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正二十五年的春天,陈浩终于从突厥赶回了元宝山。
他再次穿沙漠走戈壁,过山西河南,走进江淮的时候,已经足足走了三个半月。
眼瞅着距离元宝山越来越近,他的心也激动起来。
要当爹了,玉环一定生了。
去年离开的时候,妻子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现在又过去大半年,说不定孩子早就满月了。
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老婆,你生孩子痛不痛?老公不在身边,辛苦你了……。
陈浩归心似箭,巴不得立刻跟孩子见面。
终于,九个人看到了元宝山,看到了田野里忙碌的人群。
他看到了乡亲们,乡亲们也看到了他。
“陈大人!那是陈大人回来了,乡亲们……快去迎接陈大人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立刻,整个元宝山的山民就沸腾起来。
山民们纷纷放下锄头,冲着这边奔跑,一边跑一边欢呼。
元宝山的老百姓可热情了,多少年来陈浩一直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看到他眼泪都下来了。
陈浩大老远就下了马,跟大家握手,招呼没打几声就飞奔回了家。
他巴不得立刻跟玉环见面,抱上媳妇狠狠地亲,狠狠地吻。
可一脑袋扎进家门,最先迎出来的却是马老婆儿跟沈老婆儿。
“娃,你回来了?”马老婆儿首先抱上了儿子。
“娘!玉环,玉环呢?”陈浩迫不及待问。
可马老婆儿立刻语塞了,沈老婆儿也闭上了嘴巴。
“娘,到底咋回事儿啊?玉环咋了?”陈浩隐隐约约感到了不妙。
哪知道马老婆儿哇地一声哭了,一跺脚:“浩儿,娘对不起你啊,玉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你说啥?我儿子没了?谁弄没的?玉环怎么样了?”陈浩大吃一惊,脑袋里嗡地一声。
“她没脸见你,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躲在了应天!”
“她为啥要去应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陈浩急得汗都下来了,深深为玉环担心。
接下来,马老婆儿一五一十,终于告诉了他这大半年发生的所有事。
没错,当初他离开,到大漠去救雪姬的时候,玉环的确怀孕两个月了。
因为妊娠的缘故,女人吃不下喝不下,整天恶心干呕。
那时候陈浩离开是放心的,因为家里有好多人可以照顾妻子。
陈浩离开元宝山一个月以后,应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是有张士诚引起的。
朱重八带领二十万大军,歼灭陈友谅,虎踞江南,坐拥两湖跟广西,包括刘福通从前的一大片土地,大有一统江山的架势。
这深深威胁到了张士诚。
此刻的张士诚感到了后悔,因为他跟大元朝闹翻了,杀死刘福通以后,成为了孤家寡人。
目前他有两个敌人,一个是大元朝的元顺帝,另一个就是朱重八。
这两个人他谁也惹不起。
首先,元朝的势力还在,仍然拥有山东河南跟河北的几百万人口,二三十万雄兵。
其次,朱重八所有的兵马加起来,已经达到了六七十万。
他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
而且他知道,这两家如果开战,第一个收拾的一定是他。
这种情况下该咋办呢?于是他立刻找群臣商量对策。
会议上,好多大臣都为他出谋划策:“万岁啊,如今天下三分,已成掎角之势,咱们最弱,应该联合起来一个,攻打另一个,然后收拾最后一个。”
张士诚问:“联合谁?收拾谁?我跟元顺帝闹翻了,察罕帖木儿的大军跟咱们经过数次交战,如果我扭过头来再跟他们交好,他们一定不会相信,必定会遭遇羞辱。”
大臣说:“那就联合朱重八,攻打元顺帝,等到咱们的联军攻进大都,消灭暴元,然后再跟朱重八翻脸!!”
张士诚说:“办法是不错,可是怎么联合?”
“咱们应该先派一个使者,去跟朱重八沟通,表示诚意,再送上厚礼,陈明利害。朱重八是个明智之人,一定会这么做的。”
“那好,派谁去?”
“您的弟弟张士德啊,这个人有勇有谋,身份也举足轻重,完全可以代表您,去跟朱重八谈判!”
张士诚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士德,那就麻烦你走一趟吧……。”
张士德根本不想去,因为这段时间他安逸惯了。
自从张士诚建立大周政权以后,江浙一带富可敌国,生活富足,好多大臣都开始奢靡了。
张士德也贪图安逸的生活,整天酒池肉林,莺歌燕舞,光小妾他就娶了七八个。
他每天左拥右抱,在府里寻欢作乐,早把国家大事丢到脑门子后头去了。
让他去跟朱重八谈判,那就等于找死。
可不去又不行,于是他只好带领一队人马来到了应天。
此刻的朱重八正在应天,但他一点也没骄傲,更没有狂妄。
已将剩勇追穷寇,不可古名学霸王,他觉得万里长征才刚刚走完第一步。
后面的敌人还很强大,元顺帝跟张士诚都不好惹。
所以,他一边在边境布防,安排徐达汤和跟常遇春训练人马,一边死死盯着北元跟张士诚的一举一动。
张士德刚刚离开高邮他就知道了。
朱重八还不错,十分有礼貌,亲自带着仪仗队出城迎接,吹吹打打把张士德领进了应天城。
张士德受到隆重的款待,心里也屁颠颠乐得不行。
宴会上,他就提出:“老朱啊,咱们联合吧,合兵一处,攻打北元,把咱们汉人的江山抢回来。”
朱重八却呵呵一笑,眼神里闪出一股不削,他说:“联合可以,但你们大周的军队必须要归我调遣,你们周王一定要对我俯首称臣。
也就是说,你们张家做我的小弟,撵着我混。”
张士德一听就生气了,怒道:“你怎么这么说?我们大周好歹也是兵多将广,从南到北纵横两千多里。我哥也是一国之君,你竟然侮辱他?”
朱重八说:“你哥的品行不好啊,先投靠元朝,灭了刘福通以后就跟大元翻脸。这种反复无常的人,我不能让他掌握主动权。
因为有天我们联合灭了暴元以后,他同样会转身对付我。
只要你们对我俯首称臣就不一样了,周国就是我的属国,我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属国受委屈吗?一定会帮你们对付暴元!”
“岂有此理!”啪!张士德首先把桌子掀翻了,伸着脖子跟朱重八吵:“小朱八!你太狂妄了!竟然让我哥哥跟你俯首称臣!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朱重八说:“你哥要面子,我就不要面子?当初江陵一战,是谁先挑起的?老子还没找他算账呢,你还冲我吹胡子瞪眼?
小朱八也是你叫的?大胆!来人,把这小子给我乱棍打出去!!”
咣当!朱重八也把酒杯摔在了地上,瞬间摔个粉碎。
两旁的武士一瞅老大生气了,根本不客气,把张士德揪起来,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捶。
张士德有两下子,功夫也不错,可跟那些御林军比起来,分明不是对手。
金哥一个能打他八个。
就这样,他被那些侍卫一顿乱棍,从宴会上给打了出去,返回了驿馆。
回到驿馆后,他嘴巴肿了,鼻子歪了,眼窝也青了,觉得很没面子。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朱重八竟然打老子?我曰你妗子的……!
他的心里非常不服气,知道明军目前非常牛!别管军事还是经济,都比大周强得多。
人家朱重八根本不尿他。
咋办嘞?就算走,老子也要恶心你一下,在你家饭锅里撒上一泡尿。
于是,他的脑子转悠开了,想狠狠教训朱重八一下。
当然,他无法靠近朱重八,那小子现在出门前呼后拥,几千御林军保护,根本无法修理。
最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开始冲朱文正下手了。
老子要挑拨离间,离间你们叔侄的关系,让你亲侄子背叛你。
第二天早上,从驿馆的床上起来,张士德就带上一份厚礼来找朱文正。
目前的朱文正可不简单,已经非常厉害了。
自从洪都一战,他勇猛无敌的事情传遍了大江南北,可风光了。
朱重八为了表彰他,封他做了威武大将军,三军大都督。
当初的枢密院也改了,交给他管理,还改名为大都督府,朱文正就住在哪儿。
前段时间扫平广西,他更是居功至伟,屡立战功。
广西一战,陈浩没有参加,因为去了突厥国。
得胜归来,朱重八对三军将士再次封赏。
这次,他封了廖永忠,封了冯国胜还有常遇春,就是没有封赏朱文正。
所以,小朱对老朱很不满,觉得叔叔偏心。
但也没往心里去,因为他知道,叔叔把他当自己人。
这天下早晚还不是老朱家的?作为体制内成员,不封就不封呗。
张士德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准备大做文章。
于是,他来到朱文正的大都督府,冲门口的守卫道:“请禀告大都督,大周国使者张士德求见!!”
几个守卫看到张士德,立刻进去禀告:“大都督,有客来见!”
朱文正正在看书,最近他爱学习了,全都因为陈浩的熏陶。
作为陈浩的徒弟,师傅早就说过,为将者不识天文地里,不懂阴阳八卦,不会演兵布阵,乃庸才也。
他非常想成为师傅那样的人,指点江山,建立一番功勋,所以一直在刻苦攻读。
“请!”朱文正立刻放下兵书,还吩咐妻子巧姑为客人泡茶,并且亲自出门迎接。
朱文正跟朱重八不一样,应该说他的智慧在叔叔之上。
因为他看事情长远,越来越像陈浩。想要打败北元,必须要跟张士诚联合。
这样,成功的希望就会大一半。
如果真跟老张翻脸,周国跟大元一起来对付明军,这边就会腹背受敌,难以支撑。
从这一点来看,他有点三国鲁子敬的文采,毕竟成熟了。
他是鲁子敬,可朱重八不是孙权孙仲谋。
朱重八看得是路线问题,站队问题。
你站在了陈浩的那边,跟老叔作对,我照样不放过你。
老子的人马是张士诚跟元顺帝的总和,我怕他们个鸟?分兵拒之,照样扫平天下。
就这样,随着张士德一脚踏进都督府,朱文正的厄运来了……玉环肚子里的孩子也因为他而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