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锐响,一只体形庞大肥硕的倒霉山猪晃动着身子仆倒在地。
几个矫健的身影奔跑过去,将手里雪亮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插进犹自挣扎的山猪的脖子,随着大量鲜血的奔流而出,山猪终于成为了这些外族猎手的战利品。
“额浑,你的箭术越来越好了,只是力道弱了些,还不能和射雕手们相比。”
望着骄傲的扬起脑袋,睁大一双让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也要沉溺于其间的淡蓝色眸子的小姑娘,用天空中歌喉最亮丽的鸟儿也自愧不如的声音大声道:“我早晚会成为草原上最厉害的射雕手……”最后还不甘心的加了一句,“就连北边那些号称哲别的家伙们也别想比的上我。”
草原上的罡风吹拂下,已经变得沟壑纵横,好像老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宠溺但却有些无奈的笑容,身为部落里身份尊贵的塔赞,他已经为三代首领奉上了所有的精力和智慧,而这一代的首领阿剌儿是他认为最适合首领之位的一代了。
年轻的首领有着与其旺盛精力相符合的强壮体魄和不可抑止的野心,鞑靼人已经受够了苦难,草原的风霜并不算什么,最险恶的却是人心,金国人和辽国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那位以为金国人是来解救鞑靼人的首领最终用他的鲜血验证了金国人的残暴和背信弃义。
有地鞑靼人害怕了,去西边依附了同样流淌着卑劣血脉的西夏人。于是他们被无情的背叛了,绑着双手,如同羔羊般被送给了势力越来越大的金国,然后被杀戮一空。
而剩下的鞑靼人部落,在这百多年间,为契丹人,女真人流尽了圣狼子孙的鲜血。不是没有人奋起反抗,但鞑靼人现在的部落太多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反抗地勇气的,当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地所谓大军遇到契丹人,女真人,汉人,甚至是流着相同血脉的鞑靼人兄弟组成的好像能将草原都遮蔽住的大军的时候,便是最勇猛的战士面对的下场也只有一个历代地汪古部首领在金国的压迫下,都存着畏惧。他们就像埋首在草丛中的兔子一样,不敢仰望天上的雄鹰,甚至不惜手上沾染自己子民的鲜血来讨好那些肮脏的女真人贵族,以换取一缕不屑一顾的目光和稍微喘息的机会。
而现在,女真人地勇武和善战已经成了过去,他们被汉人打败了,一直像鬣狗一样的西夏人也派出了大军,去打进过的西京了。这个消息传到草原上,就像是狂风般吹拂开来,金国人的征兵令已经下到了汪古部,并为首领带来了王号和金刀,但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准备再派出族中的健儿,和不知名的敌人。去打那些什么都得不到地战争。
不过年轻的首领虽然还缺少很多东西和经验,但并没有被那些野火烧了心般想要召开百部盟会,脱离大金以自立的家伙们说动,只是扣下了今年应该上交给金国的战马和粮口,北边强大的塔阳汗也捎来了问候和足够的善意,愿意娶琴其海为自己的可敦。
不过年轻的首领身边很多人并不看好同样年轻而且急躁的塔阳汗,乃蛮部是强大的,但作为北部草原上地主人,老罕王显然更加适合那个尊贵地位置,尤其是现在乃蛮部还深深陷入和东边那些蒙古人。尤其是克烈部的汗位争夺当中。克烈部同样强盛,只不过内部很是不稳。如今地罕王王罕和乃蛮部有着深深的仇恨和敌意,不过受封为金国统领所有东北蒙古人的他现在却被拖在同塔塔尔人交战的漩涡中而已,掺和进那些彪悍如同草原狼群般而且逐渐强大的蒙古人的事情当中去,并不是一位英明的罕王应该作出的决定。
所以与乃蛮部联姻的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而不知情的琴其海也被派到这里和这些汉人们打交道了。
想到这些纷乱如麻的东西,老人心里叹了一口气,让他忧虑的不是这些很遥远的东西,而是如今鞑靼人中,便是号称王族的汪古部,能打仗又会打仗的勇士也是越来越少了,汪古部不缺纵马持刀,以战死为荣的战士,但缺的是领导他们,而又头脑清晰的将领。
祖先失去的荣耀不但是要靠首领们英明的决定来夺取的,最后还是要靠战士们的弯刀来决定,想起年轻时随军所见到的金国人那整齐的军阵,蔽日的刀枪,老人心头好像便压了一块大石般。
汉人啊,听说正面击败了金国大军是那些汉人,草原上并不乏讨生活的汉人子弟,但比起草原上的健儿来,这些汉人并不见如何的英勇和出奇,就像身边的这几个汉人小子一样,用盐巴和茶叶来换取草原上的特产,带着让人觉得有些软弱的笑容,用金银和货物贿赂草原上的贵族们,然后带来一些东西,带走一些东西,更像是些合格的商人。
说起这次打败金国强大军队的那些人来,脸上也带着不敢置信和一些怀疑,说起细节来也含含糊糊,只知道那些军队是西边的汉人国家的,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大秦的一个汉人国家,看着他们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是他们同族的大军打败了据说有数十万人组成的金国大军,让破格召见他们的首领十分的失望,那些私自脱离军队,逃回草原上来的鞑靼人都吓坏了,说出什么来也就更难让人信服了。
有金国和西夏隔绝,他们对汉人的情形很不熟悉,甚至大部分人头一次听到大秦这个名字,于是。故老相传那个汉人建立的庞大国度再次被人提起,也就有了这次远行,一来是因为今年地战马多了许多,过冬的时候便成了部落里的一个负担,部落里也需要盐巴和茶叶还有其他的物品,二来才是最重要的,金国这次损失到底有多大。在北边还有没有余力来找汪古部的麻烦,还有就是那个大秦到底有多强大。如果有可能的话,不惯于草原生活地汉人可能是比乃蛮部更让人放心的盟友。
而带琴其海来,看似是以她为主,其实一来是为了逃避乃蛮部那位塔阳汗地联姻请求,二来嘛,她是族中最美丽的女子,草原人结交盟友。只有用血脉相联系,才能让人足够的放心,如果那个大秦真的如同想象般强大,那么,相信没有人能够阻挡汪古部最美丽女人的诱惑的。
也许有人会说他们一厢情愿,但在这些草原上生活的鞑靼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具诚意地了,战马。钢刀,还有女人和孩子,这些都是部落的命脉,没有这些,便是勇士再多,也不会得到草原诸部的尊重。
而一个足够美丽的女人。可能要比成千上万的战士还要有用的多,这些草原女子的命运,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即便是首领的妹妹也不行。
“这里已经过了关帝山,再走一天,就能到天王岭了”说话地汉子很是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和他一般还有身旁的几个看上去身板硬实,风吹日晒成就的黑红脸膛上布满了憔悴之色的汉子,他们以往的精悍早就都已经消去无踪,到不是因为赶路太过辛苦。他们也都是跑惯草原地老人儿了。这点辛苦实在不算什么,不过任谁走了一天的路。还要被人灌个七晕八素,恨不能将胆汁儿吐出来之后,如此几天下来,估计便是神仙脸色看起来恐怕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吧?
几个身穿皮袍,脚上犹自踏着翘头毡靴,背背弓箭,腰挎弯刀,身材强横,面容黝黑的汉子撇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其中的轻蔑意味简直毫不掩饰。
虽然看的程恕等人很不舒服,但也没辙,他们虽然熟悉草原上的风俗习惯,但这次被汪古部的首领召见实在有些意外,并未做好充足的准备,按照草原上的风俗,使者身边总会带着部落里最强大的战士地。
而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是不弱,但和汪古部最骁勇地射雕手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几场比试下来,受到轻视也就在所难免了。
程恕脸上露出苦笑地同时,心里却已经直咬牙,老狼估计已经回到寨子了吧,希望寨主准备好了,总也得让这几个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的井底之蛙见识一下厉害。
不过那几个射雕手时不时露出的痛楚之色却也让他心头大快,你在草原上再厉害又管个屁了,没了马,到了这山里,照样成软脚虾,那厚实的毡靴骑马到是无所谓,在草原上走路也很顺当,但这些山路走下来,恐怕脚板子已经磨烂了吧?哼,先给你们些苦头尝尝,到了寨子里再找硬扎的兄弟教训你们,叫这些狗*养的家伙们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老者却不管底下这些人勾心斗角的心思,只是在尽心教导着少女,不过他说的东西却好像是给给旁边一个听的聚精会神附从打扮的少年的听的,“草原上的英雄好像天上的星辰,你数也数不过来,你要成为射雕手,哲别,又能怎么样?能让勇气不比你差,勇武更在你之上的勇士在你面前低下头去吗?能让他们追随在你马尾巴后面,将你马鞭指向的地方变成我们的牧场吗?
鞑靼人中间没有英雄吗?但这些年我们得到了什么?过人的武勇是我们生存的根本,但要想过的更好,那就要用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帐子里的乌玛也没您唠叨,也就哥哥和爱听您这些话,芒乎剔,你们赶紧准备晚饭,今天咱们不走了,去,拿酒来……”
程恕几个立时脸色惨白,脸上变得好像能苦出水儿来似的。
……
于此同时,有人也抚着快要磨烂了地脚底板儿。泪眼汪汪的望着远方高大的长安城墙,十几天的日夜兼程,本来还有些虚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一点的肥肉,浑身又是泥又是土的,若不是一身羽林卫军服还能隐约看出点颜色来,眼前这位活脱脱已经是一个乞丐了。
“终于到了啊。”带着哭腔地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高兴的意思,“还得走啊你们俩个再背咱一段儿行不?进了京师。咱请你们吃花酒,要什么给什么还不成?”
旁边地两个人像狗一般吐着舌头。连腰儿都快直不起来了,一听这话,两人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直翻起了白眼儿,这位爷爷,不,他祖母的是个活祖宗,前世时不定他们两个骑了这个家伙多长时段儿。今生要全还回来。
“我……我说……老李,你他娘的还让不让哥哥们活了,妈的,使唤驴也不带这么使唤的啊……要不是大人交代下来的差事,咱们哥俩个是打死也不去长安了,没到地头儿呢,非得让你小子累死不可。”程顺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可不是吗,要不是怕耽搁了大人地事情。咱早就弄块石头,给你小子沉河里了,奶奶的,你小子这份量真足,老子对咱老娘都没这么尽孝过,你可倒好。都到地儿了,还不愿意自己走,奶奶的,吃花酒?这么个折腾法儿,老子哪还有那个精气神儿啊。”刘方武龇牙咧嘴的揉着脚腕子嘟囔着,他们三个人一路不停的往回赶,马又扔在黄河边儿上,遵照那位大人的吩咐,也不敢进城镇弄辆车什么的,才走了百多里。这位就犯了事儿。兄弟两个没辙,只要轮流背着。,这几百里下来,可是差点要了他们两个的命去,不过三个人也算是混熟了,唧唧咯咯地拌嘴也到颇不寂寞,只是眼前这位辰王家的混蛋恁惫懒了些“两位哥哥加把劲儿,马上就要到了,到了咱家地头儿,不要说金银什么的俗物,只要是咱李全德有的,只管说话……那脆皮糕,炒牛筋,五香蹄花儿”
“啊……你小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听着这些好像只嘴里说说就能闻得见香味的东西,程顺哀叫了一声,站起来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到是刘方武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子,好像精神头儿又回来了,咬着牙,凶恶地好像要宰人一般道:“成,老子豁出去了,到了城里,老子要最好的女人,最美味的吃食,还有最香的美酒,缺了一样儿,老子非骑着你小子转长安城一圈不可。”
……
乾元殿上,景帝李玄谨正在仔细的翻开着奏折,此时暑气已消,秋风渐起,威风拂入大殿,到是让人颇为爽利。
桌案上摆着的是一些黄缎面上已经有些旧了的奏折表章,李玄谨看的分外认真,这些都是正德年间的东西了,这些时日处理国事日多,他这才觉出,没有经过太子那一关的历练,处理起一些事情来很不能得心应手地,于是便着礼部拿出这些陈年旧物来观瞧,从中颇有所得地。
但此时只见他眉头越皱越高,脸上慢慢浮起了一层怒色,侍立在旁的乾元殿总管太监,如今又兼掌库使地徐春若有所觉,身子微颤了一下,不知道这位圣上又看到了什么?竟是动了怒气。
啪的一声,李玄谨将那奏折用力合拢,“传刑部尚书张松年,吏部侍郎孙仲举入见……”
“陛下,辰王殿下求见,已经在殿外等候了。”一个执门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