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手顿住:“您还真的夸我?”
皇帝扭过头来,凤眼微睐:“为什么你认为朕不能夸你?”
那当然是因为你之前毫不留情的资本家压榨咯!
但赵素没说,她也不是时时都口无遮拦的。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此时正侧身坐着,胳膊肘支在炕桌上的他,一张绝美的、完全挑不出毛病来的脸仅离她有一尺!
她连他根根卷翘浓密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他笔直的鼻子,和才被茶水浸润过的水润的薄唇……
赵素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来自美男的压迫,她的心跟着漏了一拍,乱了节奏!
皇帝在她屏息到快呛住的时候把身子收直,端起茶来,在茶盏后不紧不慢地睨着她。
双方有了距离,赵素也在失态的边缘勉强稳住了呼吸,但依旧心跳如擂鼓,看到他还在慢吞吞喝茶,想了下,便强作镇定地起身:“属下还有事情要做,先告退!”
说完她挪出门槛,四平八稳地走出衙门,到了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就撒丫子往衙门外跑了!
庑廊下何纵已经走了,值守的韩骏看着赵素背影,再看了眼殿里的皇帝,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直。
……
林家这事摆平后,赵素根本就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她只是不能跟皇帝在一起!
长这么大她还没被男人弄得心慌过,在一起待下去,皇帝八成要看出端倪来。
皇帝和她之间是资产阶级与劳动人民之间的关系,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差点成了花痴,那她岂不是得和余青萍的下场一样惨?被罢职倒没什么,关键皇帝要是想别的办法来对付她呢?
怎么会这样?
明明在他连番的欺榨之下,她对他的美貌早已经熟视无睹。
——是了,搞不好是身体正值得青春期的缘故呢!激素使然,所以但凡有个男的调戏她,她就脸红心跳了。
也太没用了!
索性回京她就去找个男朋友吧,整天都要跟狗皇帝接触,也免得到时候饿虎——不,饥不择食。
马车上她把头甩了又甩,到驿馆门前下车好歹把心思平定下来了。
皇帝已经自暴了身份,自然只能住衙门,赵素路过他原先住过的那间屋子时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回到自己房里,洗了手脸,又往床上一倒,脑子里浮过林燮与邬兰凤,又滑过皇帝,最后在对陆太后母子最初的回忆里渐渐睡了过去。
邬兰凤敲响她的房门已经将近黄昏,赵素爬起来开了门,只见她衣冠齐整站在门口,还冲自己露出笑容。除了眼睛还有些掩不住的浮肿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了。
赵素连忙把她让进屋里:“这会儿过来可是寻我有事?”
邬兰凤摇摇头,在桌旁坐下道:“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先前我都没顾上,总还是想着来说一声。”
“太见外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同为女子,我义不容辞。”
邬兰凤微微笑道:“上次你路见不平,便是何姑娘出事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你的热心肠又落在我身上。”
“就像你说的,这世道里的女人太难了,所以但凡我遇见了,总会要出个手的。”
“是啊,”邬兰凤幽幽叹息,“我母亲与父亲共同创下家业,可谓是个能干女子。我跟着他们走南闯北,也自诩不是那无用之人。很多事情我看在眼里,都很明白那样不对,但总是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满脑子就很混沌。
“听了你的话,却茅塞顿开了,我才想到,原来我应该是这样那样的思路。
“知道么?你最让人佩服的正是你这份认知。我这半天躺在床上,心里并不悲痛,反而觉得很有力量,因为我知道了,我们女人就应该理直气壮地、有尊严地活着,做买卖也好,顶门立户也好,这都是可以让我们挺直身板去做的。”
赵素听完她这番话,也很激动:“没错,我想说的就是这样!这些事情是我们应该拥有的权利!邬姐姐冰雪聪明,这么快就想通透了,真不愧是让人首屈一指的女强人!”
这时代的女人能够意识到这点,这比赵素搞掂何纵那样的老顽固还要高兴,还要欣慰。毕竟她和陆太后只能起个引导的作用,真正成气候还是要靠天下女子觉醒。
“还是你敲打的好,”邬兰凤笑着道,又紧紧握住她的手:“哪怕子嗣之事同样还是没有解决,我现在心里也很踏实。”
“对了,”说到这个赵素不免关心起来,“与林燮之间,你怎么决定呢?”
“自然是和离呀。”邬兰凤不假思索地,然后松开她的手,从袖笼里抽出一份文书:“我来之前已经去过衙门,请知州批过文书了。从此以后,我与他就再也没有了关系。过些日子等案子判下来,工部这边也帮我们把邬家那边的事办妥,我就会与母亲搬去大沽。”
赵素看完盖上了清晰印戳的和离文书,点点头还了给她:“如此甚好。邬姐姐值得更好的人。”
才二十多岁而已,放在几百年后,才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两三年的年纪,年纪得很。
邬兰凤苦笑:“那都太遥远了。我眼下只想好好帮着母亲管理庶务。家里的产业都是父母双亲打拼下来的,我必须好好替他们撑着,才对得起他们的心血。”
“我还给你约了黎太医,不管怎么说,也还是进城去看看吧?”
邬兰凤点头:“过两日我就进京。不管以后生不生,有这样难得的机会,自然是要把握住的。”说完她看了一眼外面,又道:“天色也不早了,早就说过要请你吃饭,也没有安排得来。不过就今儿晚上吧,就当是祝贺我脱离苦海。”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赵素爽快点头。
邬兰凤又道:“把黄公子也请上吧,这次也多亏他提点我。”
赵素听完就尴尬了,呃了一下,说道:“黄公子就算了,他已经回京了。”
邬兰凤只是望着她笑了一下,并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