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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 第三百八十九章绝顶

青城山自古便是天下难得的幽静所在,此时一场小雪过后,满山银白,银装素裹,和他背后巍峨高耸的岷山比起来,就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小姑娘在搔首弄姿,自有一股迷人之态。

不过此时临近青城山山脚的密林当中,两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在林中急急穿行,川中虽算不得寒冷,但小雪过后,林中的阴寒之气却是深入骨髓。

两个人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身上的鲜血粘结在衣服之上,又被身上的汗水侵入伤口,饶是两个人都是铁打的汉子,也时不时皱起眉头,但让两人更是心惊的是,这已经是一夜过去,按照两人的脚程,却总是无法甩脱后面的那人。

两人一僧一道,这在青城山里并没什么稀奇的,青城山之内多的是寺庙道观,青城山天下名山,寻幽探胜之人不绝如屡,佛道两家在这里扎根已有数百年,和尚道士在这青城山里自不会少。

但佛道两家自古便是水火不容,两家竞于江湖,逐于庙堂,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冤家对头,此消彼长,自古也不知上演了多少冤仇故事。

青城山中的这些方外之人也不例外,辩说佛经道藏乃是常事,两家的护持高手也时不时的动动手脚,见面和气打招呼的到不是没有,但多也是笑里藏刀,可真还没见过这等一起被人追杀的。

和尚身材魁梧,空着双手。受地伤要轻些,道士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犹自带着血迹的长剑,但脸色却是煞白,呼吸急促,别的伤处到还罢了,胸口上挨了那人一下。若不是和尚疯了般拼死上前救助,这条命当时就得交代在青城道观之内。不过就算那人看似轻飘飘的一掌,也整整把他打出十余米,肺腑如焚,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想起那人的可怖可畏之处,道士脸上浮起一抹苦笑,两人纵横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但合两人之力。竟不是那人一招之敌,还是仗着两人身上的秘制弓弩才得以侥幸逃生,但那人还是紧紧跟了出来,昨晚还能凭借夜色和那人忌惮两人手中弓弩而不敢靠地太近的缘故,多躲避些时候,但却总也甩不脱这人地追踪,到了天明“哼,青城山上的那些臭道士欺软怕硬。算我看错了他们。”

值此生死关头,那和尚却是恢复了当年的豪气,此时还能笑的出来,“臭道士?难道你就是秃驴来的?”

两个人一个骂臭道士,一个骂秃驴,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两人相处多年,这一笑之间,对方心意都已明了于心,这遭怕是两人都要丧命于次,却再也不怕暴露了行踪。

“秃驴,你我相交这些年,就算今日死在这里,过那奈何桥时,有你相陪。到也不怕寂寞。”

“臭道士。和尚是要去西天极乐世界的,你独自走那奈何桥去吧。”

“呸。你杀的人比咱少了?还是和咱到十八层地狱见见那阎罗王有什么本事吧。”

“臭道士,还有什么未了地心愿没有?”

“哼,提这个干嘛?咱家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便也死了,到是你,有儿有女,死了怕有些不甘心吧?”

“哈哈,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那个私生儿子可也有儿有女了,你就不想去看看?咱家虽然有儿有女,但却收了个好徒弟,有他照看,我也心安,你呢?不如咱家在这里断后,也好叫你见见从未谋面的孙子。”

“少打这个主意,道士的事儿不用你来操心。”

两人既然抱定了必死之心,索性停下了脚步,大声谈笑,旁若无人。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曾到过巩义县赵家村的了然和尚与清虚道士,大秦攻川在即,他们这些内衙之人自然先就充为牒探进入巴蜀,不成想却是在这里遇到了对头。

“你们不用争了”声音飘飘渺渺,带着金属之音传了过来,伴随着这个声音,密林之中已经缓缓走出一人。

“秦川男儿果然不同凡响,功夫虽然稀松平常,但这份儿不惧于生死的豪气却是让方某佩服的紧呢,好好,不虚此行。”

从林中走出的这人长相粗豪,满脸的络腮胡子掩盖之下,也看不出他多大地年纪,身上随随便便套着一件青衣,上面颇有些脏乱,一双胡靴也满是泥泞,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是这人负手而立,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两人,说不出的专注,此时还露出些许欣赏之色,随着他淡淡而又清晰的浑厚声音,一种引而不发地孤傲气势却是呼之欲出。

“没想到你还没死,本以为拜火魔教已经销声匿迹,江湖之上再也听不到方火羽的名字,不曾想,那个当年让江湖豪杰束手无策,闻声丧胆的大魔头不但还活着,还干起了这样一些鬼祟勾当,当真是好笑的紧啊。”了然和尚面无惧色,大声笑道,不过眼神之中却疏无半点笑意,而是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那人对他的讥讽之言却是满不在乎,只是微微有些愕然,二十年不出江湖,潜心武学之道,没想到初一露面,便被人认了出来。

在了然和尚脸上微一打量,“哦。你认得方某啊,对了,二十多年前,在大秦还曾会过一个使般若禅功的。二十多岁,能有那样的功夫也属不易,所以放了他一条生路。难道就是你了?”

说到这里,却是微微摇头,“若真是如此,这二十多年,你地功夫可没什么长进,般若禅功前面靠的是苦练,后面靠地是悟性。当年那个老和尚悟性欠佳,不过练到了第三层。已是当世一等一地好手,不过他壮年时当还堪与方某一战的,但今日嘛,若是他还活着,可也不是方某地对手了,到了你这里,却越来越是不济青城山本是人杰地灵所在。但今日遍访青城七十二观,二十三家寺院,却颇为让人失望,所见皆为鼠辈,不堪一顾。到是你们两个,胆气颇佳,又能相互扶助,不惧生死。这份豪气便已胜却那许多所谓世外高人,可惜。武功太差,又为敌手,不得不杀”

话到此处,微微摇首,语声颇显寂寥。但一身孤绝傲岸之气却是愈盛,杀气也慢慢凝聚起来,随后便摆手道:“你们是束手待毙,还是拼死一搏?方某敬重你们也是豪杰之身,死后自当为你们掘土为坟,不使你们暴尸荒野。”

这人自小嗜武成痴,年轻时走遍大江南北,会遍天下豪杰,一身武功当年便已是无双无对,这二十多年隐居不出。潜心钻研武道。如今虽是壮年已过,但身体却不见丝毫衰老。可见武功更是精进,若是拿现代的话说,此人已是将浑身潜能都激发了出来。

和尚和道士两个人在心底里是即羡且慕,见对方一说到武学之上,便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让人反驳不得,说起两人地好处来也是语意真切,并不作伪,若论起两人见过的江湖豪杰,风姿气度更是当已此人为最,虽是敌手,那些诋毁之言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为豪杰,哪里有束手待毙地道理?”和尚哈哈一笑,旁边的道士也手握长剑,浑身绷紧。

不成想,了然和尚却是怒吼了一声,闪电般抓住冲虚道士的衣领,不等对方挣扎,又是一声暴喝,双臂用力,瞬间已将冲虚道士诺大的身子甩了出去,他习练般若禅功日久,这一身的巨力非同小可,道士清消的身子立即便腾云驾雾般飞进了林木之中,伴随着冲虚道士惊怒交加的嘶吼,眨眼不见了踪影。

对面那人同时脚步微动,身影如惊鸿掠地,数米地距离,好像一步而过,一只白皙修长,却宽大无比的手掌已经悄无声息般按在了了然和尚的胸口之处。

了然和尚蓦然回头,高手相决,本就不容疏忽,他却将身旁的道士扔了出去,仿佛一开始就已经将自己的一条命交在了别人的手上。

一刹之间,那人却是看见了对方一双如两团火焰在燃烧般的眸子,眉头轻扬,手掌之上凝聚的力道立时消逝无踪,脚步错落,颇然之间,又退了开去。

这一前一后,他身子仿若乘风而行,又好像深渊鬼魅,飘忽来去,几乎已经到了肉眼难寻地地步。

眨眼功夫,两人依旧对面而立,仿佛谁也没有动过一般。

“你这又是何苦,那个道士已经受了我一掌,跑也跑不多远,若是你转身就逃,说不准还有几分生机”状似惋惜,又有些羡慕,他这半生,嗜武成痴,眼界又高,虽说武功绝顶,但却没有半个知心换命的朋友,见这两人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舍命维护,羡慕之余,却还带了几分嫉妒。

了然和尚虽是衣衫破碎,形容狼狈,此时挺身而立,听了对方这似惋惜,似不屑,又似赞叹的话语,却纵声长笑,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对眼前这人恨之入骨,积郁难消,但今日再见,几句话说下来,却是觉得眼前这个大对头不但武功绝顶,这胸襟气度也实在让人难以企及,二十余年之恨意却是颇然消逝,再无半点痕迹。

但即为敌手,这拼死之心却是愈盛,也不说话,脸上一阵涨红,浑身上下骨骼好像暴豆子般噼啪作响,下一刻,他身上的血管便蚯蚓般凸了起来,脸上青筋暴露,越来越红。最后好像滴血一般,看上去狰狞之极,本就高大魁梧的身形却是瞬间仿佛又大了一圈儿,撑得衣服都碎裂了开来。

对面这人却是并无动作,只是淡淡摇头,漫声道:“你强行催发气血,如今心已经碎了。血脉也快要爆裂,好好。秦川男儿果然刚烈霸道地紧,方某这时若是抽身就走,你也再无生理地,不过方某就接了你这一击,也好叫你死的瞑目。”

此时了然和尚胸膛剧烈起伏,一呼一吸之间,好像拉风箱一般几步之外就能听见气流呼啸之音。身上的肌肤已然慢慢龟裂,残留的衣服渐渐染的通红,便是脸上也开始渗出了鲜血,一双本来满是凌厉之气的眸子中疯狂之色越来越浓,但他身上骨骼爆响之声再也没有停下,身躯也越来越是庞大,站在那里,此时已经仿佛一个血战过后地远古巨人一般。

“啊”半晌过后。饱含了痛苦和疯狂之意的呼啸之声乍然响起,仿佛龙吟虎啸般回荡于密林之中,便是周围数木也被震地簌簌而抖,树上的积雪残枝纷纷落下,一啸之威,竟至于斯。

了然和尚终于动了。这是拼死一击,一动之下便是惊天动地,地面之上地泥土积雪被趟地四处纷飞,如同疾箭劲矢。

裹着风声,一拳已然击出,看似缓慢清晰,却是飘忽即至,这一拳裹带着的锐利风声还在其次,上面凝聚地必死之下,而带出的一往无回。让人觉得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地凛冽杀气才是让人丧胆之处。

对面这人身在其中,直面这惊天动地的一拳。看似漫不经意,但这毕竟是一个武人的决死一击,再加上对方习练的本就是至刚至烈的般若禅功,他也是不敢怠慢,深吸一口长气,胸膛瞬间鼓起,就像是鼓起了一个气球,手掌也立时变得通红如血,迎着对方的拳头缓缓推出。

拳掌相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很难想象,两个血肉之躯相互碰击,竟然能发出这等好像金属爆裂的声音。

一击之下,气流在两人周围盘旋往复,周围积雪全被猛地吹开,那人脸上瞬间浮起一层红晕,身子微挫,好像慢镜头般退后了三四步。

但了然和尚仿佛巨人般的高大身躯却像是炮弹般向后飞了出去,身在空中,一条右臂上的肌肉便已纷纷炸开,好像在原地下了一场血雨。

他身后是一颗参天古木,了然和尚的身子撞上去,却好像豆腐般毫无阻挡的陷入树干当中。

那人终于站稳身形,负手而立,胸膛慢慢平缓,一口长气呼出,却带出了淡淡的血腥气,一双黝黑地眸子定定看着不远处浑身浴血,已经圆睁二目,但生机已绝的和尚,半晌过后,脸上慢慢绽开笑容,和方才不同,这笑容看上去,却有着说不出的纯真质朴。

“般若禅功,般若禅功,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可惜,多数要成绝响了”

……

“石头啊,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房间之中药香渺渺,石头娘在榻上半支着身子,脸上带着些病后的苍白以及虚肿,一只手紧紧抓住赵石的手腕儿,一只手在赵石脸上抚摸,乍见儿子回转,初时的惊喜和不敢置信过后,却只剩下了这恋恋不舍的舔犊之情,也没问儿子在外面受了何等的苦楚凶险,但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浓浓亲情傻子也能体会的到地。

赵石心中温暖,瞥了一眼侍奉在旁地姐姐,几年不见,这个姐姐或是因为生活不如当年艰辛,看上去却是要比当初少女之时还要容光焕发上许多的,只是眉宇之间罩着一层愁绪,却也将**地风韵显现无疑。

“不走了”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你这一去啊,娘这心里可每一刻是踏实的,睡觉都睡不安稳,若说这大宅子住着,吃饭睡觉都有人伺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不过娘这心里就是没个底细,总觉着提心吊胆的。

要不。咱们还是会赵家村吧,娘也不要你光耀门楣,你们老赵家本来就是猎户,跟着你爹这些年,操劳是操劳了些,但却是过的安稳日子,可不像在这里这官儿咱不当了行吗。”

“娘,你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的。这官儿想当上不容易,但也不是想不当就不当的,外面的事情有儿子在呢,不用您操心。等您病好了,我陪着您到处走走看看。”

石头娘微微叹息了一声,却不再劝,“对了,今年你也十六岁了,娘想着呢,不管你这官儿当还是不当,咱们都得回赵家庄一趟,一来给你爹上柱香,二来呢,你这冠礼还得到祖宗祠堂举行,再有就是你的亲事,冠礼之后就把亲事办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哼,不准推三阻四的,娘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老子也不能断了别人家的香火不是?等你给我生个孙子,,娘就守着孙子过日子,不用你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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