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大人下场了,指挥使大人下场了。”沸反盈天的军营中先是静了一静,接着哄的一声,便好像开了锅的热水般越加的沸腾了起来。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北风卷着雪花打着旋的在大地上肆虐,军营中不说哈气成冰吧,也差不了多少了,但这刺骨的寒风丝毫挡不住这些撒了欢的官兵们的热情,酒足饭饱的他们好像将前些日子挤压在胸膛里面的火气都散发了出来,也忘了一天前还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躲在屋里,倒头睡上个一天大头觉,这时都是精神头十足,营地校场之上人头涌动,人群随着叫喊之声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汇聚了过来,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好像生来就没这般高兴过,立时便让本来修整之后宽阔之极的校场也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指挥使大人要干什么?你们谁听清楚他们喊什么了?”
“还能干什么?要下场和咱们比试呗,也不知是摔跤还是什么,娘的,训练时怎么没见他们有这么大的劲头儿。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得赶紧到前面去占个好位置。”
“这个热闹说死了也得瞧瞧,比的是摔跤吧?上场的是谁?左军的还是右军的?上去一个恐怕不顶事。”
“你到是明白,上去的好像是右军的那几个愣头青,咱们中军的哪个敢上去触这个霉头?这下有好戏瞧了,指挥使大人那名声。啧啧,说是比试,上去地也总得自己掂量掂量,这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照你这么说,还能出了人命怎的?”
“那可保不准,指挥使大人出过几次手?武举上就弄死好几个,御前比试又宰了个秦克简。近百的女真人,让他像杀鸡似的宰了个一干二净。咱们这位大人可是个杀人如屠狗的魔王,比试?见血不见血的都叫比试,知道不知道?”
听到这话,人群不见畏缩,反而行头更高了,有的更是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道:“那都是传闻,这里除了右军的几个营头大人。谁见过指挥使大人出手了?说不定都是夸大其词,别看传地都是神乎其神的,说不定就是虚的,乱拳打死老师傅知不知道?十几个人上去,我就不信了,还真有关二爷那样的猛人。”
“要不你上去试试,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传闻?死了那么多的人就算是传闻咱也信了。难道武状元也是虚的?圣上和大臣们的眼睛都没你亮?这大风刮着,也不怕闪了你地舌头。”
“兄弟这话说的在理,要不咱给他赌上一局的了。”
“你个王八蛋别害老子,左卫的欠债刚还完,你就又要脱老子下水,你是没记性还是故意的?大理寺的日子还没呆够是吧?”
……
此时校场中间已经围成了一圈。张峰聚几个人听到消息之后都已经赶了过来,赵布宗脸色铁青的瞅着场中的几个人,这几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以第三营领兵官儿费榷为首,剩下地几个人都是原羽林左卫堪称勇武之辈。
费榷此人乃是羽林中郎将费伦费老大人的孙子,羽林中郎将自从设立之初便是个荣衔儿,并不直接统管羽林左右卫,只有皇上下旨,授予其符信才行,权力虽被架空。但身份却是尊贵。这个费榷在以前羽林左卫当中着实有些威望在的,也是少数几个逃过此前一劫的领兵校尉之一。
这人到没听说跟什么势力有牵扯。但不服管却是真的,以前赵布宗和他同级,如今却是当了右军统领,他这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很了,再加上这些时日摸爬滚打下来,心中地怨气那还能少了?这时借着机会跳出来,不单是想着让赵布宗难堪,更想给这里所有人出口气,若是能把新来的这位指挥使大人弄翻在这里,这位大人还能有脸在这里再呆下去?以后羽林左卫还就是京师爷们儿的天下不是?
还有个原因让他不得不这么做,之前挑唆李全德就有他一份在里面,那李全德人虽楞了些,但过后一琢磨,还能不知道被人当了枪使,在当了赵石亲兵之后,就没少找了他们几个的麻烦,往他们的饭里掺沙子,训练时找上几个人拖他们的后腿,手段比那位指挥使大人也少不到哪里去的,这人是属于那种沾上就甩不掉的主儿,这还只是在军营里,若真个大家能回家了,他就敢直接找你们家里去闹腾,在后面打你闷棍,往你家门里扔屎尿,这些事情那个李全德可都干得出来的。
两个月下来,其他几个人就都整整瘦了一圈儿下去,这次汰选便都出工不出力的走了人了事,算是变相地服了软儿,但他费榷不行,老爷子地脸面还摆在那里,羽林中郎将的孙子被赶出了羽林军,这事要传出去,不光是他,他家老爷子也不用出门见人了。
被逼到这份上,他也算是豁出去了,虽说京里传闻这位指挥使大人有盖世豪勇,但他心里还是存着万一之想,只要能将这位指挥使大人地威风打掉,之后大家还过自己的舒坦日子,李全德那里上门陪个不是也就罢了,皆大欢喜不是?
赵石此时也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在二十五六岁左右,身子强壮的高个儿汉子,现如今这左卫军中的事情没什么人能瞒过他的眼睛,这个人叫费榷,来历在他这里更是清楚的很,官宦世家子弟,心眼儿多的是,总想着走捷径,过舒服日子的一个人,若说有什么优点,那便是这个人还算能吃得些苦。不像其他几个干脆走人的,能熬过初步地汰选,其实便已经符合了他心目中身体素质这一关的。
他现在甚至能想象得到身后脸绷的跟个什么似的,还故意露出些愤怒表情的李全德心中正在偷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有时候还像是个孩子,那些小手段使的那叫一个勤快。若不是他视而不见,早就一顿板子下去。让这个家伙老实老实了。
不过这也正和当初将这人留下来地初衷,这个人报复心极强,身份又在那里摆着,有些事情他这个指挥使不好出头的,让这人去闹腾一下,效果着实不错,这不。不用几个月,就已经赶走了几个碍眼地,眼前这个费榷又自动跳了出来,这里面未尝没有此人的功劳,这就叫以毒攻毒,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人的经历造就了一个人性情以及才能,现在的赵石便已经开始用领导者的眼光在看待一些人和事情了。若他不能当上这个指挥使,这些事情便也轮不到他来操心,这样的手段他便也很可能想不到。
费榷被赵石的目光瞅地有些发毛,如今赵石身上已经若有若无的散发出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威严,别的不说,如今羽林左卫麾下。他已经拥有了一些忠实的追随者,这还只是两个月,给他更长的时间,这样的人便会更多,赏罚分明,纪律严酷,让许多人畏惧不满的同时,也让许多有野心之人看到了机会,左卫地官阶频繁调动调整便是明证,像折沐。杨胜这样的人便满心想着融入到赵石心腹之列中去。不难想到的是,若假以时日。一支独特于这个时代之外的军队将诞生在赵石的手上。
也许这样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不会有多大地作为,毕竟赵石还没有真正的见识过冷兵器时代的大规模攻伐,一些地方必然有其缺陷,先不论战力如何,但这支军队在服从性,荣誉感,竞争机制上都将是超前的,这也是一支精锐部队的基础和先决条件。
而现在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将一些沙子弄出去,他一来的时候便盯上了这几个领兵校尉,以他想来,跟太子那里有瓜葛的一定官职不低,高阶军官已经差不多被一网打尽,剩下的像曹冠之属都没有领兵之权,也就是这几个校尉看上去比较可疑了。
于是乎,李全德变成了他的亲兵,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地眼睛,剩下地几个校尉如今就已经剩下了费榷和赵布宗,赵布宗这里和景王关系颇深,以后也许要小心些,景王如今对他看重,不代表会一直如此,但现在此人却是值得信任的,费榷嘛,这人留下不留下此时已经无足轻重,单只他一个领兵校尉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这摔角之戏由来已久,秦汉之时便有王公贵戚取军中矫健者充入府中,每逢宴饮便邀斗为戏,到得唐时,更是盛极一时,还定下了许多地规矩,有专人训练而成,临场之时相互扑击,将对方扑倒在地者为胜,后来传入东瀛,便成了相扑的前身,初时这样的扑斗是为了显示国家的尚武之风,但到了后来便成了一种游戏,这和奥林匹克之类的体育运动都是相似,这里就不多说了。
这费榷到也有些聪明劲儿,并不以兵刃来比斗,而专选了这摔角,因为武举时就听闻这位大人曾以木制兵器将人活活砸死,他掂量了一番,觉得这位大人不太可能下死手,但兵刃无眼,真个自己倒霉挨上那么一下,或许不会致命,但瘸个胳膊腿之类的,以后还怎么见人?
摔角上面受伤的机会便小了许多,还有许多规矩限制,危险性便大大低了不少,这时的他也是心中惴惴,和赵石心里想的完全是两码子事,但在这气势上一下便显得弱了许多。
先是躬了躬身,笑的还很灿烂,“大人,您的名声下官们都听说过,这武勇上没的说,下官一个人恐怕不是大人对手,恳请大人让我等齐上,也好能让大人将真本事拿出来让左卫上下见识见识,大人以为如何?”
“一起来吧。”赵石扫了一眼眼前这几个人,正好是八个,身子都是强壮之极,这个费榷到也算了得,竟然能找到这么多人,这几个人他都熟记于心中的,身体素质都是一流之列,只是疏于训练,精气神上都不能于久经战阵的镇军相比罢了,想到这些,心中却是一动,这几个人都在右军不假,但平日和这个费榷也没什么交情可言,这个时候竟都被他说动,不说别的,只这一点,这人到也有些本事。
“大人,这摔跤的规矩您应该也懂得吧?拳打脚踢是不行的,以大人的勇名,自是不会坏了规矩的,全当下官没说,兄弟们都要打起精神来了,今天输在大人手里不算什么,主要要让大人知道咱们个顶个都是条汉子,摔折了腰可不要叫娘啊”
周围的人群立时传来一阵哄笑声,更是有人大声喊道:“娘老子才不管你的腰折不折呢,到是你婆娘以后就得改嫁了,到时候看你还是不是个汉子。”
场上的几个人可不会被他们干扰了,他们心里各有各的念头心思,但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费榷一声呼喝之下,按照事先讲好了的,四个人立即扑出,立即便将赵石围在了中间。
有的抱头,有的抱脚,身子最是强壮那个却直直朝赵石撞了过去,配合不算默契,不过显然是早有预谋,竭尽全力之下,架势也十分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