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氏头皮一紧,她实在不愿意丈夫开口同意。
尽管这样很不孝,但是她宁愿丈夫没有被认作干儿子,也不愿婆婆一家跟自家再牵扯在一起。
只听白建银干笑一声道:“娘,你看,咱们都分了家的。”
刘老太一听这话脸就耷拉下来了,她刚要变脸,白大爷开口了:“你在京中,可见到玉成了?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
白建银说:“爹,你放心吧,临走的时候我见过玉成的,京城没受什么影响,我们那边都还好。”
“他没事,怎么不来接他爹?”白建金有些生气。
这时候,胡庸夫妻相携着走了过来,几年不见,白建银越发认不出来这两口子了。
原来村里最眼高于顶的人家,如今两鬓都有些斑白了。
“建银呐,你在京城,可有听到朱弦的消息呀?”胡庸用沙哑的声音问。
杜氏又木又黄的一张脸盯着他看,期待从他嘴里听到大女儿的消息。
自从女儿嫁进那个什么伯府,两口子最初以为家里要飞黄腾达了,结果女儿一入侯门深似海,原先逢年过节还能来封书信,这一年来什么书信也没了。
白建银想了想道:“这个倒没听说,人家京城深宅大户的人家规矩严,我上哪知道闺阁女子的消息呢。”
说得在理,但胡庸禁不住鼻腔发酸,眼角溢出老泪来。
等人一走,刘老太开始在自家棚子下面发作起来,“哎哟!我白生了你这个儿子了!”
“眼下遭了难了,儿子发达了,却光想着媳妇,将老爹老娘扔在这地方不管死活!”
小陈氏被婆婆的魔音吵得脑门疼,借口给丈夫梳洗,给他拉到一边叮嘱。
“她爹,你真要接了我们母女三个去京城?”
白建银咧开嘴笑,“那还有假?我干娘对我可好了,给我单独弄了个院子住,我给你娘仨都接过去,都住得下。”
小陈氏心一热,差点都要哭了。丈夫如今这样出息,还不忘了她这个糟糠之妻,自己真是没有嫁错人,这些年的委屈算是没白受。
“你要带上咱们爹娘吗?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些年,大伯和婆婆干了什么事,先是休了大嫂,弄进来一个外三路的女人,后来又给照影给休了。”
“幸好我带着闺女分家出来了,要不然乌烟瘴气的,我都待不下去。”
小陈氏话里话外暗示丈夫不要带公婆过去。
白建银面色为难起来,光想想当初娘卖了他两个女儿这件事,他就心里膈应。
但是眼下葫芦村陷入饥荒,他独独带上妻女离开,留爹娘在这生死不管,怎么也说不过去,要被人戳断脊梁骨。况且,还有一个原因。
“月容,你不知道,我干娘特意嘱咐了,叫我把爹娘也接过去。”
至于干娘为什么这样,他想着应该是干娘心善,想让他一家团聚。
小陈氏见此也不好再阻拦了。
白建银走到爹娘面前,说了句其实他不太愿意说的话,“儿子自然不能忘了爹娘的,这次叫了几辆车,就是想让你们一起过去。”
“那我也去!我儿子还在京城嘞。”白建金抢着说道。
“只是有一条,到了京城,我管不了你们住处。”
白大爷理解,“你能带我们过去就不错了,眼下能出去,就能活。”
留下来,他觉得活下去怪难的。
刘老太丝毫不在乎这件事,她觉得去了京城,儿子不可能不管她的。她高兴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拉着二儿子欢喜道:“老二啊,我就知道你最有孝心!”
然后就出了棚子到处宣扬,自己一家要去京城住大宅子了。
葫芦村的人听了,大多的脸上露出喜色,刘老太以为人家羡慕自己呢,结果对方开口道:
“太好了,你们一家走了,又省下许多口粮。”
刘老太嘴一撇,哼,没福气的东西!
白大爷立马张罗着家里人收拾东西,休息一夜就要出发。
至晚,刘老太叫来老大白建金,让他偷摸地去镇上老三那里,叫老三抱着儿子出来,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去京城。
老三白建贵现如今带着媳妇儿子在镇上过活,靠着岳丈家的存粮,倒也可以活得下去。
带上三弟,白建银自然是没什么不同意的,但是娘竟然不让带弟媳妇?
“娘,不让弟媳妇去?”白建银问。
“不要那个贱货!”刘老太骂一声,“那个不孝的儿媳妇,就差嘴里咒我早死呢,就趁着这个机会给她休弃了,到京城再娶就是。”
小陈氏听得心有戚戚,要不是丈夫丢自己态度好,怕是这老婆子也怂恿着丈夫休了自己呢,正好三个儿媳妇换一遍。
“好!”白建金听了这话就欢喜,娘能给三弟娶新妇,肯定也给自己娶新妇,他可盼着这一天呢。
吕红抱着儿子看着丈夫离去的身影,脸上的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白建银带来的马车停在村里空地上,马车周围几个带刀的家丁看守着,多亏了有它们,白建银才能一路平安过来。..?
第二天,白建银从马车上拿了许多口粮来,交给周里尹,感谢他这段时间对自家的照顾,然后带着一家人坐上了马车。
临走之前,刘老太还不忘犯个贱,笑吟吟跑到陈老太面前,“弟妹呀,我和你大哥就去京城享福了,你这大院子当初还不让我们住,现在好了,我们直接去京城住了。”
陈老太翻个眼没理她,她接着又说:“你们后面要是吃不上饭,给我们来个信,我跟你大哥肯定会给你们寄点吃的的。”
大白一家上了车,就像当初他们进村一样,现在又离开了这个地方。
胡庸夫妻在后面哭着追了一段路,“你们到京城要是打听到了我大女儿的消息,给我们来个信儿啊。”
当天夜里,陈老太做起了噩梦,梦到自己儿子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土匪,那歹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砍,儿子受了伤倒在血泊中,朝自己伸着手,声声叫着娘。
“章子!”她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心脏砰砰直跳,眼前似乎还有残留的血色。
白老头醒来拍着老婆子的背,“又做吓人的梦了?”
自从地动后,老婆子就一直睡不好,担心儿子,担心大孙子。
云团从另一个屋举着小烛台走来,安慰奶奶:“奶奶,别怕,梦都是反着的,爹爹一定顺顺利利,快要到家了。”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高声叫到:“司农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