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今年到头咱们可就得呆在这破地方了,啧啧,看看这地方,房子都是漏风的,去年春天的时候咱还来过这里的,借宿了一宿,老头们到是不错,热饭烧酒的可劲招呼,但就这地方,别说是军营,就算是咱家里的柴房都比这强了去了,也不知这位指挥使大人怎么选了这么个破地方。”
“我说,你就少说两句吧,咱们左卫现在是落拓的凤凰,连他祖母的狗崽子都不如,离京里远些,咱这心里还踏实些,就说前些日子吧,咱们睡觉心都拎着,连衣服都不敢脱下来,就怕大理寺那般狗*养的进门抓人,到时候光溜溜的让人拖起来,那才叫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呢,这下起码不用提心吊胆了不是?”
“屁,你也算个爷们儿?老子在大理寺大堂上也没担心什么,当官的坏事儿,跟咱们有个毛关系,谁上任不得指着咱们这些当兵的给他们撑场面?”
“你就得了吧你,你那口子都和我婆娘说了,前些日子你上床连那物什都抬不起来,吹牛也不看看天候,这大冷天的,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那些如狼似虎的大理寺官差,谁见了不得缩着脑袋?谁也别逞英雄,天大的豪杰到了大理寺你也得低头。”
“你们别尽说这些有用没用的,咱们现在这位指挥使大人也不知是个什么脾性,你们说说。他真敢不让咱们回家过年?”
“奶奶的,他要是真敢让咱们在这破地方吃冷风,老子也让他不得安生了。”
“省省吧,人家杀过地人比你睡过的女人还多,就你?连东宫侍卫统领秦克简都给人家像杀鸡一样宰了,你算哪根葱?我家老爷子说了,这西山离京师虽然不远。但胜在一个僻静,你们懂什么叫僻静吗?杀上个把人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事后报个失踪逃逸,你连说理的地方都地方找去。”
“他。他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咱们这些人也不是泥捏的。”
“胆子大不大咱说不清楚,但这位大人的本事。啧啧知道我那堂哥吧?就是在右卫当差的那个,那天皇城闹刺客你们也都听说了吧?那场面可是我堂哥亲眼见到地,当即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十几个精壮汉子,手里还拿着弓弩刀剑。据说那位大人连把刀都没拿,这些刺客楞是一个都没跑了。
那血流的,我堂哥说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地血,还有两个被这位大人砍成了两截,肠子流了一地,但就是没死,那叫的是个凄惨,周围一群人楞是没一个敢凑上去仔细瞧瞧的。最后还是郎将大人叫来两个专门行刑的刀斧手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这还不算,第二天右卫就缺员了好多人,都是那天晚上当值的,我那堂哥自小胆子就大,到是没什么事,但几天都吃不下饭食。还老作噩梦,几天下来就瘦脱了型,别说兄弟没告诉你们,这位大人可是个心黑手狠的,和之前的李严禄李大人那是没地比,看着吧,谁要是当了这个出头鸟,嘿嘿,后果那真是想也不敢想,咱们兄弟既然来了。就是为了能保住这份差事。兄弟我是服了,上面叫干什么兄弟就干什么。总不至于掉了吃饭的家伙不是?”
“老兄说的在理,这位大人新到任,估计正着急立威呢,咱们还是小心些个,别让这火头烧到自己身上是个正理。”
“不说这些,这位大人的胆子那是没的说,你们听说了吗?前些日子雪月楼。”
“怎么没听说,不就是雪月楼的文小方献艺那天的事儿吗?这位大人据说闯进文小方的闺房,要用强来个霸王硬上弓,据说当时那声音叫地,满楼都听得见,不过后来听说这位大人晚上要进宫见皇上,许是那文小方不怎么配合,最后才拍拍屁股走了人,一群楼里的打手围着,人家连回事都没当,径自上马走了。”
“啧啧,文小方那可是天仙般的人物儿,满京师的男人都想见上一面的,别说旁的,要是老子能摸摸那小手儿,这辈子就算没白活,还用强?这位大人地胆子真是没的说,是个汉子。”
“这样的无稽之谈你们也信?那文小方是平常人?那是辰王的干孙女,谁敢轻易去动她?还霸王硬上弓?”
“哟,你也真别不信,咱家的小叔儿就是相府大公子的贴身伴读,那天跟杨大公子去了雪月楼,那场面是他亲眼看到的,之后把杨大公子给气的差点没去景王府找这位大人理论,还是被人连哄带劝回的府,这事儿我就不信你们都没听说,别是兄弟嫉妒指挥使大人的艳福了吧?才故意这么说地。”
……
这是三天之后地早晨,一大群穿戴整齐的羽林军士聚集在这破旧地军营里,平日寂静的行宫所在立即闹哄哄了起来。
这些左卫兵士东一堆西一堆的聚在一起,缩着脖子,谈的却是热火朝天,这些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也不乏消息灵通之辈,京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没一件能瞒得过他们的耳朵,说起来夹七夹八的好不喧腾。
但最多的还是对自己前程的担忧,前些日子的雷霆暴雨下来,这些没怎么经过事的羽林军士都是人心惶惶,传言更是漫天乱飞。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他们就有一个好处,永远不会少了出谋划策地,经过最初的惶恐后,大理寺也去过了,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摘吧清楚了,到了这个时候。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此事不会牵涉过广,如此一来。这些人想到的就只剩下自己的前程问题了。
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走些门路想着调离左卫,不过进羽林左卫不容易,想要脱离这里好像更困难,兵部的人一听说是羽林左卫地人想要调到别处,别说没人敢收你的礼物,便是有地人还要劝上几句。
这时人们一想才明白过味儿来,景王主审李严禄一案。简直就是将羽林左卫从上到下梳理了个遍,最近更是传出风声,景王要严惩为首之人,什么叫为首之人?不过是将原来李严禄和他的几个亲信严惩了罢了,到了如今就更容易明白了,景王府的护卫都头任指挥使之职,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大家都清楚,估计就算这些人没罪。也要找出些罪名来安上的,手下没兵还当什么指挥使?自然是没人敢调你出来了。
这么一来,羽林左卫人心虽散,但真敢不来的却没有几个,这旧军营的较场之上从早晨开始,陆陆续续地人流往这里不断汇集。到了此时,一眼看过去,都是羽林卫浅红色的军服颜色,人头涌动,想不热闹都不行。
赵石这时端坐于军营主账的大堂上,主帐这个说法好像有些偏颇,这里是这个军营中最好的一座房子,虽然也破破烂烂的,但总归没有漏风的地方,堂上弄了四五个火炉。都烧的旺旺的。相比较外面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地。这里则是暖意洋洋,感觉不到半点的寒冷。
两边站着的都是羽林左卫的大小军官,几个形容特别憔悴的都是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左卫将校,一个个都站地笔直,目不斜视,虽只相处了两三天模样,这位大人重着装军仪的性子他们可都清楚的很了,要是谁站没站像的,在这位大人面前,准是得闹个没脸,就像刚放出来的虞侯李存义,还像平时一样想迈个方步,显一下官威,你说你刚放出来也不知个收敛,还当是以前呢,这不,这位大人立即便是一句,“你身为军中虞侯,正应是遵守军纪之典范,这般没个样子也配为他们仿效?回家醒醒你的脑子。”之后这位还摸不清头脑的虞侯便被撵回家呆了两天,回来之后这虞侯的前面就挂了个副字,说是什么以观后效,也就是这官位还要看这位大人满不满意了。
只不过三天不到,便有四五个人吃了挂落,板子虽然没挨上,但都弄了个以观后效回来,后来这位大人也明说了,在他那里机会只有一次,第二次便要动真格的了,如此一来,众人虽是心中怨愤,但还是都打起了所有的精神头儿,来应付这位难伺候地指挥使大人。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所有左卫将校都被赵石催地好像脚不沾地一般的忙活,总算是将军营弄得像了个样子,嗯,也就是能住人罢了,再有就是行宫里面地仆役房间也都腾了出来,算起来安排下全军上下官兵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里所有人脸上都难掩疲惫之色,他们以前在羽林左卫中可没这么实心任事过,自然一个个都是累的好像狗一样了。
大堂之上这时人数虽多,但却连个咳嗽声都没有,只能听见外面的军兵闹哄哄的声音以及火炉里面的木柴煤炭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所有人都是目视前方站的跟个钉子似的,只等上面的那位少年大人发话下来。
只有张峰聚眼珠转来转去,这些人的变化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这么一看,到也有那么几分精锐的样子了,不过他毕竟出身世家,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自然也再清楚不过。
摄于这位大人的身份已经身后的景王,他们是不得不听,不得不做,但之后就有些难说了,这里估计有不少人在等着底下的官兵闹事呢吧?有了出头鸟,他们不管再跳出来说话,还是在背后使些什么手段也就容易找到替罪之人了,不知到了那时,这位大人会怎么办?
赵石坐在那里眯着眼睛,这种众人环伺,威权自专的感觉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毒品一样,越是咂摸,这味道越是回味无穷。
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他大致也能猜得到,这都在他意料之中,这些羽林左卫的大老爷小老爷们享福享的久了,被他这么一折腾,没有怨言才是怪事了呢,他是个军人,虽然没有那么多的理想和抱负,但军中的事情他太清楚了。
军队作为暴力机构,其中的手段永远都是粗暴直接的,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这些大老爷身在其位,肠子转的太弯,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明白底下的官兵们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也就是以己度人了,如今的他完完全全的拥有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只这一条便不是这些人抗衡得了的,也许这些人当中还有那位太子殿下安排的人手,准备弄些事情出来,但只要压服了底下这群军兵,将这支军队打上独属于他的烙印,眼前这些人便是想支使一个人给他牵马缀蹬,都得问问他同不同意才行。
到了那时,阴谋诡计便会变得毫不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