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被关在大牢里,尚且听到了张士德的死信,这个消息当然也传到了张士诚的耳朵里。
老张听到胞弟死去的那一刻,身体被闪电劈中,他晃了晃几乎晕倒。
接下来就是一声嚎啕:“士德!我的……弟啊!”他扑通跌倒在地上,顿时人事不省。
“皇上,皇上!!”旁边的人赶紧上去搀扶,将他抱上了龙床。
丁香立刻派人找太医,太医赶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太阳穴,鼓捣半天张士诚才悠悠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他咬牙切齿道:“朱重八!我跟你不共戴天!!士德,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呜呜呜……。”
他哭了个稀里哗啦,泪流满面,一天的时间不到,晕过去好几次。
黄昏的时候,他的另一个弟弟张士信赶了回来。
张士信同样是张士诚的弟弟,他们弟兄四个,他是老四,当初一起在盐城起义。现在死去了两个,老张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弟弟。
其实张士信不比张士德好多少,同样生活糜烂,极度奢侈,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
目前,他正在带兵守护江都跟天长,听到三哥死去的消息,立刻回到高邮吊丧。
哥俩一见面就哭成一团,泣不成声。
足足哭了半个时辰,丁香才说:“皇上,四弟,别哭了,想想事情该怎么办吧,过不久朱重八的人马就会打过来,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啊。”
张士信这才擦擦眼泪说:“是啊大哥,二哥跟三哥都死了,咱们必须要打败朱重八,为三哥报仇啊?”
张士诚说:“我心里难受,已经没有精力处理事情了,四弟,咱们不能投降朱重八,就算要降,也要投降北元,跟元顺帝联合起来,共同讨伐明军。
你立刻派人去,到大都跟元顺帝讲和,让他派兵,咱们兵合一处,一定要把朱重八的脑袋取下来!”
张士信道:“大哥请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您好好休息……。”
他说完就走了,擦擦眼泪同样咬牙切齿,势必要跟朱重八决一死战!
弟弟一走,张士诚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昏迷的时候,他呼喊着士德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清醒的时候就知道哭,眼睛都哭肿了。
丁香在旁边衣不解带照顾他,好言相劝。
最后女人说:“皇上啊,就算咱们安排使者去大都,元顺帝也不会接纳咱们。”
“为啥啊?”老张问。
“上次咱们归顺朝廷,他们封你为诚王,可你却造反了,背叛了大元,还跟察罕帖木儿开战。这一次,估计人家很难相信咱,因为咱们背信弃义在先,反复无常在后……。”
“那……那咋办呢?”张士诚问。
“皇上,咱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陈浩,只有他能挡得住朱重八的大军,您应该立刻起床,到牢里把陈浩放出来,拜他为大都督。
朱重八的士兵是他训练出来的,只要他领兵交战,明军一定会大败而回。”
别瞅丁香是女流之辈,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
张士诚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说:“对对对,三弟,三弟是朱重八的克星,有他在,朱重八一定不敢贸然前进……。”
老张不敢睡了,也不敢哭了,再哭下去大周就被哭没了。
必须赶紧到牢里去找陈浩,逼着他挂帅出征。
于是,张士诚穿上一身便服,拖着带病的身子亲自去了天牢。
走进大牢的时候,他看到陈浩没闲着,而是坐在牢房里在研究军事地图。
那地图是他亲手画的,上面还画了很多圈儿,标注了大周国的军事布防还有明军的进攻路线。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张士诚让人打开牢门,上去抓住了陈浩的肩膀:“三弟,救命,救命啊!士德死了,士德死了……!”
看到二哥进来,陈浩点点头说:“二哥,我知道,节哀,节哀啊……。”
老张抓着他的手不放,焦急地说:“三弟,你告诉我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朱重八带领的明军已经打到了镇江,长江以北的江阴跟常熟也没有了。
他的一路大军直取南通跟通州,一路大军直奔盐城我的老家,还有一路大军,已经奔着高邮杀过来了,高邮城朝夕不保,你告诉我怎么应付?”
陈浩苦苦一笑:“二哥,晚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你……降了吧?降了以后还能保住性命,如果坚持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你说啥?让我投降那个放牛娃?办不到!!我张士诚什么人?天地之间唯我独尊!再说他刚杀了我弟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陈浩说:“哥,你啥时候才能放下唯我独尊的臭架子?你是人,不是神!那些坏蛋是看重你的权利才巴结你奉承你,拍你马屁的!
朝堂之上都是趋炎附势之辈,真正的忠臣都被你杀光了,你是自寻死路!!”
“没有!我没有!!”张士诚忽然咆哮起来:“我不可能输,朕还有几十万精锐部队,士气还在,我还有你!只要你肯出征挂帅,帮着我夺回失地,天下还是我的!!”
他跟疯了一样,抱着结拜弟弟的肩膀不住摇晃。
陈浩却慢慢把他推开了,说:“二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已经丧失了民心,老百姓不会再帮你了,那些士兵也只是混吃等死!
我更不会帮你去对付重八!因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跟他比起来,你根本不配君临天下!!”
“你?!你是我弟弟!为啥总帮着他?就不能帮我一回?你能办到的!!”
陈浩说:“我不能!!就算我可以带兵打败重八,可天下的百姓怎么办?落在你们哥俩手里会更惨!!
那样的话,我陈浩的付出就没了任何意义!我不想做千古的罪人!!”
“你大胆!!难道朱重八可以做个好皇帝,我就不能?你为啥长他的志气,灭我的威风?”
陈浩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来到大周国,我什么都看到了,你治理的国家太**了!欺压良善,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是天要灭你,我没有回天之力!!”
“你……混蛋!”张士诚抬起手,狠狠抽了陈浩一记耳光。
陈浩没有躲闪,任凭他打,眼光里还是一片茫然。
哥哥打弟弟,他不在乎,打就打呗,就当报答他当初的恩情了。
“二哥,如果你不想投降明军,我还有一个办法。”陈浩说。
“啥办法?”
“你走吧,我带你走,去南方的苏杭,这样你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我的都城在高邮,你让我去南方?我不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一仗不但士德会死,过不久,士信也会死,你不会赢的。”
“不!坚决不!!你必须站出来帮我,一天不出来,我就关你一天,一年不出来,我就关你一年……。”
陈浩苦苦一笑:“那行,我就把牢底坐穿……。”
这次探监,张士诚没有说服陈浩。
从前他给过老张机会的,可他就是不改,落到今天这地步,真是无计奈何。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有因必有果,你种的什么,收获的就是什么。
当初,张士诚没有积攒下民心,在百姓里种植的是仇恨,是搜刮,是盘剥。
就算明军不打过来,大周的百姓早晚也会造反。
张士诚本来想立刻出去,不想再被干弟弟奚落,但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扭转头问:“你是军事专家,一定知道这仗会打到什么程度,你告诉我,朱重八的军队打过来,需要多久?”
陈浩说:“根据明军的战斗力,从应天出兵,水路两支大军齐头并进,常遇春会派人打开一条通道,直逼海边的盐城,南方的冯国胜跟赵德胜已经攻取了江阴,常熟,还有南通。
北路的徐达跟汤和等人,会直逼江都跟天长,不出三个月,高邮必破!现在不走,你的妻子跟两个儿子都会沦为阶下之囚。
哥,我是来帮你的,别人我救不了,但我会救出你,救出嫂子跟两个侄儿!咱们还是走吧……。”
张士诚点点头:“你估计的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不会走,会跟高邮共存亡!”
张士诚说完,甩袖子走了,依然气得脸色铁青。
陈浩是铁了心不帮他,宁可被杀掉。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仍然被张士诚在困囚。
战争跟他预计的一样,明军果然势如破竹,一点点向着高邮城在蚕食。
张士信安排的那个使者去大都跟北元结盟失败了。
元顺帝不但不同意帮老张,还把那使者痛骂一顿。同时也把张士诚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把求和诏书撕了个粉碎,砸了使者一头一脸,只骂老张背信弃义,反复无常,小人嘴脸,不得好死!!
使者没办法,只好悻悻回到了高邮。
张士诚无奈,只好为弟弟张士信加派人手跟粮草,希望出现奇迹,将朱重八击败。
起初,张士信得到了一点便宜,带领大军二十万,跟徐达交上了手,一口气将镇江夺了回来。
第二个目标是常州,于是,他利用计策把徐达引诱到了一个叫牛塘沽的地方。
牛塘沽是一座山坳,两边环山,中间是一座深谷。
当时,徐达只带了一万人马,被困在深谷里足足十九天。
虽然张士信的人马是徐达的十几倍,可不敢贸然攻击。
因为徐达这一万多人马太凶悍了,火枪队,弓弩队跟盾牌手,还有十几门大炮。
别管周军用石头砸,还是用乱箭射,都被明军给击了回去。
于是,张士德就以逸待劳,准备饿死他们,同时围点打援。
徐达被困的第二十天,眼瞅着士兵们奄奄一息,快要全军覆没了,汤和率兵赶到了。
张士信以为用徐达做诱饵,完全可以抓得住汤和。
可他不知道现在的汤和已经今非昔比,梯形队伍一阵攻击,就把他的二十万人给冲散了。顺利杀进牛塘沽,把徐达的人马成功救出。
然后,两路人马合兵一处,把张士信杀得节节败退,抱头鼠窜。
两军在牛塘沽足足僵持了两个月,最后徐达反其道而行之,又利用计策把张士信围困在了牛塘沽。
张士诚得到弟弟被困的消息,立刻安排最厉害的大将李伯升前去解围。
可惜李伯升的运气不怎么好,竟然被徐达跟汤和兵分两路,杀得大败,差点全军覆没。
几天以后,饿得半死不活的张士信终于开始率领残部突围。
突围的路上,他的将士死得死,降得降,跟他一起逃出去的只有几百人。
可这几百人也没有走掉,在返回镇江的路上中了埋伏。
张士信又成为了徐达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