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的赵石来说,稳定军心不算什么难事,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他的战功,在军中无人可及。
在大秦诸位大将军之中,真正曾领兵数十万,攻城拔寨的,其实只有两位,大将军赵石,和驻军河洛的大将军张培贤。
其他的大将军,地位都要低一些,因为他们没有那个机会,或者没那个能力,作为一军主帅,来领兵征战。
就像现在,右路军有两位大将军,一个大将军种遂,一个大将军折汇,看上去都在独当一面,实际上,他们却是要受大将军赵石辖制,不管名义上,还是实际上,他们都无法跟大将军赵石相比。
都是大将军,却还要看资历,无疑,大将军赵石是其中资历最雄厚,也最有说服力的一个。
所以,众将即便心中有了不满,但在直面大将军赵石的时候,却没有一个有那个胆量,将不满表露出来,所以,压服众将,稳定军心,对于赵石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不用太过多费唇舌,更不用再杀人立威了。
但要说其他人,就像当初的大将军吴宁,在伐蜀之初,只统合大军一项,就已弄的他焦头烂额……而大将军张培贤出兵河洛时,也是多有计较,在麾下众将的出兵方向上,费尽了心思。
便说赵石自己,当初带兵入蜀时,也是斩了大将军王佩的亲信,又连战连捷,才让众将膺服……
废话少说。赵石随即应了众将之议。进兵灵州城下。坐等时机到来。
等到众将离开,他才揉了揉额头,心中冷笑,等到深秋时节退兵,也亏这些家伙想的出来,到了那时,士卒疲惫,士气低迷。归心似箭之下,一旦后退,西夏人再果断些,出城追击。
很可能还没等回头跟西夏人交手,便成一溃千里之势,若是他别无旁法,早已轻兵直进,攻下韦州,再猛攻灵州,何必等到现在?
不说这个。就说当前形势之下,在得知灵州西夏兵马大集之后。他定然不会再引兵到灵州转上一圈,陷大军于险地。
退一万步,就算走到今日地步,他也定然会当即回头,去韦州修缮城池,深挖营垒,等待时机,怎么会在灵州城下,跟西夏人耗着,好玩吗?
对于殿前司禁军这些将领,他已是多有失望。
小小的韦州,让殿前司禁军打了好几日,都没能攻下,若非他在这里督战,不定还会被静塞军司反扑一下也说不定呢。
实际上,他遇到的问题,同样困扰了之后许多秦军将领,殿前司禁军越来越庞大,但战力却是参差不齐,各部将领,心思很多,但于领兵才能上,却皆显得很是平庸,这也导致了,在中原战事上,秦军屡屡受挫。
这样一来,直接的后果就是,殿前司禁军被分割开来,地位一降再降,最终沦为地方剿匪善后团练性质一般的地方守军了。
当然,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事实上是,现在赵石的眼光太高了些,殿前司禁军的战力此时相比其他诸国来说,还非常的不错,并没有他想的那般无能。
殿前司禁军的性质,也让他们必定无法跟常年作战的边军相提并论。
秦军缓慢而坚定的向前,翌日,秦军扎下的营寨实际上离灵州城,已经不足数里……
这个时候,灵州城前的西夏人零散扎下的营寨在秦人大军威迫之下,纷纷开始向两侧迁移。
在这个时候,西夏人的混乱也显露的更加清楚,一日间,和秦军碰撞十数次,加上夜袭,西夏人的攻势并不算太弱,但当秦军彻底铺开了正面,并迅速来到灵州城下,略略扎下营盘。
骑军在灵州城下来回扫荡,西夏人便都龟缩回了营寨之中,而这时,西夏人的营寨中,喧嚣无日,沸反盈天,甚至在秦军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内讧。
若非灵州城就在眼前,西夏人营寨连绵,从没见过这个架势,也没准备的秦军不知如何下口,不然的话,只这一个时机,就能让秦军连破数寨,不定有什么样的战果呢。
不过时机稍纵即逝,当西夏国相李元康亲临阵前,西夏各部迅速平静了下来,李元康为相十数载,年轻时候,更是率兵南征北战,逼得秦人议和,金人束手,虽然如今在朝中多受诟病,但西夏人中的威望,实不作第二人想。
当他来到阵前,所有的西夏将领都表示出了敬畏膺服,西夏大军军心也渐渐稳固。
但秦军此时已经在灵州城下,站稳了脚跟,轻易不会动摇了。
此时,灵州内外,两军联营密布,决战的气氛也越来越加浓重,久经沙场的老兵,都从其中闻出了浓浓的血腥味道。
大秦成武五年六月末尾,秦军进抵灵州城下。
“禀报大帅,有西夏使者来到营前,请见大帅。”
中军大帐之中,繁忙异常,秦军已经进入了攻城距离,在这个距离上,西夏人射程最远的投炮,甚至已经能堪堪投入秦军前营。
这绝对是个危险的距离,诸将对此颇为不解,如此立寨,军兵出营,几乎就能直接发起攻城之战了,而对面,却是为数众多的西夏兵马,连一点的缓冲余地都没留下,实是于兵法有违。
加上之前种种,诸将就算嘴里不说,此时心中已然多有不满。
但赵石不管这些,驳众将退后安营之议,等秦军站稳脚跟之后,立即命民夫立寨,并在寨前,深挖沟壕,摆上拒马,几乎便是在此处立城,与西夏人对峙到天长地久的架势了……
这样立下的营寨,却只能是为了固守,众将以为知道了大帅的意图,也就消停了下来,毕竟,大帅还没有真个昏了头,想跟西夏人决战在灵州城下,而这样一来,大军撤退的时候,也能从容一些不是?
不过私下里的腹诽也在所难免,只守不攻,来灵州城下作甚?
但他们却不知道,等到大营扎下,西夏人也收束兵卒,任凭秦军从容扎营的时候,赵石的心一下便松缓了下来,也随即传令,各部不得擅自出营浪战,违者军法处置云云。
这个时候,两军阵前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数十万大军遥遥相对,甚至于,前营刁斗之上的士卒,能望见对方的眉眼,大声打个招呼的话,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但灵州之前两方默契般的留出来的空地之上,却再没有什么厮杀,两个世仇大敌,就这样面对面站在了一处,只是冷眼相望,却未大打出手。
中军大帐,正在为各部安营事宜操心的赵石,听到这样的禀报,眉头不禁一扬,他知道日前西夏国相李元康已经到了灵州。
他少年时,在京师长安也曾见过此人几面,只是已经过去近有二十载,此人长的什么模样,早已模糊不堪,到是不知,这些西夏使者来干什么,又带来了什么说辞。
赵石摸了摸下巴长出来的短须,环顾左右笑道:“李元康垂垂老矣,不复当年气概了,难道还想凭口舌之利,退我十数万雄兵?真以为自己是诸葛武侯不成?”
帐中多有禀报军务的各部将领,闻言尽皆大笑,有人更是见大帅兴致极好,壮着胆子打趣道:“莫非是为大帅威名所摄,来请降的?”
赵石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本是肃穆庄严的中军大帐,遂又响起一阵秦川汉子爽朗的笑声,因为临战在即,而压抑的气氛,随之也是一扫而空。
赵石摆手,“你们的事儿过后再说,让本帅先见一见什么狗娘养的使者。”
言语粗鲁,和赵石如今的身份十分不合,但军中汉子,却最喜上官此等做派,尽皆利落的行下军礼,带着轻松的笑容,陆续离开中军主帐,却都并不走远,立在主帐之前,眼巴巴的想要看一看,这狗娘养的使者是个什么模样。
很快,一行六七人便被带到了这里。
为首一人,一身的官服,对于西夏文官服饰并不熟悉的秦军来说,只能猜测是个文官,看着长的像个汉人,却也无法确定,如今西夏党项人和汉人实在没有多大的差异。
中军大帐之前,不得喧哗,这些好奇的军中汉子,便混在大将军亲卫,以及中军军法官之中,挺胸抬头,手按腰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这一行人,也算是为秦军涨涨威风士气……
被这许多人盯着,有身处敌营之中,胆气小一些的,自然已经是两股战战,即便是为首的几个,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不过,能来这里当使者,自然有着准备,身穿官服之人,一下子便将身子挺直了几分,昂首做倨傲状,随着大将军赵石亲卫统领程书奇,来到中军主帐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