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远处,看着人群在几个老者的带领下跪倒在地上,杨倩儿撇了撇嘴,在她眼里,这个祠堂太过简陋了些,不过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祭祖的场面,观礼的人到是不少,里三层外三层的,反正除了她以外就没有女人,女人是不能进祖宗祠堂的,就算是观礼也不行,到是她磨着李玄瑾遮遮掩掩的将她带到了这里。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例外在的,那就是赵石了,赵石还未到加冠之年,族谱中是没有他的名字的,不过赵家村的人们在这里生活了百多年,还没出过一个官身。这么一来,赵石在族中的地位也便可想而知了,如今在族内简直就是说一不二地人物,加了冠礼之后,便是族长的不二人选,一年前便已经被族老儿们破例加入了族谱,现任的族长就等着几年之后退位让贤的了。这样的场合怎么会缺了他,位置虽然还只排在一些长辈的身后。但前面的人或多或少地都侧着身子的,以示恭敬。
起先杨倩儿还觉得有些新鲜,到得几个族老儿开始念起冗长地祭文,无非是拜请祖先保佑家乡父老平平安安,五谷丰登之类的言辞,她便有些厌烦了,目光一转。便落在了赵石的身上,雪白的贝齿立马儿紧紧咬住了嘴唇,心里更是恨的痒痒的。
想起早晨时候的情景,她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那个可恨地家伙吓唬完了她之后,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黑乎乎的院子里,吓的她是魂飞魄散,这还不算。在她叫了一声之后,还猛的把门打了开来,她一个收势不住,当时那架势,看上去就像是自己毫不犹豫的扑进了他的怀里,还还是呆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这个卑鄙。无耻,龌龊,下流胚子的家伙也不说推开她,这个混蛋一定是故意的。最主要却是被出来地景王殿下看了个正着,当时羞的她连死的心都有了的,这个混蛋倒好,直接一句意外就跑掉了,害得自己没脸见人,这么羞人的事情怎么跟人个解释法儿?闹得现在景王看她的目光总是怪怪地,心里可能已经认定了自己是那种不知羞耻的下溅女人了吧?呸呸。什么下溅女人。本小姐冰清玉洁,光明正大。何须向人解释什么?况且这个混蛋还比自己小好几岁呢,呸呸,他小不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个仇算是结下了,看本小姐以后怎么收拾你这个混蛋。
她在这里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娇羞无限,却不知她这一番不自觉的神态已经全数落在了旁边的李玄瑾眼里,看着那平日里从来不曾见的娇美神态,李玄瑾心中不禁一痛,早上的时候见到那一幕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斩了这个胆大包天,竟敢在自己面前调戏,不,已经不能说是调戏了不管怎么说,他头一次这么想亲手杀一个人,在他想来,身为相府大小姐的杨倩儿自然不会只过了一天工夫就看上一个小小的禁军旅帅的,一定是对方意图非礼地了哪成想,接下来这个胆大包天地家伙竟然是镇定非常跟自己说了一句,殿下起来了,这是一个意外,我去给大家准备早饭,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却是杨倩儿满脸地羞红和慌乱,讷讷的想要说些什么出来,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也跑了,让他满腔的怒气和震惊都憋在了心里,那个时候他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是不是昨晚喝的多了,还在做梦呢,过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面对着空荡荡的堂屋,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间什么雄心壮志,什么勾心斗角都好像离他那么的遥远,生出来的却是世事无常的感触。
终于强自镇定过来的他想了很多,他对聪明灵慧的杨倩儿确实仰慕非常的,不然也不会带着她出京,但仰慕归仰慕,开始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与这位相府大小姐的缘份最多也便是红颜知己的,不说他身为景王,早已经有了正妃,相府的小姐自然不会来给他作妾侍的,这在后周或是南唐可能不算什么问题,但这里是大秦,为了保持大秦尚武精神以及不使外戚势大专权,历代的皇家子孙娶的都是一些家事清白的低级将领的女儿,这是祖训,就连皇帝都要遵之无背的,何况他一个王爷?既然无缘,何不顺水推舟心中这般想着,但这心里面却总是憋着一股炙热的妒火也许正是看清了这一点,那位心机深沉的宰辅大人才能放心的让自己的孙女跟他走这一趟吧?一来是间接的表明了心迹,二来嘛,自己的外公和杨家却有通家之好的,让杨倩儿走上这一趟也是份所当为的。
思来想去,虽说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利害干系才是他们所着重地,但他还是怎么也不相信在这偏远的巩义县竟然闹出这么一出儿来,那位杨相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女会在这里跟个小旅帅清晨幽会吧?还是就像那个小旅帅自己说的那般,只是个意外?想到最后,脑子乱的好像千军万马在里面折腾一样,最终只好这么安慰自己了,最主要的还是他怎么也不相信一位相府的大小姐会这么轻易地看上一个武夫。年纪还这般小法儿。
但在这个时候,看到杨倩儿的这番作态。他心里再无怀疑,天啊,是不是巩义县这个地方邪性?怎么叫这位大小姐犯这种糊涂?满心地嫉妒之余,他已经开始想象着这位大小姐回去向自己爷爷哭着闹着要下嫁的情形了,出去一趟,自己把人家好好的大小姐的魂儿给扔在了巩义县,这要怎么个解释法儿?
不提李玄瑾这里百味杂陈。祭祖过后便是各家扫墓,这个时候的扫墓和现代只是象征性到墓前转悠一圈完事不同,铲除杂草,修缮坟茔,甚至还会召集人手更换墓前的石碑挡板,然后才摆上果品吃食,烧些冥钱了事,纷纷扰扰的连午饭大家也没吃。一直折腾到临近天黑,这才在村子前面地广场之上摆开流水席,把晚饭吃了。
不说这些祭祖的人们,就是李玄瑾等人这个时候也已经饿的前新帖了后背,李玄瑾到是经历过这些场合的,皇家祭祖扫墓比这要繁琐万倍。往往一次下来要两三天才能完事的,杨倩儿就不行了,到了最后,简直已经是有气无力的了,心里更是咬牙发誓,以后再也不凑这样的热闹了。
傍晚时分,一扫祭祖时的深沉肃穆,流水席摆开,整个村子立时欢腾一片,说家长里短地。高声谈笑的。交杯换盏的,小孩子则围着大人们撒欢的折腾。欢声笑语间,看上去生机勃勃的,这也是农忙之前最后的欢乐了,清明一过,春雨纷纷,家家也就没这么闲了,所以场面上也分外地热闹。
赵石这一桌除了李玄瑾三个,村老儿们也聚了过来,赵石一如既往的说话不多,但却是酒到杯干,不一会儿就已经喝跑了好几个,早晨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对头,但本就是个意外来的,他还以为那位大小姐总得解释一下吧,所以也混没在意李玄瑾眼底里复杂到了极处的目光,到很是理解杨倩儿不时射过来的恨恨目光的。
再说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计划需要时时刻刻进行推敲,这样才能少犯下错误,之前想的完全了,之后行动起来便无任何迟疑,这才是现代特种战士的作战作风。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中,身后脚步声响,黑瘦地狐狸已经带着两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俯身低声道:“旅帅,刚得回报,三司使地巡查队伍已经到了县里,还有,镇子里来了几个外乡人,在一直打听我们这里的情形,身上都带着兵器,看上去不是什么好路数,我已经叫人盯着他们了,您看是不是立即擒下他们?”
赵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在他想来,前次那些家伙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儿,这次应该不会再这么明目张胆的来了,怎么还会派人到镇子上打听消息?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错了,还是说赶巧了,又来了一波旁的什么人?
“他们几个人?”
“八个,都是一口京城的官话,回报的兄弟说,瞧他们那架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官面上的人物儿一样,蠢的厉害。”
赵石摆了摆手,冷冷道:“这个时候宁肯杀错不能放过,叫上一队弟兄,都给我拿下了,你不用去,叫蔫狼带人过去,你只看好县里的人便是,把蔫狼叫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是,大人。”狐狸的嘴角一翘,这位大人行事便是痛快,跟了他这么久了,杀伐果断,思虑周详,但要行事,从没有犹豫不决的时候,虽然前面有那么一块大石头拦着,但他们这些人都无家无业的,实在不行,跟着这位大人为匪为盗,纵横来去,也是痛快的。
不一会儿。蔫狼已经走了过来,脸上还是挂着那憨厚地笑容,配上他那壮实的身板儿,到真像一个庄稼汉一般,但如今在禁军之中,已经再没有人会小瞧了这个蔫坏的家伙了,这人的脑袋瓜子不比狐狸差了。是个典型的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大人,您什么事儿找我?”
“镇子上来了几个外乡人。今晚你就带人去给我弄回来,记住,别惊动了其他人,更不能走了一个,还有,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最好别伤人命。当然了,这些人十有**是冲咱们来地,若是反抗,格杀勿论,带回来两个活口便行,去吧。”
“是,大人,您就瞧好吧。”搓了搓满是老茧的双手。兴奋地笑着走了。
李玄瑾的目光本就一直盯在他身上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过还没等他发问,赵石已经又习惯性的举起了酒碗,向他示意了一下,一仰头全都喝了下去。李玄瑾现在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索性也是一下干了,这酒极是粗糙,自然赶不上他府里那些琼浆玉液,但此时一碗酒下去,心里却反而觉得好受了些。
由于旁边人多,赵石也便不叫他殿下了,“黄兄,今晚也许有些收获,你可不要一醉不醒错过了才是。还有。曾大人已经到了县城,再住上些日子。热闹有的瞧呢。”
这话说出来李玄瑾怎么听怎么有些别扭,一醉不醒?那你还干嘛一碗碗的灌我?真真是岂有此理,不会是那个曾度这么沉不住气吧?这就来了?再一个,这村子里有什么让他们这么惦记的,没瞧不出来啊,父皇说让自己过来,是不是也是意有所指?这巩义县难道真地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在里面?
半夜时分,赵石陪着李玄瑾来到了军营,宽敞的木屋儿当中,五个人被绑的粽子相仿,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时不时的还发出一阵呜呜的呻吟声,看他们鼻青脸肿的样子,显然没少吃了苦头,不过八个人只剩下了五个,看来这些人还真不知道这里有多凶险,被人围住了还敢反抗地。
“呵呵,大人,这次咱们可逮着几个有意思的了,他们竟然是庆阳那个王八蛋的手下,说来这里是有公务在身的,带头儿的还是个校尉来的,问他们是什么公务他们还说不清楚,照我看啊,**是冲着咱们来地了”蔫狼身上还带着一股血腥味,看来是亲自动了手的,还没等赵石和李玄瑾进屋儿,就眉开眼笑的说了起来,不过却是奇怪的看了李玄瑾一眼,不知道平白无故的旅帅带着这么个人来是干什么?说到后来声音也便渐小。
赵石眼睛眯了眯,要说这些人来的也太晚了些吧?怎么赶到这个唧咕眼儿上来了,还是明目张胆派来的,蠢成这个德行还真是少见,还是以为要杀一个小小的禁军旅帅根本不用费什么手脚?连遮掩一下都省了?
心中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转头对李玄瑾道:“黄兄,是不是想知道一下庆阳之战的详情?之前没说是怕黄兄不信,现在可是有了几个人证在的,一会儿再跟黄兄说个清楚。”
李玄瑾地目光有些复杂,男人地嫉妒心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他心里萦绕不去,但毫无疑问的,眼前这个少年确确实实是个人才,只是表现地有些高深莫测了些,使他不由自主的有些心生戒备,但以对方的家事和年纪,以及那简单的来历看来,也不像是旁的什么人安插在这里的棋子,恐怕更多的是适逢其会罢了。
他正是自感实力太弱之时,既想着能招揽到这么个人才,心中又有着恼怒在,心思自然烦乱非常的,不过赵石的几句话却也提起了他的兴趣,“这些人是庆阳来的?庆阳之战?不是过去很长时间了吗?怎的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在不成?”
“黄兄不比着急,一会儿再向您解释就是。”
来到屋内,蔫狼也听出来了,这个跟着旅帅一起过来的公子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儿,既然旅帅的口气中没有避讳的意思,那他也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一脚踢在一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一个大汉的肚子上,笑着道:“这个家伙便是李武那厮的亲兵统领了,在庆阳时咱也见过的,错不了,那个时候这个家伙可是恨不能鼻子长在头顶上的,叫什么来着,嗯,对了,叫刘世吾,什么本事也没有,到弄了个陪戎校尉的官儿,那个时候可没少难为弟兄们,都说风水轮流转,没成想现在落在咱们手里,大人,你说句话儿,杀官的罪名我蔫狼担了,怎也不能叫他囫囵个儿的回去。”
那汉子嘴巴被破布堵的结结实实,听了蔫狼的一番话,眼睛睁的老大,身子拼命挣动,青肿的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李武?你说的是庆阳那个阵斩了野利齐的李武?”李玄瑾兴趣是越来越大,李武竟然派了自己的亲兵统领来这里,这其中的事情可是有意思了。
蔫狼眼睛一瞪,看了赵石一眼,见赵石微微点头,这才说道:“什么阵斩野利齐,那都是我家旅帅大人立下的功劳,让那厮生生夺了去,打仗的时候没见那厮的人影,抢起功劳来却是一个赛上一个儿,不过人家势大,我们这些当兵吃粮的就算说了,那些朝廷的大人们估计也得护着那个姓李的,要不然我们这些人好好的庆阳镇军不当,来这里当什么团练?”
“啊,你是说李武讳功诿过,虚报军功?这是真的?”以李玄瑾的心机,听了他这话也是脸上变色,庆阳那么大的事情,可以说是朝野震动都不为过的,没成想临到了来,还。这要是报上去,李家顷刻崩塌是有些不大可能,但他李武的人头肯定是不保的了,而且那位兵部侍郎大人的位置恐怕也就不是那么牢靠了吧?父皇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不知道,那内衙那些人就都该死,若是知道了,为什么隐忍不发?是为了太子三哥吗。父皇真的能够容忍三哥如此胡闹?
他对旁的事可能不太熟悉,但要说到朝廷政争,却是从小耳闻木染,熟悉透了的,只一瞬间便已经联想到了太子和此事脱不了干系的,至于太子为什么这么干?那更是一目了然,无非是拉拢李家罢了。
“黄兄,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赵石头也没回的问道,同时蹲下身去将那汉子嘴里的破布掏了出来。
“不关我们的事儿,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是李校尉听说三司使曾大人要来这里,怕怕你们胡说,这才叫我们来杀人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就饶了我们吧。”嘴巴一得了自由,这位明显不是什么硬挺汉子,还没等别人开口,张开嘴巴就往外倒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赵石皱了皱眉头,又把破布给他堵了回去,声音自然嘎然而止。
赵石站起身来,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玄瑾,李玄瑾也是有决断的人物儿,只是略一思索,便说道:“既然如此,这几个人便都得留着,待得我回京的时候,赵大人可愿随我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