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子母峡的盗匪方跑了不远。就全都不自觉的陆续停了下来,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珠子瞅着前方被乱七八糟的树干石头堵的严严实实的出口。
子母峡本就是外宽内窄的地势,这也是子母峡名字的由来,子母峡外面谷道尚还宽阔,但里面的子峡却只能容**人并行,当初蜀军也曾想在谷口处狙击秦军,但大小漫天寨接连被破,蜀军心胆已丧,被一窝蜂的败军一冲之下,秦军没费一兵一卒,便跟着败兵冲出了子母峡,直抵剑门。
而今母峡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滚木堆积,石块遍布,这自然是他们自己扔下来的,但子峡入口却被人封了个严实,看那树干上的新鲜断痕以及上面竟然还带着些新鲜的枝叶,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干出来的勾当。
“上面有人。”有眼尖的盗匪惊慌的大叫。众匪一阵骚动,抬头望去,隐隐约约,峡顶之上,零星出现了一些人影。
“老天爷,是秦人……”
众匪大惊失色,不过还没等盗匪们回过味儿来,峡口处一阵鬼哭狼嚎,声音大作,众匪一个激灵,齐齐转身看去,先是几个满脸灰土,浑身上下灰扑扑,衣衫破碎,甚至还带着血渍,也不知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才弄成这副模样的家伙疾奔而入,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众匪一看,这个心都拎到嗓眼儿了。
接着后面一群更狼狈的家伙蜂拥入谷,这些人已经被追的心胆俱裂,经过这一阵没命的奔跑,喊杀声一直伴随在身后,这时看见众多同伴聚集在一起,心中不由一松,有的入谷之后,干干脆脆一头扎在地上,喘的撕心裂肺。再也不愿动弹哪怕一根指头,有的还有些余力,但惊慌之下,只是一个劲的喊着,“秦人追过来了,秦人追过来了……”
有的则是看到竟然有人先行逃到这里,看上去还一点伤都没带的样子,转念间就明白过来,这些家伙缩在后面,竟然扔下他们先自逃命了,心中不由大怒,咒骂声立即响成一片。
这一下谷中可算是热闹了,众匪如没头苍蝇般在谷中乱转,谷口处有秦军把守,现在再给他们一个天作胆也不敢再与秦人交锋的了,但出口被堵,两边又都非人力所能攀爬的峭壁,真是一处插翅难飞的绝地。
天色渐渐昏暗,众匪又冷又饿,兼且还找不到任何出路,众匪绝望之下。哭喊咒骂之声蓦然多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拼命攀爬被堵住的出口,但几个人刚爬到高处,几支箭矢呼啸而来,几个盗匪立时惨叫着手舞足蹈的跌落下来,摔在地上时已然血肉模糊,一命呜呼了。
那边传来人声,“弃械跪地者免死,弃械跪地者免死……”
接着谷顶之上的秦人也群起应和,人数虽然听上去并不很多,但声音在这空旷的峡谷中来回震荡,回音不绝于耳,声势实在慑人心魄。
谷中众匪听罢,哭喊之声却是大了许多,显见谷中众匪已然全无了斗志。
谷中情形凄惶惨淡的让人不忍目睹,谷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留在后面的人马已然来到谷口处,并扎下了营寨。
这一仗对着的虽然只是些盗匪,但足足有两万多人,却被羽林左卫当面击溃,堵在子母峡这种绝地之内,堪称是一场大胜。
那些文官随员之前还有些胆战心惊,唯恐盗匪击败了护卫军兵,然后将他们捉住,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跑也没地方跑不是?
这时听闻盗匪已然惨败,剩下的就是捉活的了,在问清此战情形之后。立马兴高采烈起来,他们这些人难得见得战阵,经过激战之处时,见到那许多鲜血和尸体,心里对羽林左卫以及那位钦差大人已然敬畏到了骨子里,这时自然也不吝赞美之词,大大夸了羽林左卫一番,甚至还有几个文采颇佳的,吟诗作赋,打算回京之后呈于上官,反正这些文官虽然经了一番惊吓,但此时却是觉着这趟川中确实未曾白来,实实在在见到了边塞征伐之惨烈,回京却是有得吹嘘了。
但相比之下,像种燧,刘忠国等金州边军及雄武军将领才是真正明白此战关节之人的,若说当面击溃两万余盗匪,算得上是大胜,但换做是金州边军以及雄武军许也不难做到,毕竟盗匪之流,不修武备,不谙军纪,人数虽然多了些。但胜之也属平常。
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羽林左卫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之强悍,只用一营人马,便击溃两万余盗匪,自身损伤虽然近半,但也已足堪选锋之称,即便是与最精锐的边军相比,也毫无逊色之处,若说之前见羽林左卫阵型严整,进退有序,也只是在心里赞上一声。果然训练有素,有些精锐模样,但难免还是心存些轻视的,不过经此一战,这一点点的轻视之心也幡然尽去了。
不过最让他们自感不如的却是那位钦差大人,先使人入谷诱敌,接着退兵两次,终将盗匪从险要之处引出,当道击之,还不忘使人断其后路,这环环相套,料敌机先的本事才是让他们心惊的地方。
而此战难就难在,不止是将两万余盗匪击溃,而是将人堵在这子母峡之内,一网成擒,这个功劳却是立的不算小了。
刘忠国瞅着兴高采烈的羽林左卫将士,脸上神色有些复杂,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身为雄武军指挥使李敢当的心腹之人,李家的家事他也知道不少,李家的小姐李金花与这位钦差大人的纠葛他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两人最终还是定下了亲事,这在京师也算是一桩不小的奇闻佳话。
但从这位钦差大人对雄武军不冷不热,以及指挥使大人的姿态来看,两家虽说结下了亲事,但却没有丝毫亲近的意思在里面的,至于是何缘故,他一个外人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尤其是私下里,李成义简直将这位钦差大人当做了敌手,鄙薄蔑视之意毫不掩饰,他就更没心思去琢磨什么了。
只按照指挥使大人离京之时的嘱咐,握住雄武军兵权,不让左卫染指也就是了,没有丝毫逾矩之处。
不过现在大胜之下,身为军中领兵之将。心中热血沸腾也是难免,对于这位钦差大人的领兵之才在东征时他便已经佩服无地的,这个时候不过是觉着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罢了。
指挥使大人已经老了,雄武军又常驻于京师,在军功上不如边军远矣,虽是安宁闲暇,却非男儿久处之所在,这次回到京师,不如请调边军……想到此处,这位雄武军中军官的思绪已然飘飞出了老远种燧和妹妹两人也是嘀咕不停,满脸的感慨,想必心里的滋味儿也有些复杂难明。
不过要说变化最大的还属离他们不远处,脑袋上缠着白布的杨端,这个家伙率领右卫羽林军入谷,结果死了七八人,其余人等狼狈逃出子母峡,用惊心动魄,劫后余生来形容他的心境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本来心中也是恨极了让他去送死的赵石,尤其是这次脸面丢尽,右卫人心更是涣散不堪,他这个右卫副都指挥使威信也丧失殆尽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成义却找了过来,却是跟他商量盗匪势大,一旦情势危急,是否能结伴先逃的事情,还说若能平安回到金州,两人就将过错都推到那位钦差大人的头上,说他指挥不利,终致酿成大祸云云……
杨端听罢怒从心起,他这人胆子是小,世家子的毛病也多,但他本来对李成义屡次挑拨,拿他当枪来使,关键时候更是不发一言,最后险些送了他的性命的举动已有成见,再一听到这小子竟然口出如此龌龊之言,即便对赵石恨之甚深,但也难掩心中鄙夷,他杨端虽然怕死,但这等卑鄙之事却还做不出来。
他城府也不深,加上受了一番惊吓,正憋屈的厉害,当即便大骂出口,若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就能上前对李成义饱以老拳的,弄得李成义灰头土脸而去,这一下,两人算是撕破了脸皮。
性命差点没了,又跟李成义闹了个不痛快,心里一肚子火气,加上呆在后面,时刻担心盗匪杀过来把一行人给围了,他这心里就别提有多闹腾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羽林右卫打赢了,风水轮流转,那些险些要了他性命的盗匪却是被堵在了这子母峡中,想到这些盗匪怎么也算是他带人引出来的,之前那位钦差大人也说了,只要他入谷一行,这首功就是他的,这么说来,一场军功就落在头上了?
这么想来,他这高兴劲儿就又上来了,至于那位钦差大人之前种种,他想来想去,只要不昧下他的功劳,他杨公子,嗯,杨将军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个寒家子计较了……
不提众人种种心思,赵石这里一声令下,又派了一营人马上了谷顶,其他人在谷口处扎营,牢牢将谷口守住,等到夜晚来临,已是将整个子母峡封的严严实实,谷中众匪却是插翅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