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下意识的瞅了赵石一眼,又转向几个孙儿,见几个家伙低垂着脑袋,一个说话的都没有,知道便是赵石故意安排想整治他们一顿,最终吃亏也是因为这几个孙儿太不争气的缘故。
想到这些,心中怒火却是更盛,这几个小兔崽子平日里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这时却都像是蔫了的公鸡,让他尤为光火儿。
在那里原地转了一圈,顺手抓起桌子上的茶碗儿,狠狠甩在一个孙儿的身上,一声脆响,碎片飞溅,年轻人身子颤了颤,脸上却是划开了一道口子,但接下来却是动也不敢动上一下,其他几个人更是将头越垂越低,脸色惨白,连抬头看上一眼的勇气都没了,显然老头在这些赵氏年轻子弟心目之中积威有多重了。
赵石在旁边却是皱了皱眉头,老头儿要发疯?要说这几个年轻人,在他眼中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看那样子,便是见过血,也是没见过真正的大阵仗的,编入羽林卫,最多也就是个队正的材料,不像狐狸,王览这些老兵,最小也是个旅帅,又是在万马军中冲杀过的,正是下级军官的最好人选,所以也没将几个人放在心上。
没成想才两天功夫,就闹出了事情,别的到也罢了,但太后那里的面子却不能不顾,求亲毕竟是自己的事情,老头儿办不了,就找旁人。不过为这事儿把老头气坏了对自己却是没有半点好处。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老爷子已经厉声道:“赵幽燕,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军中藏龙卧虎,要将你们地傲气劲头都收起来,多学多看,别没事就拿你们那花拳绣腿出来现眼,如今好啊。真给你爷爷我长脸。怎么了,你不是倔嘛?这时候怎么不说话了”
老爷子越说越怒。脸色涨的通红,眼睛瞪的像个灯笼,四处寻摸,那架势好像是要寻一些趁手的家伙,在这里上演一出儿教子的戏码。
“孙儿。孙儿们不争气,给您老。丢脸了,确实是一个对一个。我们几个都不是对手,只是。反正是我们没本事,跟弟弟们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您老要打要骂,孙儿都认了。”
为首的年轻人直起身子,虽然面对怒发如狂地爷爷怕的厉害,但脖子还是耿耿着。那股不服气地劲头儿也是表露无疑。
这个叫赵幽燕的年轻人赵石印象深些,就是那晚在坐在老爷子身后的年轻人了,看样子最得老头看重,还曾不服气的说了那么几句,不过在他看来,还是照着段从文。杨胜,折沐这些年轻人差了许多,这也能看得出来,赵家的底子确实薄了些。
听了两个人的对答,这时赵石算是隐约明白这位老爷子发火的原因了,估计是因为打架打输了,还是一对一地较量,看来老爷子对这几个孙儿寄望很深,有些爱之深责之切的味道在里面。
赵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更不会说些约束属下不力的客套话。这时只是插话道了一句。“我府里的护卫都是当年的显锋军老兵。”
老爷子眼睛在周围扫来扫去,估计是没找到趁手的家伙。呼吸却是更重,眼睛好像都能冒出火来一般,几个年轻人何曾看过老爷子这般暴怒过,说起来在家里,最多也就是吼上两嗓子,然后挨上几藤条罢了,今天才算见识到他们的爷爷一旦真发起火儿来,是怎么一副狰狞面目,好像真要将他们几个吃了一般,后面跪着的两个已经开始不停地哆嗦了。
为首直挺挺跪在那里叫作赵幽燕的,眼睛虽然随着老爷子的脚步不停转来转去,脸上也伤的不轻,红一道绿一道的,这时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地,脸上肌肉抽动,止也止不住,不过听了赵石的话,还是嘴唇蠕动,嘀咕了一句,“要是动刀,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老爷子终于站住了脚,目光却是定定落在赵石身上,半晌过后,怒色渐消,最后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在底下孙儿们惊愕的目光之中,一边笑着,一边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行了,一群兔崽子尽给家里丢脸,吃些苦头也是应该,不然也成不了大气候,用刀?就你们那两下子,砍中了人就收手,还要说句承让,就算胜了?那是笑话,你们懂个屁?什么叫老兵?面对面一刀过来,闪开自己的要害,却能一刀削了对方的脑袋,这才是老兵,动刀子你们几个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都给我滚出去站着,我要跟赵石说点正事。”
几个年轻人低头耷拉脑的站在了花厅之外,在几个侍候在厅外的侍女下人注视之下,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老爷子这火气来的快,却地也快,变脸好像在变魔术,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赵石怎么瞅这个老头也是有些脱线地意思,不过老爷子对军旅的了解也确实值得他尊重。
“显锋军,听说你当年在巩义县带出来地那些团练便多数都是显锋军旧部?当初那姓李的丫头就当的是显锋军领兵将军,怪不得啊,怪不得。
到都是有情有义,成,老头子也不劝你了,明天就去见李敢当那个老家伙,不过事情成于不成我可说不准。
你。”
说到这里,老爷子却有些欲言又止,心里有些话,却又不知怎么说,这在他来说也是罕见的很,主要是眼前这个少年实在太特异了些,用肆无忌惮来比喻也许更恰当些,但今日朝堂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的,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个只知道杀来杀去的简单之人?
偏又岁数如此之小,官职却又高的出奇,现在最让他怪异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还算是他的曾孙,乖乖,这样的曾孙谁受得起?若不是有这层关系,他到是宁愿将这个少年看作是忘年之交的好,和眼前这个少年比起来,厅外的几个兔崽子就像是三岁的孩子,若不是亲眼见到,真难以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古怪之人。
看来将赵氏一族交在他手里的心思还得先放放,心机城府太深,杀气又如此之大,有这样一个人在,对于一家一族来说未必是好事啊,再说此人明显对赵氏一族毫无归属之感,看来还得多笼络些时日,也好再看得清楚些。
于是话锋一转,“赵石啊,外面的几个小子就都交给你了,成器不成器的你看着办,我当初是想让他们到西北磋磨上几年的,不过西夏和我大秦已经停战有几年了,自从大将军归京以后,西北一直无事,让他们去也是白搭。
几个小兔崽子的脾气你也看到了,老头子没管教好,到了哪里都得罪人不说,最后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也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呆的久了,妄自尊大,眼界小的厉害,现在搓搓他们的锐气也好,省得到外面给赵家丢人。
听说你练兵很是不错,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老头子就等着看你将他们弄出个人模样来了,任打任骂,犯了军法你也可劲整治,只是。”
“这个您老放心,在军中我一向一视同仁,只要他们吃得下去苦,半年之后,小子一定还给您六个不一样的好兵。”赵石心里一笑,到了军中,也由不得这六个少爷怎么着,羽林卫中有身份有家世的人多了去了,还不是被他操练的死去活来?何况是六个身上稍微带着点刺儿的年轻人?
正说话间,脚步声响,厅外却是一乱,不一刻,王览已经光着上身走了进来,到了赵石面前,便即单膝跪地,大声道:“属下受罚已毕,请大人发落。”
老爷子看到王览的形象却也是一愕,精赤着的上身露出与其清秀的面庞毫不相称的精壮肌肉,只是背后却是血肉模糊,纵横交错的都是累累鞭痕,但行动之间却无一丝滞碍,好像这伤根本就不是伤在他的身上一般。
赵石却已经淡淡道:“行了,过几日便要出行,下去养伤吧,也收拾一下,准备行囊,听候命令就是。”
“是。”王览大声应道,转身离去。
“好,军令如山,不外如是,窥一斑而知全貌,将几个小兔崽子交给你,老头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一天赵石注定是闲不下来了的,晚饭时候,方自将酒菜摆上,叫出家人与赵老爷子相见,李全寿便找上门来,名为探伤,赵石却估计这小子又是借这个机会出来玩乐的了,接下来左卫的军官们也纷纷来到,他们得到消息晚了许多,但也最是关切,听说赵石真正重掌羽林左卫,自是不敢怠慢,随着杜山虎等人上门探望,礼物更是不敢少了,虽是已是华灯初上,但整个指挥使府却是才刚刚开始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