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贤来见赵石的时候,赵石正跟两个小妾在说话。,这几天,两个小妾可没闲着,整个洛阳都快转遍了。
洛阳名胜古迹不要太多,洛阳城有特色的吃食物品也是无数……几天下来,两个小妾弄回来的东西,就足足有三大车。
玩的尽兴,吃的花样百出,加上晋国公妾室的身份,洛阳上下谁也不敢轻忽怠慢,光护军就派了上百名,明里暗里的跟着,比随在赵石身边的人手还多,走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
两个小妾算是着着实实当了一回家……
杜甫墓前饮酒,金谷园中歇脚,龙门之上观景,吃的虎头鲤,喝着牡丹酿,真真好像到了天神国度一般。
两人还到了白马寺求佛,在白马寺西边,见到了孟公墓。
洛阳这里名人坟茔很多,但要说最新的,就是孟公墓了。
里面葬的是后周名将孟珙,算是衣冠冢。
离着白马寺不远,是不是孟珙遇害的地方,谁也说不清了,反正孟珙之子孟青重回河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造坟立碑。
这事本来不算大,但不光大将军张培贤觉着,这是收拢河洛民心的好事,连布政使韩聪等人也有此意。
于是。孟珙算是风光大葬。不但立下了石碑以记其人生平。而且,还像其他前人古墓一般,向朝廷请旨,建造了孟氏墓园。
于是,洛阳鬼雄之中,便也多了一位孟姓英雄。
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之后也不会少了,不需多做赘述。
而赵石的这两位小妾见了崭新的孟氏墓园,又听了随从之人口绽莲花般的解说,回来之后,便想央求自家夫君,在河洛这精彩世界,也留下个园林什么的,反正,她们也知道,晋国公府库房中的钱财。都快发霉了。
两个女人一番叽叽喳喳,弄的赵石满脑门黑线。
太不吉利了。自己还没死呢,这两个少管教的野丫头竟然给自己找起墓地来了。
不过,他对自家妻妾从来宽纵,到也没有呵斥什么,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不一会儿,两个一时兴起的小妾便自己转开了话题。
说着吃的玩的,最终还要埋怨,没看到洛阳最有名的牡丹节。
被两个出笼鸟儿般的小妾弄的有些头大,赵石起身就想开溜,正好,张培贤寻了上门……
于是,两人漫步于府邸之中,安步当车,往后宅书房的方向而来。
两人算是心照不宣,但各人的念头却也百转千回,那些泛泛而谈的东西,在他们嘴里顺口而出,心不在焉之意,一览无余。
很快,两人便来到书房所在,心情也都不太美好。
说实话,两个人交情没多少,反而处处隔阂,能静下心来谈一谈,已经算是难得的很了,心情好的了才是奇怪。
到底是张培贤的地方,到了书房,酒菜已经摆好,但无论是张培贤,还是赵石,都没什么胃口。
两人坐定,其他人随即消失了个干净。
赵石立马举杯,“多谢将军款待。”
张培贤慢了一步,却也不含糊,“第二次跟国公共饮,这次算是尽地主之谊,国公不必客气。”
两人和初见面时又有不同,那会儿虽然弄的有点剑拔弩张,但还是以试探居多,但这会儿嘛,说话夹枪带棒,硬邦邦的一开口就碰的火花四射了。
赵石在讽刺张培贤不够决断,这会儿才敢露面,张培贤则暗讽当年赵石陷于牢狱,落魄之态尽现于人前,不用闹这些意气,风水轮流转,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倒了霉呢。
当然,这不是他们第二次饮酒了,准确的说,应该是第四次,两次东征,他们都曾坐在一处共饮。
不过谁也没那个闲心去计较,也无心去琢磨对方的话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恶意,反正都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好话就完了,呵呵一笑间,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赵石没滋没味的吃了几口菜,便停下筷子,道:“赵石最多在这里呆到七月,便需启程回京,在那之前,有很多事要做……张将军若有异议,不妨说出来,或者在之后上书朝廷,但现在嘛……我会以钦差之名,令你全力助我行事,不知张将军能不能做到?”
这句话,已经充分显示出了,他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不再打算顾及张培贤的颜面了。
张培贤愣了愣,目光直视赵石,两人眨也不眨的对视了片刻。
张培贤移开目光,压着心中的火气,沉声道:“国公既为钦差,老夫怎敢有何异议?不过老夫有一事不明,还想向国公请教。”
赵石翘了翘嘴角,“请讲。”
张培贤道:“老夫想问问国公,国公此来河洛,既无圣旨,又无陛下口谕,手里只有一张朝廷文书……呵呵,河洛巡访使,这是个什么官职,又管的那些事情,老夫不太明白,还请国公明言。”
赵石笑了笑,开诚布公的谈话,虽然味道有点不对,但也勉强算是个好的开头。
“去年时,河洛这里烽烟四起,怪事频出,难道张将军还认为,朝廷能有的放矢不成?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出现巡访使这样的职位?派的还是我赵柱国前来,赵石其实也有点纳闷,巡访使之职。到底为何。不如张将军回去好好想想。再跟我商量商量,这个职位到底算什么?”
这话头,真的是太硬了,硬到张培贤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赵石也头一次,明明白白将自己的自负摆在了张培贤面前。
我赵石既然已经到了河洛,想管什么就管什么,你张培贤官职不如我。权势不如我,功勋更不如我,我赵石不欺负你也就罢了,就算明着欺负了你,你又能怎样?你张培贤若是不服,只管向朝廷申诉便是,看看之后会不会有圣旨或者口谕来到河洛,圣旨里又是对你张培贤赞誉有加,还是对我赵石好言抚慰,现在说那么多废话。又有什么用?
张培贤胸膛狠狠起伏了几下,就算有了些准备。赵石的不客气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恼火之余,甚至在想,这般的迫不及待后面,是不是隐藏着些什么,七月回京,那会儿京师是不是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他这会儿真的有些后悔了,不该拖这么长的时间,拖延下来,对自己明显有些不利不说,让姓赵的也彻底失去了耐心。
因为开始的时候,姓赵的还算客气,不会弄的这般难堪,在他想来,第二次见面,应该是你来我往,谈一下条件了。
但……这真的太糟糕了,看着眼前这个威势一日浓重一日,权势也在一日一日的增涨的年轻人,张培贤终于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无力。
罢了,罢了,这种口舌之争,又有何用?
张培贤略微垂下了头,无心再跟赵石针锋相对,随着一口气呼出来,人也好像立马老了十岁。
在气息勃发的赵石对比之下,更显得垂垂日暮,老朽不堪。
这就好像行军打仗,一方的气势弱下来,另外一方,则气势必胜。
看着老态毕露的张培贤,赵石并无半点怜悯惋惜之心,张培贤也确实将他的耐心耗的没剩下多少了。
甚至于,他都不惜动用了安排在张培贤身边的人,才让这位犹犹豫豫的大将军终于露了头出来。
在之前,他对张培贤的观感,还算不错,虽然他觉着其人向来善于和稀泥,心也不够硬,还有着好名之类的弱点。
但张培贤领兵太久了,尤其是当年魏王李玄道黯然回京一事,张培贤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虽不光彩,但做的却极为漂亮,审时度势的工夫上,非是旁人能及。
有领兵之能,又善审时度势,尤其是,为将多年,内外交通往来,不比旁人少了,却能不为朝廷上下所忌,这样的人,又怎能不让人心生佩服之意?
但这次来到河洛,他对张培贤的观感真的是每况愈下,到了现在,已是有点忍无可忍了……
不然的话,他说话断不会这般不留情面。
见张培贤默然不语,做受气的小媳妇状,赵石心里冷笑一声,已经开始琢磨着,这次河洛之行后,是不是应该就势将兵权从张培贤手中收回来了。
这个念头儿,在到洛阳之前,甚至于赶走韩聪之前,他都不曾起过,但现在,却让他真的起了这个心思。
不得不说,不论其他,想来堪称圆转的张培贤这次真的算是干了几件蠢事,在应对赵石这方面,做的太糟糕了。
确实,也许几年前,不,也就两年前,赵石不会在张培贤面前过于放肆。
但现在嘛,在长安,以赵石为首的武人,干净利落的搬倒了长安李氏和郑氏,权势大涨之下,张培贤这样的外间将领,在他面前,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抗的实力和机会。
张培贤还无法适应这样的身份转换,在应对上有所失措,也就不稀奇了。
而在赵石而言,其心胸气量,都不算多高,对在河洛遭受的冷遇和敷衍,让他有了深深的不满。
这就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原因所在……甚至,有可能决定一位大将军的去留,这样严重的后果,别说张培贤,就算是赵石自己,也不可能预料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