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的齐王府的正厅中,一脸郁闷的齐王李元吉正端着酒杯,一边一杯接一杯的朝着自己的嘴里灌酒,一边对着坐在他下首的一个身材消瘦的文士发牢骚。
“都是他的亲生儿子,结果大郎犯了错,他就帮忙遮掩,二郎犯了错,他也不做理会,只有孤犯了错他就抓住不放,非得让孤下不了台……”
文士端着酒杯,带着宽慰的神色看着李元吉,随声附和,点头称是!
吨吨吨!
说到兴起,李元吉又朝自己的嘴里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大声的说道。
“宾王,你说阿耶是不是太偏心了……”
“偏心自然是偏心的!”
被称作宾王的文士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毕竟齐王你所说的大郎可是当今的太子,下一任的帝王;而二郎又是百战百胜,功高震主的秦王,而殿下您既没有太子那么好的命,一出生就是嫡长子,也没有秦王的战功那么显赫,对于圣人来说,自然就显得您可有可无了!”
“胡说!”
李元吉恶狠狠地把手中的酒杯在面前的几案上一拍,大声的说道。
“孤也是久经战阵,沙场冲锋,几次险死还生的,凭什么就比不上他们……好吧!就算是孤的战功比不上二郎,但比大郎总是强多了吧!”
“这种事情不是看能不能比得上的……”
文士端着酒杯,一脸无奈的说道。
“不要说殿下您,就算是战功赫赫,堪称本朝第一的秦王殿下,他不是一样没法跟太子比的吗?其实在某看来,圣人的心里应该是就认准了嫡长子继位,所以太子的位置绝对是不可动摇的!”
“哼!”
听到文士的话之后,李元吉默默的咬了咬牙,然后又端起了酒杯吨吨吨的干了一杯下去。
“真是不公平,要是……”
还没有等李元吉的话说完,他们两个忽然听到从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看到一个齐王府的仆役出现在了大厅的门前。
“启禀殿下,上清派潘师正潘真人在门外求见!”
“潘师正……”
齐王李元吉抬起了自己的头,迷迷糊糊的晃了晃,一脸茫然的说道。
“他不是从来不愿意登孤的门吗,今天怎么忽然跑过来了……不见!”
“殿下不可!”
听到他的话之后,一边的文士立刻在一边阻止道。
“您之前的时候不是一直说想要见他吗?现在人家好不容易来了,您却这么负气不见,与礼数不合啊。以某之见,您还是请他进来问问什么事情为好!”
“真是麻烦……”
齐王李元吉晃晃悠悠的朝着门前的仆役摆了摆手,大着舌头说道。
“你去告诉潘真人,就说孤请他进来!”
“是!”
仆役答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就退了下去。
“来!宾王……”
看到仆役离开之后,齐王李元吉又摇摇晃晃的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饮胜!”
“殿下!”
这个叫宾王的文士先是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道。
“潘师正真人乃是神仙中人,您就这么坐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当吧,哪怕您就是为了敷衍一下对方,也应该去大厅的门口迎接,传出去也显得您礼贤下士啊!”
“啊……宾王你说的有道理!”
李元吉眯缝着眼睛,用手朝着文士指点了两下,然后摇摇晃晃的就站起身来。
“没错!孤就是这么……礼贤下士,来!宾王你陪着孤一起去大厅门口等他!”
看到李元吉这个醉的晃晃悠悠的样子,陪笑起身的中年文士立刻把目光看向了站在大厅左右的仆役,随意的使了一个眼色,两边的仆役立刻上前,打算搀扶。
“走……走开!”
李元吉大着舌头,笨拙的摇晃着身躯,挥着手。
“孤没……没醉!来,宾王,你与孤把臂前行!”
“……”
文士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然后默默上前,从一旁扶着李元吉,两个人一起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大厅的大门。
一出门,他们两个就看到一个穿着一个三十多岁,胡须过胸,看上去仙风道骨的道士跟在之前的那个仆役的身后,大袖飘飘的走了过来。
“上清潘师正,参见齐王殿下!”
“殿下!”
看到对方行礼之后却依然一脸迷茫的李元吉,文士默默的伸出手,轻扯了李元吉一把,在他的背后小声的说道。
“该给潘真人还礼了!”
“哦!哦……还礼……”
被文士提醒了一声之后,李元吉立刻双手抱拳,跌跌撞撞的躬身行礼。
“潘……潘真人……孤还礼……”
噗通!
下一刻,李元吉双腿一个拌蒜,直接一头朝着地上栽了下去,连带着他旁边的文士也被他带倒,一起栽了下去。
咕咚!
文士先倒在了地上,接着李元吉的身体就砸了上来。
砰!
“实在抱歉!”
倒在地上的文士仰面看着潘师正,一脸歉意的说道。
“我家齐王殿下听说吐谷浑又入侵了,于是心中郁闷,借酒浇愁,不自觉就有些过量,让潘真人见笑了!”
“哦!无妨……”
潘师正一挥手中的拂尘,轻飘飘的向前一步,然后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齐王的后心处,真气输入,一抓一抖,顿时在场的人就看到一股白色的雾气从齐王李元吉的身上腾起,酒香扑鼻!
“贫道虽然修为低微,但这点小忙还是可以效劳的!”
“啊!”
随着酒雾离体,李元吉的眼中瞬间就恢复了清明,他先是有些吃惊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双手在地上一撑,站起身来。
“孤的酒……居然醒了!潘真人果然是神仙手段啊!”
“哪里……”
潘师正一晃拂尘,一脸平静的说道。
“小术而已,不足挂齿!”
“哈哈哈……真人太过谦了!”
酒醒之后的李元吉故作豪迈的大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朝着大厅内延揽潘师正。
“相请不如偶遇,正好今日孤心头烦闷,与宾王……对了!潘真人,孤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孤府中的幕僚,马周马宾王!”
听到李元吉的话之后,文士马周双手抱拳,对着潘师正鞠躬行礼。
“马周见过潘真人!”
“不必!不必!”
潘师正双手搭在马周的手上,将对方扶了起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顿时赞叹道。
“足下额带青气,未来一定是大唐宰辅之臣,齐王殿下果然是慧眼识人啊!”
“那是自然!”
听到潘师正的话之后,李元吉立刻一脸骄傲的说道。
“马宾王可是孤亲自从市井之间提拔起来的,将来等孤……马宾王自然是我大唐的宰相!”
……
寒暄了几句之后,李元吉三人从大厅的门外回到堂内,各自落座,然后李元吉又吩咐把之前的酒菜撤了下去,重新安置,等酒再次过两巡之后,李元吉端着酒杯,试探性的问道。
“潘真人,之前孤就一直很想与您亲近,但您一直没有空,今天您特意来孤的府上,肯定是有所见教的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听到李元吉的话之后,潘师正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只是贫道很可能要离开长安太史局,回返茅山了,但之前齐王殿下数次相请之德贫道还没有做什么回报,所以今日特来请见!”
“什么……”
听到潘师正的话之后,李元吉顿时就愣住了!
“潘真人你要回茅山,为什么?”
“这个……”
说到这里,潘师正的脸上又出现了尴尬的神色。
“若是旁人相问,贫道自然回答回山清修,但既然是齐王您问的话,那贫道也不好托词……其实贫道是不得不走了!”
“不得不走!”
听到这句话之后,李元吉更加疑惑了!
“真人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长安还有人敢威胁您不成?”
“呵呵!”
潘师正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实不相瞒,现在的太史令青霞真人快要飞升了,而圣人又属意丹鼎门的清微真人接任太史令,而我上清派之前的时候与清微真人又有一些不快,再加上清微真人又是一个……呃……快意恩仇的人,所以我上清派不免日子就不太好过!”
“哦!”
一边马周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个事情某也有所耳闻,据说清微真人现在隔三差五就在查潘真人您的账,而且还因为这些事情跟潘真人您起过几次冲突。”
“哦!”
听到马周的话之后,潘师正顿时惊讶的看向了对方。
“这些事情乃是太史局的内事,足下是何以得知的呢?”
“哈哈哈……”
听到潘师正的话之后,一边的李元吉顿时骄傲的大笑了起来。
“潘真人有所不知,宾王贤弟乃是整个长安城游侠儿的大兄,消息最是灵通不过,不要说太史局的事情,就是太……宰相的府邸内的消息也能打探出来。”
“不敢!不敢!”
马周谦虚的摆了摆手。
“齐王说的太过了,其实不过是太史局的几位车夫都是某的兄弟,所以一些人尽皆知的小事某也就略知一二,比如说潘真人与清微真人公开较量的事情。”
“惭愧!”
潘师正摆了摆手,一脸的唏嘘。
“哪里谈得上公开较量,那是贫道技不如人,被清微真人教训了好几次,就连贫道的师弟王轨前段时间也不堪其辱,弃职回了茅山!”
“都是这个该死的清微不好!”
一说起清微这个名字,顿时勾起了李元吉的新仇旧恨,他狠狠的用手中的酒杯在几案上砸了一下,气愤不平的说道。
“之前的时候,孤也是被清微给……哼!要不是阿耶和三娘子他们都护着对方的话,孤绝对会直接冲进清都观,手刃了这个妖道!”
听到李元吉的话之后,潘师正的眼神顿时就闪动了一下。
“怎么,齐王殿下您居然这么恨清微真人吗?”
“自然!”
李元吉举着酒杯,咬牙切齿的说道。
“清微那个妖道跟宋玄白有仇,结果他就搅了孤的好事不说,还害的孤差点被下凡的女仙给当场杀掉,孤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
接下来,在潘师正的探询之下,李元吉又放开嗓子,从孔清仗着自己的长相到处勾引良家妇女,骗财骗色起骂,一直骂到对方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等等,足足骂了接近一个时辰。
而一边的马周和潘师正也就这么端着酒杯,神色古怪的听着李元吉在哪里骂了一个时辰,等到李元吉意犹未尽的停下口的时候,马周和潘师正同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微笑了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终于确定了李元吉对于清微确实仇深似海以后,潘师正终于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玉枕,将话题引上了正路。
“贫道思来想去,这次离开长安也没有什么可给齐王殿下您做纪念的东西,就将这个游仙枕送与齐王吧,此物乃是我上清秘制的法器,只要有缘人枕着这个玉枕睡觉,就能在梦中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