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总管是李卫亲信,平时也到内堂,所以李明珠并不见疑,揭帘问道:“爹爹唤我何事?”说时迟,那时快,董巨川身子一弓,疾如飞箭,蓦然冲进内室。帘后藏着的女子要躲已来不及,弓鞋一起,右足斜飞踢出,董巨川身子陡然一缩,足根一旋,双掌一阴一阳,猛的发出,那女子一脚踢空,倏觉掌风扫颈,身子一仰,竟然在间不容发之中避了开去。董巨川并不收势,左手一抓敌腕,右手猝击面门,攻势绵绵不绝,那女子身形闪动,手背一择,用“棚式”化开了董巨川迎面的劈掌,左腕向前冲击,又把敌人左拳的攻势也化解了,董巨川喝道:“陈美娘,你的丈夫已给擒了,你还敢顽抗?”那女子陡然一震,董巨川左手一沉,右掌直攻那女子两乳之间的“玄机穴”,那女子大怒,一个滚身,左右两肘,前撞后撞,这一招突然从内家拳的“如封似团”,变为外家拳的“豹食虎儿”,来势极猛。董巨川是形意派名宿,经验老到,他知道只凭本身功力,虽然也可取胜,但却必有一翻恶斗,只恐误了时刻,所以一开首就诓称她的丈夫被擒,使她心乱,继而用轻薄的掌法,引她发怒,乱则气浮,怒则心躁,董巨川觑个正着,左手一托敌腕,右手掌心一翻,迅如闪电般的扣着了那女子臂弯的“曲池穴”,施展擒拿手法把那女子捉了过来。李明珠惊道:“许总管,这人是谁?为何到我的卧室来捉人?”董巨川笑道:“不把她捉去,你的爹爹可要性命不保哩!”迈开大步,与许成呼啸而去。
这女子名唤陈美娘,正是江南大侠甘凤池的妻子。陈美娘武功虽比甘凤池差许多,但在江湖上也已经少有。他们夫妻二人,最好游戏风尘,在江南一带行侠仗义。一个月前,他们搭了一个江湖班子,来到杭州卖艺。甘凤池因名头太响,所以用药易容,到了杭州,恰巧碰着抚台李卫为母亲祝寿,招他们的班子进衙表演;又恰巧抚台的女儿欢喜陈美娘的杂技,时时招她进衙,甘凤池身无别事,也就留了下来。为了想看看抚衙内有什么能人,故意参加了卫士的选拔,甘凤池到杭州时曾和路民瞻通过消息,吕四娘和路民瞻一到杭州,立刻找到了甘风池,请他设法。这日恰逢抚台面试,甘凤池当场显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抚台擒了过来。那料董巨川老奸巨滑,听得抚台说起甘凤池(化名唐龙)的来历,事发之后,心想那个杂技班的女子,必是陈美娘无疑。试往内堂一撞果然撞个正着。
且说甘凤池将李卫挟为人质,在堂上大口大口的喝酒,神采飞扬,抚台的卫士,在堂下穿梭来往,一个个胆战心惊。甘凤池等得心焦,喝道:“兀那姓董的老贼,为何还不回来?”话犹未了,堂下一声应道:“甘大侠少安毋躁,俺来了!”
董巨川三指扣着陈美娘的脉门,笑嘻嘻的将她拖上堂来,甘风池见了,又惊又怒。董巨川笑道:“将抚台大人交换贤嫂,这总算两不吃亏吧。”甘凤池气得七窍生烟
暗骂“奸贼”,但他夫妻恩爱,纵然生气,也要交换。当下咬牙说道:“好,你把她放开,我将抚台还你。”董巨川道:“你可不许暗下毒手。”甘风池怒道:“江南大侠,说一不二。”董巨川将陈美娘往前一推,甘风池也把李卫放下。李卫跑下台阶,陈美娘跑上堂上。这时内堂里人声嘈杂,秦中越所带的御林军忽然从里面冲了出来。
且说李明珠目睹董巨川将陈美娘擒去,又惊又气,她绝想不到这卖解的女子有那么大的来头,跑入卧房,砰一声关了房门,滚在床上痛哭,气恼父亲的卫士对她没有礼貌。正哭泣间,衣橱忽然打开,里面钻出了一个人来,竟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李明珠惊骇之极,收了哭声,那少女微微笑道:“小姐你生谁的气啊?说给我听,我有办法替你报仇。”话声柔美亲切,李明珠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少女道:“我是那卖解女子的班中姐妹。”李明珠道:“为什么我不见你进来?”那女子道:“据听说小姐天姿国色,我也想象陈姐姐一道来看你,可是你只请陈姐姐一人,所以我只好悄悄的跟她进来了。”李明珠小孩心性,听那少女赞她美貌,十分高兴。笑道:“你才美呢!你是新近搭班的吗?”那少女道:“是呀,没有见着小姐以前,我也以为自己很美,见了小姐,才知道自己差得远呢!”李明珠越发高兴,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你说你有办法替我报仇,你有什么办法呢?你的姐姐也给他们捉去了。”那女子道:“是京城来的那些御林军吗?”李明珠想起那日在囚房里,旁边有几个人看守犯人,刚才来捉人的那个家伙似乎就是看守之一,点点头道:“大约是吧。”那少女道:“那易办了,我和你去把犯人偷放出来……”李明珠惊道:“不行,爹爹要骂的。”那少女笑道:“你听我说呀,咱们把他放出来,悄悄的藏起来,然后交给你的父亲看管。这样,犯人还是在抚衙内,可是让那些御林军栽一个跟斗。谁叫他们不尊重你爹,还欺侮你呢?”李明珠道:“他们有人看守的呀。”那少女笑道:“只要你带我到囚房,我就有亦法。”李明珠还是个不懂事的女孩,那知天高地厚,她觉得这事情倒也好玩,而且她对那囚犯也颇好感,心想:把他藏起来和他聊聊天,一定很有趣。那囚犯一表斯文,还会做诗的呢!当下说道:“好!咱们就去。”取出两套男子衣裳,说道:“咱们换了衣棠去吧。”那少女赞道:“你真聪明。”不一会换好服装,李明珠将她带到囚房。外面的卫士喝道:“什么人?”李明珠一时心慌,竟然说不出话。
那少女道:“抚台大人听说钦犯有病,叫我来看看是否要请大夫?”守门的“噫”了一声道:“抚台大人怎么知道?”那少女用肘轻轻撞了李明珠一下,说道:“你先回去禀告总管,叫他请大夫去。我进去看看。”李明珠初时贪玩,现在见守门卫土个个凶神恶煞般盯着自己,不觉心慌。猛醒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抚台千金的身份,若然受到什么侮辱,那岂不是自讨没趣,听了少女的话,立刻转过身躯,扬手说道:“你看了钦犯之后,赶快来找我!”御林军的统领秦中越在里面大叫道:“什么人?不许进来!”李明珠已经跑开,守门的卫士伸手拦那乔装少女,少女道:“抚台大人要看也不行吗?”卫士道:“把抚台的令符拿来。”少女微微一笑,手指一弹,已点中了那卫士穴道,秦中越在房内听得外面“扑通”倒地之声,慌忙跳起,只见一个少年疾抢进来,骈指如戟,点他面上双睛。秦中越大喝一声:“有刺客!”双笔斜飞,左右交刺,那少年身法竟是迅疾异常,身形一矮,就在双笔方分未合之际,踏中宫直抢进来,招式未变,双指略沉,戳向胸口的“当门穴”,这“当门穴”又名“血穴”,乃是人身九个“死穴”之一,秦中越大吃一惊,躲闪不及,伏地一滚,左手判官笔骤的掷出,阻敌进攻,那少年五指一拢,竟然把秦中越的兵器抓在手中,反手一掷,如同背后有眼睛一般,将抢进囚房的一个卫士击倒。步似灵猿,仍然追击,秦中越是御林军的统领之一,武功不弱,这时已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把剩下的一支判官笔当五行剑用,盘旋飞舞,前遮后挡,而门外几个当班的御林军,也闻声涌进。这少年好不厉害,反身一跃,把最先涌进的两名军士直掼出去。秦中越稍有余暇,心念一动,奔向房中的囚犯,那料呼呼风响,眼睛一花,那少年竟如大鸟一般,在自己头顶飞过,拦在钦犯槛前,双掌一推,打了一个圆圈,左手上挑,右手下按,秦中越把笔一挡,那少年双掌变指,一点“期门”,一点“将台”,这两处穴道,都是人身“晕穴”,秦中越本是打穴的好手,见这少年点穴奇快,吓了一身冷汗。疾忙退时,那里还来得及,刚一转身,背后立觉奇痛,左肋的“精促穴”已给点着。这“精促穴”在背后由下数上的第二条与第三条的骨缝中,适当脾位,乃是人身九个“哑穴”之一,一被点中,浑身瘫痪。
少年得手之后,反身将槛上的犯人抱起,低声唤道,“沈哥哥!”沈在宽喉头嘎咽,应声微弱
说道:“不必救我了。”这乔装少年正是吕四娘,她听得沈在宽能够说话,放下了心,左手环抱腰围,将他背起,右手从衣襟拔出一口精光闪目的腼剑,反身便往外闯!
门外的御林军纷纷呼喝,那里阻拦得住?吕四娘纵高窜低,直冲出外面大堂。甘凤池大声欢呼,董巨川大为震动。李卫叫道:“快截!”董巨川甘天龙双抢上去。甘凤池大喝一声,运用大擒拿手,疾的抓着一名卫士背心,朝两人摔去。陈美娘刚才吃了大亏,心中气恼,拔出匕首,抢在甘凤池之前,向董巨川疾刺,董巨川两手虚掩面门,腾的飞起右足,向陈美娘的匕首踢来,陈美娘转身一闪,甘天龙刷的一剑侧面袭到,陈美娘匕首一格,董巨川疾冲上去,想把陈美娘再次擒着。忽然呼的一声,甘凤池如箭飞至,双手一分,四臂相格,董巨川身形不稳,几乎仆地,从怀中一探,取出透骨毒钉,三支齐发,急劲异常,甘凤池大喝一声,左手又抓起一名卫士,往前一推,三枝毒钉,都打入卫士身中,双掌一错,又来扑击。董巨川急忙游走,吕四娘已力斩十余卫士,冲至月门,回头叫道:“七哥七嫂,咱们快走!”甘天龙与陈美娘武艺相当,仍在缠战,卫士从旁相助,将她围在核心。甘凤池掌劈指戳,倏忽之间,把围攻陈美娘的卫士全部打伤。甘天龙胆战心惊,慌忙退时,陈姜娘匕首一送,插入他胁下三寸,闷气顿舒,和甘风池并肩外闯。抚衙的卫士几曾见过如此声势,就如问给狂潮冲击一般,向两边分裂开去。狂笑声中,甘凤池夫妇追上了吕四娘,三人都冲出抚衙去了。
吕四娘到了甘凤池家中,说道:“请借静室一用。”陈美娘将她带入卧房,微笑退出,顺手将房门虚掩。吕四娘面上一红,带笑骂道,“淘气的嫂子,好不正经。”将沈在宽放在床上,低声说道:“沈哥哥,我在你的身边呢!”沈在宽面色惨白,双眸半张,叹口气道:“你何必救我?”吕四娘心儿乱跳,急忙解衣审视,却不见有甚伤痕,手臀一松,沈在宽扑通又倒。吕四娘是个大行家,把耳贴在他胸前一听,伸手在他腿弯一扭,沈在宽“哟”的一声叫了出来,却仍是不能动弹。吕四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听沈在宽幽幽说道:“我已成废人了,你救我也没用。”原来董巨川老奸巨滑,生伯有人把沈在宽救走,竟然下了毒手,用内家掌力震裂他下肢筋络,又用阴力使他受了内伤,把他弄成瘫痪,造成痨症。纵有华陀再世,也难救治。吕四娘如受雷轰,魂飞魄散,但一触及沈在宽那凄然绝望的眼光,急忙以绝大的定力,镇住心神,毅然说道:“什么没用,在宽,你在以名懦自负,岂不闻: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太史公身受腐刑乃著史记。这三人何尝不是残废?但却名垂千秋万世!在宽,一死易耳,大丈夫当在绝难之中以求生!”吕四娘侃侃而谈,说到后来,竟然声泪俱下。
“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这是《太史公自序》里的两句话,《史记》的作者司马迁,是汉武帝时代的人
他为了李陵败降匈奴的事说了几句公道话,触怒了汉武帝,竟然身受“腐刑”(阉割),所以他以左丘明和孙腹自况,说丘氏在失明之后,孙腹在被削去膝盖骨之后,还能著书立说,他们不是像自己一样都是“废人”吗?他以前人坚忍不拔的精神鼓舞了自己,因而也写出了伟大的史书。而今吕四娘以左丘明、孙膑和司马迁三人为例,激励沈在宽自勉。沈在宽热泪盈眶,陡然觉得生命重新充实起来,他紧握着吕四娘的手,吕四娘也是满脸泪光,然而这已经不是绝望的眼泪了,这泪光驱散了沈在宽眼前的灰暗,他看到了生命的意义了。
沈在宽紧握着吕四娘的手,良久、良久,吁声说道:“莹妹,谢谢你。”吕四娘微徽一笑,眼泪滴在他的脸上。沈在宽低声说道:“只是辜负了你的心意了。”吕四娘眼波一转,深情的看望着他,毅然说道:“在宽,你的身体残废,你的心灵可并没有残废啊!你再这样说,就是把我当作外人了。”这些话说得非常坚定,沈在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又过了一阵,吕四娘道:“且说你不会永远残废,只要你有虔心毅力,我可以教你自疗之法。”在宽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极好的医生了。”吕四娘道:“我还要做更好的医生,我教你吐纳之法,到你自己能导引血气,以意行气的时候,你就会完全痊愈,而且比常人还要健康。”沈在宽道:“这就是你们修练的内功吗?”吕四娘道:“正是,你给别人用内功弄成残废,受了暗伤,也只有修练内功来抵御!”沈在宽道:“要多少时候?”吕四娘道:“也许要十年。”沈在宽道:“好,那正是给我的磨练。”
陈美娘在外面听得哭声,轻轻敲门,吕四娘开门出来,将事情对甘凤池夫妇说了。陈美娘暗暗感叹,心想,教一个残废的人习练内功,而且还是一个全无根底、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十年也未必能够,这岂不误了师妹青春!甘凤池道:“十年便是十年,古人高义,正须我辈行之。我只是怕师妹没有静修之地。”吕四娘道:“一念大师的师弟一瓢和尚,日内就将移居仙霞,我可以在那里结庐傍居,照料在宽。”甘凤池道:“好,我们夫妇送你上山。”
吕四娘雇了驴车,靠着甘凤池的易容之术、变了面貌先回家乡,把父亲安葬之后,就随一瓢和尚到仙霞岭隐居。甘凤池下山时对吕四娘道:“将来我们斗那了因贼秃之时,只怕还要师妹相助。”吕四娘道:“这个自然
我在山中,也正可以趁此时机勤修剑诀。”
自此,沈在宽在吕四娘的照料下,日有进步,不知不觉,过了五年。
一日清晨,吕四娘照着日常习惯到沈在宽房中,未入房门,在窗口望进,忽见他一个人扶着墙壁走路,这一喜非同小可,赶忙推门进去。沈在宽道:“昨晚我做了吐纳功课之后,忽觉气达重关,上下升沉,又好似胸腹之间,有一团东西,可以上下转迂。我试用力,居然能坐起来,今朝我扶着墙壁,已经从床前行到书案,来回三次了。”吕四娘道:“你进境神速,这样看来,不必十年。但你初初学行,不宜过劳,还是躺回床上休息吧。”忽见书桌上有一纸词笺,写了几行大字。嗔道:“你才好一点,又劳神作诗了,我要罚你。”抓起词笺,沈在宽急道:“妹妹,还我!”身子颠巍巍的,竟然离开墙壁来抢,立足不稳,一跤跌倒吕四娘怀中,吕四娘急忙把他扶上床上,只见他面红过耳,吕四娘已一眼把那几行字看完,原来不是作诗,而是集句,将前人诗词,集成了一首“烷溪沙”调,词道:
“谁道瓢翠不可怜,金炉断尽小篆香,人生何处似尊前?见了又休还似梦,坐采虽近远如天,断来能有几回肠?”
四娘心道:“原来他对我还有疑虑。他对我深情眷恋,却又自惭形秽,怕这姻缘终如镜花水月,不敢对我吐露衷肠,所以才有这“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的感触。沈在宽呆呆的看着她,吕四娘叹道:“傻哥哥,五年来难道你还没有明白我的心事?不管你怎样,我都伴着你。”沈在宽眼圈一红,不觉滴下泪来。两人执手相看,说不尽柔情蜜意。正在陶醉之中,忽听得一瓢和尚在外发声相唤。
吕四娘悄声说道:“你好生将息,不要胡思乱想,我去去便回。”出了山居,只见一瓢和尚立在峰头招手。吕四娘跑了上去,问道:“大师招唤,可有何事?”一瓢和尚向山下一指,说道:“你看!”吕四娘凝眸一看,只见一人疾似星丸,从山下奔上,已到了下面峰腰,一瓢和尚道:“什么人知道我们隐居在此?莫非是清廷鹰犬么?”吕四娘冷笑道:“若是清廷鹰犬,那就是送死来了。”过了一阵,人影越来越现,轮廓依稀可辨。吕四娘奇道:“怎么会是他?”话刚说完,那人已跃上峰顶,发声叫道:“吕姐姐,你果然在此!”吕四娘喜道:“唐晓澜,啊,几年不见,你变成大人了。”
吕四娘替一瓢和尚介绍之后,唐晓澜道:“吕姐姐,我找得你好苦。”吕四娘道:“是么?谁告诉你的?”唐晓澜道:“甘大侠。但他又不相信我。吕姐姐——”一瓢和尚听他说话没头没脑,和吕四娘又很亲热,心中一动,说道:“我回去给你们烹茶。”唐晓澜待得一瓢和尚走后,忽然说道:“吕姐姐,你要救我!”吕四娘奇道:“为什么要我救你?”唐晓澜道:“吕姐姐,别人冤枉我,只有你能解救,你相信我吗?”吕四娘柔声笑道:“小弟弟,我以为你长大了,你还是从前那小孩模样。你说,什么人冤枉你了?”
唐晓澜颤声说道:“江湖上的侠义道。”吕四娘奇道:“有这样的事?是谁人领头?”唐晓澜道:“是我以前的师傅铁掌神弹杨仲英。”吕四娘道:“还有谁?”唐晓澜道:“还有关东四侠他们。”吕四娘道:“关东四侠不是你义父周青的朋友,而且和你一路的吗?”唐晓澜道:“他们本来对我很好,爱我如同子侄。”吕四娘道:“那你不要心慌,好好说给我听。”
于是唐晓澜从五年前随易兰珠上天山的时候说起。唐晓澜道:“吕姐姐,你记得吗?我以前对你说过,我有一对孪生的侄女,生得非常可爱。”吕四娘笑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和你在邙山初会之时,八臂神魔背着的那个女娃儿不就是其中之一?”唐晓澜道:“那是姐姐,名唤冯瑛。”吕四娘道:“那么后来双魔在钟万堂手中又抢去一个,那个是妹妹了。”唐晓澜道:“正是。她名叫冯琳。”吕四娘道:“这么说,一对孪生姐妹岂不是都到了双魔手中?”唐晓澜道:“不是,你听我说,这才叫奇特呢。我随易祖婆到了天山,易祖婆道:我在路上说过要还你一个侄女…”吕四娘插口道:“我也记得她说过这样的话,是在年家说的。是不是她收养了一个女娃?”唐晓澜道:“不是收养的,是抢来的!”吕四娘奇道:“抢谁的?”唐晓澜道:“抢双魔的!原来易祖婆在与我会合之前,为了到处找我,曾经到过北方。一日在四皇子的府门前,见到冯瑛和双魔玩耍,易祖婆看了一眼,就爱上了那个女娃,她年纪已老,正想找一个灵敏的徒儿呢”她非常奇怪,这样可爱的女娃儿,怎么会与双魔在一起?而且他们看来又绝对不是父女。于是一时兴起,竟然私入四皇府,探出这女娃也是双魔抢来的。就毫不客气,半夜三更把冯瑛抱走了。”吕四娘笑道:“四皇子府中高手云集,易老前辈这一下可不把他们吓得乱成一团。”唐晓澜接下去道:“我到了天山,易祖婆将冯瑛叫出来见我。”吕四娘道:“慢着,易前辈离开天山之时,是谁照料那女娃儿呢?”唐晓澜道:“是武老前辈。”吕四娘道:“啊,原来天山七剑中的的武琼瑶还在人间。”唐晓澜道:“武老前辈也很喜欢冯玻,几乎要和易祖婆争夺徒弟呢?”停了一阵,又说下去道:“我见了冯瑛,她咧嘴一笑,左脸现出酒涡,我记起了她就是双魔抢去的冯玻,正想叫她。易祖婆却将我止住,后来她对我说,冯瑛正在跟她练扎基的功夫,心神定要专一,尤其是她还只是七岁的小孩,可不能让她知道身世,吕四娘道:“好,‘来龙’我已清楚,‘去脉’则尚未明,请问这女娃儿的事与你现在的事又有何干?”唐晓澜正想再说下去,吕四娘忽道:“且慢!”站了起来,立在一块大岩石上。
吕四娘立在岩石之上,向下面僧舍招手说道:“一瓢大师,我再过一会回来,不必等我。”转过头来,摘下几枚野果,递给唐晓澜道:“你吃这个。”果味清甜,果浆微有酒味,唐晓澜不觉陶然。吕四娘道:“咱们到那边去坐,那边的风景比这边好得多。”
唐晓澜随吕四娘走了一阵,忽见一处山泉飞溅,汇成潭水,吕四娘和唐晓澜觅地坐下,吕四娘道:“我最爱静,尤其爱在这里听泉。”唐晓澜心神一荡,但见吕四娘说得极为坦然,温柔之中又极端庄,令人不敢逼视,急忙定下神来,傍着吕四娘坐了。说道:“我曾受汝州冯武师的大恩,十二年前他家遭受大祸,这事你是知道的了,当时我曾许下心愿,一定要把双魔掳去的侄女寻回,现在姐姐已有着落,妹妹却还在双魔手中。所以我学剑三年,下山之后,就想去寻冯琳消息。”吕四娘道:“她在四皇子府中,你本领再高,恐怕也难如愿。”唐晓澜道:“可不正是?所以后来才惹出那些事来。连我也始料不及。”吕四娘笑道:“你吃了双魔那些人的亏了?”她心想:四皇府中高手如云,你不吃亏才怪,这有什么意料不到。唐晓谰道:“不是吃亏的小事,这事真如做梦一般。姐姐,你别怪我,我总把你当成亲人,请你听我细说。”于是在流泉的山瀑之旁,唐晓澜说出了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
原来唐晓斓胆大心细,下山之后,也不是一下子就莽莽撞撞去找双魔。他漫游江湖,先到辽东半岛,找到了关东四侠。这时他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关东四侠见他长大成人,十分欢喜。玄风道长听他要到北京,去探冯琳消息,就对他道:“我有一个熟人,名叫耿五,在四皇子府中当差,你到了北京,可以找他。”唐晓澜用玄风秘传丹方,变貌易容,到了北方,可巧那耿五已出差去了。唐晓澜只好寄居西山僧舍,长日无聊,遍游京中名胜,一日忽起怀方幽情,心想既然到北京,那居庸关高京只有一百余里,万里长城就在那里蜿蜒而过,这历史上最伟大的建筑,可不能错过游踪。于是一日绝早起来,乘马车到了南口,就下车徒步登山。
万里长城从嘉峪关到山海关,在丛山峻岭中婉蜒一万二千余里,居庸关这段,通过八达岭。唐晓澜爬上陡峻的山岗,只见万里长城在群山之中起伏,就像一条其长无比的长蛇。居庸关关城兀立在南口北面,两旁高山夹着一条狭小的山沟,山岗上山花野草葱宠郁茂,好像是碧波翠浪,织成一幅美丽的图案。这就是有名的燕京八景之一——居庸叠翠。唐晓澜游赏了一会,再经过“六郎影”、“穆桂英点将台”等名胜,到了八达岭高峰,只见在一处悬崖上凿了“天险”二字,山势极为险峻,万里长城在山隘处爬过,唐晓澜豪情勃发,上了城墙,披襟当风,顿觉天地之大与个人之小。
万里长城建筑得雄伟无情,城墙上可容五马并驰。唐晓澜在城墙上纵目远眺,只见山峰重叠一望无尽,居庸关兀立北方,万望长城有如一条看不见首尾的长蛇,在翻山越岭。午日天气睛明,在城墙远眺,还隐约可见京城中的北海白塔。唐晓澜四顾无人,忽然兴起,解下了游龙宝剑,就在城墙上舞动起来,正自得意,忽听得有人赞道:“好剑法!”唐晓澜吃了一惊,收剑看时,不知什么时候,城墙上已上来了一个老者,唐晓澜道:“惊动老者,恕罪恕罪。”那老者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忽然问道:“周青是你何人?”唐晓澜那里敢说,只道:“晚辈见闻不广,请示谁是周青。”那老者道:“哦,你是怀疑我了?我和周青相识的时候,只怕你还未出世呢。把你的剑给我一看。”周青生前乃是清宫最忌的钦犯,唐晓澜不知这老者是何等人物,心怀恐惧,那老者咄咄逼人,不禁气道:“为什么要给你看?”那老者忽道:“听说周青已经死了,是也不是?”唐晓澜道:“你既说是他好友,如何不知?”那老者面色一变,喝道:“是谁把他杀死的?从实招来?”唐晓澜道:“你是在宫中当差的吗?”那老者面色一宽,忽然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宫中卫士,那么周青一定对你说过的了,把你的剑拿来,让我看看是不是那把游龙宝剑?”唐晓澜那句问话本是试探,见他坦然认了,大吃一惊,喝道:“原来你是朝廷鹰犬,这柄剑你有本事就来拿去!”刷的亮出剑锋,那老者怔了一怔,给他一骂,似乎很是生气,喝道:“真是少不更事!”唐晓澜担心他还有同党,唰的一剑刺来,那老者一闪闪开,喝道:“你真是不知好坏!”唐晓澜出手迅捷,不能自休,瞬息之间,已连进了五招,那老者真料不到他的剑法如此凌厉精奇,竟分不出神来和他说话,双掌翻飞,只好和他哑斗。过了一阵,唐晓澜一剑快似一剑,把老者杀得手忙脚乱,老者暗暗吃惊,心想:“怎的这少年剑法还在周青之上,难道是我看错了,他并不是我所要找的人。”连连后退,唐晓澜杀得性起,步步进逼。那老者忽然一声大喝,也在腰间拔出一口剑来,只听得铿锵有声,老者的剑在游龙剑上一搭,一招“乘龙引凤”,就把唐晓澜的宝剑勃了开去。唐晓澜骤吃一惊,急忙顺势一探,化了来势,刷,刷两剑,朝敌人兵器硬削,那老者身形飘忽,剑招无定,不让唐晓澜的宝剑碰上,实在躲不开时,就拿捏时候,让过剑锋,用以柔制刚之法,化他攻势。唐晓澜在易兰珠门下学了三年,剑法已得真传,施展开来,真如闪电惊飘,狂涛骇浪,幸在那老人功力甚高,剑法虽不如他,却尚不致落败。唐晓澜剑法精绝,但内力远不如人,斗了一百来招,弄得满身大汗,心里极为焦躁,料不到自己学了天山剑法,还是一出便逢劲敌,连一个老头也制不住!
唐晓澜不知,若非他跟易兰珠学了这三年剑法早就败了。又斗一会,唐晓澜剑势丝毫未缓,可是已渐觉气促神疲。正恶斗间,忽听得城墙下有人叫道:“侯老爷子,你和谁在上面玩啊?”唐晓澜知是老者同党,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刷刷几剑,迅如怒狮,明是抢攻,实是走势,老者遮挡之间,唐晓澜虚晃一剑飞身便逃,城脚那几个人已登上城头,唐晓澜百忙中回头一望,见果然是卫士的装束,跑得越发迅疾,可怪的是那老者竟然不追。唐晓澜就在万里长城之上,跑了十多里才敢歇脚,已将近居庸关了,居庸关上隐有戍卒,唐晓澜跳下城墙,藏在山中,直到黄昏才敢回去。
唐晓澜提心吊胆过了几天,幸得毫无意外。于是又去耿五家中探访,原来耿五前天已回来了。唐晓澜取出玄风道长的信,和耿五商量。耿五道:“皇府中用人甚多,你混进去当个差使吧。不用对总管说,只和有头面的执事说说便成。”唐晓澜心想混进去觑个机会把冯琳带走也好,于是就央耿五说情,在皇府内当了一名打扫园子的仆役。
四皇子的府邸不在紫禁城内,而是在城北王大人胡同后面,本来是皇室供养喇嘛的神朝,现在却给四皇子将一半改为住宅,后来到四皇子登位之后,又改回黄教上院,并赐名为“雍和宫”,是北京城中出名的神秘地方。这座宫殿占地甚广,殿宇雄伟。里面花园广阔,主树参天。唐晓澜进了皇室,只见到处都有奇奇怪怪的佛像,甚觉新奇。在里面当了半月差使,不但见不着冯琳,连了因、哈布陀和双魔等也见不着。
一月黄昏,唐晓澜完了差使,本当同耿五回家,忽然听得后园中有女孩子的笑声,偷偷进去一看,只见几个孩子在园子里捉迷藏;其中一个女孩,约有十岁,身子非常轻盈,孩子们总捉她不着,唐晓澜看了一阵,那女孩子玩得高兴,格格的笑个不休,右面脸上现出酒涡,十分可爱,唐晓澜等了一会,那些女孩子道:“捉你不着,不和你玩了。”天色渐黑,各自散去。唐晓澜悄悄的行近她的身边,忽然说道:“冯琳,你还记得钟伯伯吗?”那女孩子眼珠一溜,道:“你说什么?谁是冯琳?谁是钟伯伯,我有许多伯伯呢,可就没有姓钟的,钟伯伯是新来的吗?”唐晓澜心中伤痛,想道:“钟万堂死时,这孩子也已有了七岁,如何就这个样子,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因道:“你不要害伯,我和你的爸爸妈妈是好朋友。”冯琳道:”我有许多义父呢,你和哪一个是好朋友?”唐晓澜道:“和你亲生的爸妈。”冯琳道:“我还有亲生的爸妈?你说谎。”唐晓澜道:“你的爸爸给坏人害死了,你的妈妈还没有死。你小时候我抱过你呢,我带你出去学本事,找你的妈妈。”冯琳鄢然一笑,道:“你带我出去?学本事?哼,你就是坏人!”忽然小手一扬,几柄飞刀,激时而来!
唐晓澜身回势转,一口飞刀贴着肋旁,倏然穿过,唐晓澜急转身形横伸二指,将第二口飞刀夹着,往外一甩,将第三口飞刀也打落了,冯琳拍手笑道:“不错,你再试试,你若还闪避得了,我就叫你伯伯,学你的本事!”小手一扬,六口飞刀,竟分三组打来,每组两柄,平排而出,到得中途,却忽然左右分开,这是钟万堂的飞刀绝技,冯琳已得他的衣钵真传,唐晓澜本待空手接刀,却无法照顾四方,闪得两闪,哩哩两声,两口飞刀竟贴着耳边飞过。冯琳小手连扬,飞刀接续而至,越来越急,唐晓澜迫于无奈,闪避之际,游龙宝剑,刷的出鞘,一荡一扫,只听得一片断金切玉之声,顿时间,洒下了满空刀雨,冯琳射来的飞刀,全被游龙剑削断。就在此时,忽听得两声怪啸,有人喝道:“什么人在此胡闹?”冯琳叫道:“萨伯伯,这人叫我跟他走呢!”
唐晓澜身形急起,正想扑上墙头,墙头上倏然飞下一条黑影,宛如巨鸟摩云,当头扑至,十爪如钩,凌空击下,唐晓澜剑光一闪,虚晃一招,身形倒转,向冯琳立足之处扑来,忽听得又是一声大喝,大力神魔萨天都双臂如椽,竟然拦着了去路。冯琳就躲在萨天都身后,手中掐着飞刀,笑嘻嘻的在看热闹。
从墙头上飞下那人正是八臂神魔萨天刺,兄弟二人把唐晓澜夹在当中。萨天刺哈哈笑道:“唐晓谰,原来是你!你想来拜师吗?”冯琳道:“不是,他叫我跟他走!他还说有本事教我呢!”萨天都喝道:“好,看你学什么高招?”双掌一起,直抢过来,左掌斜劈胸膛,右掌硬擒手腕,唐晓澜剑光一闪,疾发如风,萨天都料不到他剑法竟然如此快捷,一掌劈空,急忙斜闪。唐晓澜剑尖一颤,把他的肩头画了一道口子,萨天刺急忙施展猫鹰扑击之技,平空掠起,再度下扑,唐晓澜换了一个剑花,把宝剑舞成一圈银虹,护了头顶,萨天刺在半空一转,回翔三扑,无隙可乘,只得落地。萨天都怒吼如雷,挥拳再上。唐晓澜刷刷两剑,分袭双魔,萨天刺喝道:“好剑法。”反臂一抓,十指长甲,又向手腕抓来,唐晓澜一招“秋水横舟”横切过去,那萨天刺飘忽如风,一转又抓左胁,萨天都双掌挟风,也迎面劈到。唐晓澜宝剑一抖,急把天山剑法中的寒涛剑法施展出来、只见冷电精芒,剑花如浪,千点万点,直洒下来,萨天刺在剑光中穿来插去,和唐晓澜互相追逐,唐晓澜逃不出去,萨天刺也扑不近身。萨天都则在外围发掌,掌掌有劲,呼呼风响,掌风激荡,每每把唐晓澜的剑点震歪,让哥哥乘隙进击,唐晓澜剑招虽然神妙,功力却是不深,不过片刻,便难支持,萨天刺张牙舞爪,越发凌厉!
冯琳在旁拍手笑道:“哈,不识羞,你的本事跟我也差不多,却想做我的师傅。”唐晓澜大声喝道:“冯琳,这两人乃是你的仇人,他本事再好,你也不能认贼作父!”唐晓澜身陷重围,自知难逃,因此不管冯琳是否懂事,也要提醒于她。萨无刺面色一变,叫道:“燕儿,别听他的说话。”十爪抓、点、勾,撕,扑得更凶,唐晓澜冲了几次,都被他强截回来,险象环生,看看就将不免。萨天刺喝道:“还不弃剑投降!”唐晓澜咬实牙根,挥剑力战。这时皇府里的人都被惊起,纷纷拥到后园,看擒刺客。耿五在人堆中暗暗叫苦。正在想逃,忽听得外面喝道声声,围观的人两边走避,有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喝道:“你们的哈总管呢?叫允祯出来见我。”萨天刺倏的跳出圈子,唐晓澜莫名其妙,待要逃时,四围都是人墙,哪里还逃得出?
这为首的人,竟是康熙皇帝的长子、直郡王允堤。康熙虽然未立储君,但在一群皇子之中,长子权威,终究较大。这时诸皇子争位甚烈,尤其以四皇子允祯、八皇子允催、十皇子大饿、十四皇子允堤等运动最力。允堤是长子身份,当然不肯放过皇位,所以也勾结一班廷臣,养了一班死士。四皇子时时微服出京,唐晓澜入京之日,正是四皇子外出之时,所以哈布陀、了因和天叶散人等一班高手,都被他带出京了。四皇子私自出京,本是件绝秘之事,不料却给允堤侦知。
皇子私自出京,乃是犯法之事。四皇子允祯每次出京,都向父皇称病。好在康熙子女众多,而且对四皇子憎恶,很少召他进见,就是偶而要召他时,听他有病,也就罢了。所以四皇子胆子越来越大,在外的时日比在京的时日还多。大提这次查知允祯私自出京,心生一计,竟然亲自前来拜访。入了皇府,听得厮杀之声,大为奇异,所以进了后园。
萨天刺一见,慌了手脚,急忙答道:“四殿下卧病未起,不能亲接殿下。”允堤道:“我去看他的病。”喝令萨天刺带路,萨天刺道:“待我先擒这个刺客。”允堤忽然回顾身边一个卫士,说道:“侯三变,你把那个刺客擒来。”仍对萨天刺道:“不必你费力,你引我见允帧。”
允堤身边的卫士,应了声诺,嗖地窜出,唐晓澜抬头一看,吃了一惊,这卫士不是别人,正是在万里长城上与他相斗的那个老者。这时唐晓澜斗志已失,心想:反正逃不出去,落在他的手中,总胜于落在双魔手中,虑斗几招,侯三变施展大擒拿手一把将他抓起。
允堤道:“好,你先押刺客回去。”原来允堤怀疑这个刺客与兄弟间的夺位有关,所以不将他交回允祯府中人,却要候三变把他押回,准备亲自审问。
允堤再喝萨天刺带路,萨天刺道:“我只是一个卫士,不敢私进内府。”允堤勃然变色。
正当此际,一个女孩子忽然在萨天都背后闪了出来,说道:“殿下,我带你去。”
允祯道:“你是谁?”
冯琳道:“我是服侍四殿下的婢女。”
允祯道:“好,你这个女娃子倒很乖,进去吧。”
冯琳向萨天刺眨眨眼睛,带允祯直进内府。
侯三变将唐晓澜擒了,疾忙出外,和两个随来的太监,套起马车,直入禁城。他的主人允堤以长子身份,住在宫中。马车走了一会,从后面的神武门入宫。下了马车,两个太监走在前面,侯三变挟着唐晓澜走在后面,又走了好久,天已入黑,各宫都已关了园子,只有些当值太监巡来巡去。允堤住在东边的承乾宫,西边三十六所宫殿是皇帝后妃所住,各皇子的家人卫士若非奉召也不能进去。走了一会,经过了东西二宫的交界之处,侯三变忽然在唐晓澜耳边悄悄说道:“你赶快逃进西宫,跨过护墙,在花园里向北走二百步,有一所假山,绕过假山,有一个荷塘,在荷塘左边五十步,有一间黑石屋子,你推门进去,见了人不要惊怕,保你脱险!”说了之后,突然把手一松,叫道:“哎阿,好厉害的刺客!”拔出佩剑,闪电般在自己腿上刺了一剑,两个太监回过头来,唐晓澜已飞身掠过墙头,跑到皇宫的西院去了。
唐晓澜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侯三变何以要放自己,但身陷皇宫,只好照他的指引一试。皇宫极大,唐晓澜跨过护墙,躲躲闪闪,闯入花园,向北走二百步,果然见有一座假山,绕过假山,果然有一个荷塘,唐晓澜向左边行了五十步,找到那所黑石屋子。旁的宫殿都是金碧辉煌,只有这所黑石屋子建筑简陋,走到门前,只觉冷意森森,屋檐结有蛛网,想是平时人迹少到,唐晓澜推门进去,走上台阶,忽听得厢房内有微弱的声音,问道:“是谁?”唐晓澜一把推开房门,忽见里面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女人,形容枯槁,正在手弄瑶琴。见唐晓澜进来,睁大了眼。
唐晓澜道:“是侯三变叫我来的!”那女人“哦”了一声,眼睛忽然明亮起来,盯着晓澜,面上肌肉抽搐,两滴眼泪,忽然落了下来,唐晓澜忽觉这女人似乎在那里见过似的。心头感到一阵阵寒意。
那女人看了好久,低声说道:“你坐下来。”声音虽小,却似乎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唐晓澜依言坐下,又听得那女人低声说道:“把你的上衣解下来!”唐晓澜吃了一惊,那女人道:“我叫你脱衣,你自己看看,你的胸口有一粒大黑痔,两乳旁边有两粒小黑痔,成品字形,你自己摸摸,是也不是?”唐晓澜更是吃惊。
正是:
身世真如梦,深宫异事多。
欲知后事如何?清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