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到底不敢擅作主张,将此事禀报了上头,京兆尹严大人考虑了一下,还是让人进去给老侯爷医治。
老侯爷醒来的时候,夜晚带着寒意的月光正透过小窗户,洒在他的床头。
旁边的大夫正在收拾药箱,见老侯爷醒了,忍不住叮嘱他一声:“侯爷呀,你年纪大了,不能再这么激动了,下一次,恐怕就要一命呜呼咯。”
老侯爷动了动干得起皮的嘴唇,苍老的眼珠子似乎连眼泪也沁不出来了,喃喃道:“儿啊,儿啊,你受苦了……”
大夫叹了一口气,给老侯爷留下一小包参片,“难受的时候含一片,吊一吊气血。”
他背起药箱准备离开,身后老侯爷突然问道:“我虞家兢兢业业为国数十年,为什么会遭此横祸?老天无眼!”
大夫说道:“侯爷,武将造杀孽,你保卫了我朝边关,但也不知有多少北蛮人死在你们家人手中。唉,因果轮回,不就是这回事吗?”
大夫走后,老侯爷爬了起来,颤颤巍巍跪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月光,嘴里喃喃祈祷:
“老天爷,如果有因果轮回,你应该找我呀,我的扶儿,自小跟着我上战场,都是我教他打仗、教他杀人的,我才是罪魁祸首,你砍我的头吧……”
老侯爷痛哭不已,声声哀哭似能穿透黑夜,传到远方儿子的耳中。
边郡侯府里,虞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她自上次老侯爷被抓晕倒后,身子大不如前,记性也时好时坏,魏玄担心她受不了刺激,让绿篱嬷嬷每日陪着她,不让出院子。
“绿篱呀,皇上将老头子抓走,什么时候放回来呀?”虞老夫人问道。
绿篱嬷嬷模棱两可道:“快了快了,皇上就是发发脾气,多关一阵日子,也好让皇上解解气不是?”
虞老夫人眨了眨浑浊的眼睛,“我就怕他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
“放心吧,表少爷都打点好了,侯爷在里面也过得舒服嘞。”
“虞扶还没有消息吗?”
绿篱嬷嬷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自己讲错了话,“在边郡跟北蛮打仗呢,这次打赢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虞老夫人点点头,“回来好,回来好,以后再也不去了。”
绿篱嬷嬷鼻子发酸,忙深吸一口气,调节好情绪。
另一边,虞忆醒来的时候,看到云团就坐在她床边。
她有些发懵,眨巴了下眼睛,“哎?我怎么睡过去了?”
她坐起来,像以前那样正常,“云团你怎么来了?我最近过得都不开心,吃不好睡不好……咦,我为什么不开心来着?”
她抓抓脑袋,脑子似乎老旧的车轮一样慢慢开始转动。
云团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酸涩,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开心的事忘记就好。”
但虞忆已经开始慢慢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跟表哥去看武安小将军……”
忽然她的瞳孔放大,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双手抱住脑袋,“不可能,不会的,那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她自言自语。
她呼吸开始困难,像是快要溺死似的,大口呼吸着,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自己浑然不觉。
她拉住云团,“我这是做梦吧?我觉得喘不过气,一定是做梦,我最近一直做噩梦,这一定是个噩梦……”
小丫鬟们都害怕起来,担心小姐受不住刺激,从此疯掉了。
云团轻轻抱住她,呜咽道:“阿忆,坚强一点,我们应该勇敢面对现实。”
虞忆止不住地大哭起来,哭到话都说不出来,似乎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我没爹娘了……”
云团给她擦眼泪、拍背,“以后我的爹娘就是你的爹娘,好不好?我们要坚强,你要知道,爹娘总会离我们而去的,现在你爹娘就是早一点去天上,他们在天上过好日子呢,不怕不怕。”
虞忆睁着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云团坚定地点点头,“会的,终有一天我们会见到心中思念的人。”
魏玄终日在外面奔波,三法司正在查案,但是边郡兵几乎全军覆灭,虞扶身边亲近的军官更是一个活口也没有,边郡那边的将军府也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物证也没有。.?
虽然有一些人声称虞扶生前同北蛮人秘密接触过,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三法司也无法立即断案。
魏玄明白,自己时间紧迫,如果大舅舅真被断定为叛国,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不仅外祖父要被斩首,虞忆也要身陷囹圄。
现在唯一可能的突破点就是虞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小舅舅一定清楚背后的原因,只要找到他,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操纵之人。”魏玄说。
云团点头,“我小姑父认识边郡那边的人,我爹爹已经托他在那边帮忙寻找,虞小将军机敏,一定会活下来的。”
这段时间,云团几乎每天过来陪伴虞忆,顺便管理府中事宜,帮了魏玄极大的忙,要不是云团,魏玄都不知道府里要乱成什么样子。
“云团,其实,这个时候,你来边郡侯府,不太好。”
云团一脸无所谓,“我才不怕呢,好朋友就是要在最艰难的时候携手共度。”
魏玄很想说,他与她不是好朋友,而应是更亲密的关系。
陆萋忽然大踏步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银耳汤,见到云团就开怼:
“显着你了?净往我表哥身边凑,不知羞!”
魏玄:“陆萋,不要乱说话!”
陆萋抿抿嘴,“我说错了吗?一个大姑娘家老往别人家跑,像什么样子!”
云团直接端过来银耳汤,自己喝起来,陆萋大叫:“你干什么?又不是给你喝的。”
“嗯——好喝,我帮你们管理府中事务,照顾你的表姐,难道还不能喝你一碗汤?”
陆萋气结,瞪着眼睛,仿佛一只炸毛的乌眼鸡。
“哈哈!”云团忽然笑起来,“现在你们家,也就你有点人气儿了,我还怪喜欢的。”
陆萋恨得牙痒痒,笑得那么灿烂,明摆着是勾引表哥。
“少爷——”南山跑了进来,“有人来搜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