一张雕花椅上：“如何了？”
小厮垂首站在门口：“按老爷您说的，小人守在凤栖山脚下，锦衣卫果然来了，听山上下来的香客说，他们好像在寺内找什么人，但并未找到。”
“后来他们去哪了？”
小厮道：“我离开的时候，上山的那群人并未下来，不过我在路上又碰到了另一群骑马的锦衣卫。”
屋内静了片刻，高老爷沉声问：“他们可有怀疑你？”
小厮连忙摇头：“没有，他们只例行问了几句，我说是替主人家出城办事，他们就没有再多问了，进城的时候有锦衣卫盘查，也没任何异常。”
高老爷点了点头：“管家，你先带他下去吧。”
管家与小厮离开后，书房内只剩下了高老爷一个人，他落下书房门栓走向墙边的一幅挂画。
沈莺歌正要换个角度看清楚些，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利气自身后破空而来，她登时寒毛直竖——
顾不得其他，沈莺歌连忙向前趴倒，顺势一滚，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狠狠劈在了她方才所在的位置。
屋顶本就有坡度，这下沈莺歌直接从上面滚了下去。
孔川瞳孔一缩，本想去救人，对方却在转瞬间又向他刺了过来。
孔川赶忙抽刀抵挡，两刀相接，发出一声嗡鸣，震得他虎口发麻。
屋内的高老爷听到声响，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黑沉。
“来人！给我抓住这两个贼！”
高府的下人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无踪，随着高老爷的一声高呼，片刻后，一群黑衣蒙面的杀手从后院鱼贯而出，他们形如暗影，踏地无声。
就在孔川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沈莺歌跃上屋顶，帮他挡下致命一击。
她手握绣春刀，挡住直劈面门的长刀：“孔川！你先走！”
孔川看了眼马上就要逼到近前的杀手们，心急如焚：“不行！我走了你会死的！”
持刀人力道奇大，与身上象征普度众生的袈裟截然相反的，是他浑身遮掩不住的杀意。
悟尘皱纹横生的脸上挤出一丝狞笑：“你们谁都走不了。”
沈莺歌心一横，重心前倾，绣春刀锋利的刃口绕着长刀刀身旋了半圈，卸去大半力道，原本撑在身后的腿猛地朝对方脑袋踢去。
悟尘收刀后撤，沈莺歌趁机扭头就跑。
耽搁这一瞬间，杀手们已经逼到跟前，无奈，她和孔川只好向前院跑去。
悟尘紧追不舍，刀尖几次与沈莺歌的后背只差半步之遥。
孔川拔出腰间响箭，随着一声刺耳鸣亮的声音升空，烟花在空中炸开。
守在门外的锦衣卫听到声音，破门而入。
众人与杀手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只是杀手比锦衣卫的人数多出一倍，来不及撤到门边，杀手就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
悟尘对沈莺歌步步紧逼，眼中恨意滔天：“那蛊还差一点就要养成了，都怪你多管闲事！去死吧！”
沈莺歌险之又险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冷声道：“是你自己作恶多端，活该！”
悟尘忽地扯起嘴角，露出个诡异的笑：“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带去见我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