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战事顺利的一塌糊涂,在解州,秦军主力却是战事不怎顺畅。
解州城下尸骸累累,秦军虽已四面合围,但身为州府的解州城却依然挺立如故,喊杀声震耳欲聋,秦军将士如同蚂蚁般爬上解州城并不算如何高大的城墙,滚油,吊木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一片惨叫声中,城墙上的人影仿佛饺子般落在已经被填平了的护城阴沟之上。
但后续的秦军并不稍停,在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呼喝声中继续向上涌动,一排前头带着铁制弯钩的木杆从墙内伸出,在几个身高体大的金兵把持之下,将秦军临时制作的云梯顶离了城墙,上面的秦军绝望的看着云梯离城墙越来越远,有离地近的已经纷纷开始跳下,但爬到梯顶的秦军只有死死抓住梯子,一排弓箭手上前,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秦军射杀,尸体纷纷坠落于地,发成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声,随即梯子也被顶的倒了下去但也有少数悍勇的秦军挥刀斩断木杆,涌身跳上城墙,随即便和城墙上的金兵混杂在一起,残值断臂和着鲜血在城墙上肆意抛飞,一条条上一刻还鲜活的生命迅速消逝,双方士卒在城墙上纠缠着拥挤着。就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牛,将最后一丝潜力都榨干出来,为地就是将顽强的对手压倒下去。
终于,城墙上传来一片欢呼,疲惫中带着野心和杀气的呼嚎传遍整个战场,最后一个跳上城墙的秦军战士的身影被淹没在如林的刀枪中,尸体被高高挑起。吐着血沫子扭曲着掉出城墙之外,城下秦军在一阵鸣金声中迅速退到弓箭射程之外。为这一次的攻防战打上了一个句号。
守卫解州地金兵们瞪着几日未睡,已经熬成血红色的眼珠子,喘着粗气,将手中地刀枪高高举起,扯开已经嘶哑的嗓门儿大喊大叫,如疯似狂。
他们有理由欢呼骄傲,近十万秦军突然出现在解州。围城七日,解州统军同知卜英,推官陈留愈等人率六千孤军将秦军拖在解州城下,血战六天六夜,同知卜英战死,推官陈留愈继之,到如今,城内守军已不足千数。其余皆是民壮补之,仍是将秦军击退了下去,他们没有理由不感到骄傲。
本来在第三日的时候面对数倍,十倍于己的秦军,伤亡半数的解州守军已然支撑不住,若不是统军同知卜英铁腕压制。斩了十数名要出城请降的官僚将佐,解州陷落便成定局的,但这位曾随大金名将完颜宗弼征过西夏,打过后周地六十八岁女真老将,硬是将自己想要投降的儿子给斩了,之后率军血战两日夜,终是战死在城头之上。
卜英在解州的威望无人能及,便是如今的征西大元帅完颜烈也是他的后辈,平日对政事虽然不管不问,但对手下兵卒却是亲如父子兄弟。卜英战死。本来摇摇欲坠的解州城却在这些刹那间好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守军拼命防守下越守越牢。
啪的一声,李玄道地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沉沉的怒火压的堂上众将好像喘不过气来,都纷纷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这里是解州西南的关帝庙,始建于隋,解州本就是三国猛将关羽关云长的老家,这关帝庙建地便也颇具宏伟之姿,占地极是阔大,还有专门的供奉在此打理,秦军一到,这里却成了秦军的中军大帐所在,几个靠着关帝庙生活的供奉先是被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兵卒吓了个半死,之后都被撵到了厢房居住。
“一个小小的解州便让你们灰头土脸,还如何直取太原?那里有数十万金兵在等着我们。”说到这里,见手下众将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言语一声的样子,这火气噌的一下便窜起老高,,不过到底领军多年,大军出征,最重士气,这个道理他最明白不过,在解州城下顿兵数日之久,这并不在他意料之中,连将领都是如此,何况手下官兵?
缓缓直了直身子,眼神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明日是否要本帅亲临阵前,你们才能将一腔血勇拿出来?若是如此,是不是要本帅亲临矢石,麾下军兵才会死战不退?”
这一天的晚上,秦军大营中整夜灯火辉煌,但却并未再此举火夜战,第二日清晨,秦军答应战鼓声响,所有秦军蜂拥而出,李玄道并未亲临,但中军帅旗却是竖了起来,密密麻麻新制的云梯在军中被抬了出来。
城墙之上,穿着一身破烂地已经看不出颜色地战甲,身上血迹殷然的推官陈留愈慢慢闭上了眼睛,招手将自己地侄儿叫了过来,顺手摘下腰间的战刀递了过去,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道:“拿着这把刀,若是城破,去到我府中送你婶娘他们一程。”
“叔父”
瞅着满脸都是血渍污秽,衣履破碎但却年轻强装的侄儿,陈留愈也是一阵心酸,之后便是毅然决然,“之后你也不用上城来了,就隐在城中,咱陈家人丁单薄,能不死就得给我活下去,之后将这把到送到元帅那里,就说我解州上下,直至战剩一兵一卒也没投降的,留下的孤儿寡妇别送了给人当奴隶。”
铺天盖地的秦军士卒从清晨战至晌午,不记伤亡的将金兵压下城头,然后便是巷战,再然后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清理残余金兵,几处火头在城中蔓延,最后几乎将整个城南烧为白地,那是一些官吏知道城破,举火自残造成的恶果。
当整个解州平静下来的时候,张培贤率领攻略河中的一万人马也来到了解州,看见残破如此的解州城,几乎没经过几场战事的这支偏师,从将领到军兵各个都是瞪大了一双眼珠子。
相比较他们几乎无损,便占据了几乎整个河中府的战绩,足以让这支在解州城下城内血战十余日,将解州城几乎打成了废墟的主力上下官兵将校嫉妒羡慕的眼睛发蓝。
将兵营扎在解州城外,张培贤带领手下的一众将领进城面见东征大元帅魏王李玄道,赵石看着城墙上犹自血迹斑斑,城内烧毁的残垣断壁,到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秦军第一次踏入金国的国土,主力又是东军,守城守了那么多年,一旦攻城掠地,必定是要有一个适应过程的。
在他看来,金国虽已呈日薄西山之势,但既然有沈冲这样的人存在,那必定也就不是一个两个,所有原因加起来,到是有些对之后接连而来的硬仗有些担心,若是能捱过去,整个东征的秦军必定能脱胎换骨,若是挫折太多,或是有什么意外,便是一溃千里的的结局了。
到了那时,黄河在后,能有多少人能生还可就不好说了,若是按照他的意思,带上两万骑兵,不打攻坚之战,四处游猎,不仅能将整个河东搅个天翻地覆,还能减少战士的伤亡,在战略和军事上都是无懈可击,那位魏王殿下何尝不明白此中道理,可惜。这些上位者的心思之狠毒却是他都自叹不如的。
别的到还算了,让他有些担心的是手下那群军兵的情绪,在见到解州城的景象之后,几场小胜带来的骄傲和自满都立即烟消云散了,看上去是一件好事,这些新兵终于认识到了战场的残酷之处,但赵石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一个正常合格的军人本来就应该是骄傲,甚至天不怕地不怕的,任何诸如恐惧,害怕之类的情绪都是军人的大忌,害怕意味着谨慎,谨慎虽是好事,但一个军人若是谨慎的过了头儿,那就成了怯懦,怯懦的军人便不配称之为军人,对于这些明显是被眼前场景镇住了的手下军卒,他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看样子也只有胜利才能让他们将骄傲再找回来了。
再次见到李玄道,这位魏王殿下却是少了几分初见时顾盼自雄的豪情,多了几分沉稳和冷静,显见解州一战让他对整个局势也有了一个清醒些的认识,秦军虽是养精蓄锐多年,堪称精锐的,但金国也不是就一个完颜烈。
接下来秦军却是在解州修整了整整五天,安抚士卒,调整士气,赵石回到营中,却是继续训练手下士卒的骑术,这已经成为京兆军不可缺少的节目,杜山虎,张锋聚等人都以为他是在为大战作准备,但谁也不明白,此时赵石想的却是,就算打不过,四条腿终究是比两条腿跑的快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