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荡山大火,直烧到天明,还是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乱匪在营中修建的营房几乎被烧个干净,数千乱匪葬身火海,,其余悉数被擒,对于夜战来说,可谓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秦军损伤不重,只伤亡百余人,战死的不过六十余人罢了,官军之于乱匪,若是情况正常,几乎都是如此情形,这其中的道理也不用多做解释,全方位的差距,几乎不可弥补。
不过张嗣忠这里怎么善后,只说一夜的大火照的阳平关北面天际都隐隐泛红,更别说大火引起的浓烟就像乌云般笼罩在火头之上了。
阳平关内自然是一阵慌乱,到了天明,匪首们聚在一起,都是脸色凝重,久久不语,天荡山若是有失,阳平之险也就不足峙了,阳平关之所以被称之为天险,一来是此处险要,环山抱水,乃汉中之门户,这二来嘛,则是与天荡,定军两处互为犄角,一处来攻,则另外两处都可出兵援之,于兵家来说,此正大利于守。
但缺点也正在于此,只要其中一处有失,犄角之利立去,若不能重新夺回,其他两处必定也是守不住的了。
天荡山大火,一瞧便知是秦军攻营所致,有的匪首已是觉着陈奎那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存着的万一希望就是陈奎能出奇计,烧了秦军一个焦头烂额,但与陈奎熟识的人却是知道,若说陈奎守住大营还能让人信上几分,但若说陈奎出营,并烧了秦军营地,却怎么也无法让人信服的了。
半夜里天荡山方向火光熊熊,这探子就已经派了出去,周成甚至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向定军山派出五千人马,这回可好,定军山还没动静,天荡山先出了大变故。
本来在神教之中屡得重用,现在更是手握数万人马,在汉中这里,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他生性谨慎,但也难免有些自得,尤其是秦军龟缩于金州,汉中城不出,慢慢的,他这心里甚至有些希望秦军能出现在阳平关下,也好叫天下人知道周成的名字。
但秦军真的来了,看着秦军整齐的军伍以及那飘扬的旌旗,他心里没多少兴奋,却多出许多忐忑不安出来,说起来,他在秦军中任职之时,有姨夫提携,但最终也不过是个领兵校尉而已,而神教中都是一群江湖豪杰,他这领兵的本事也就凸现了出来,不过一旦遇上军阵俨然的秦军劲旅,就像李鬼遇到李逵,不说他自己原形毕露吧,但手下可用之人却着实显得不多了起来。
就像陈奎等人,也都是领着万多人的大将了,搁在金国,西夏那就是万夫长,搁在大秦总也得是个将军了,但打家劫舍还凑合,论起两军对垒来,也都是一窍不通。
这个时候,周成虽然还堪镇定,但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瞅着周围人等,以前还觉着人强马壮,就算比起秦军来有所不如,但打起来,自己这里有雄关可守,未必就比秦军差了,但此时此刻,满眼望去,危急关头,却没一个人能给自己出谋划策的。
相对无言,一直眼巴巴的等到天都大亮了,探子这才回转,急急叫来询问,见那探子灰头土脸,如丧考妣的样子,众人心里已是一凉,果然,那探子结结巴巴一说,天荡山大营已经付之一炬,根本没人能跑得出来,不过这探子只是远远看着,不敢靠近,也不知秦人伤亡怎样,只是说秦人堵住了寨子门口,看上去黑压压一片,伤亡应是不重。
旁人也到罢了,周成到底从过军旅,听出些端详,但心中却越发的凉了下来,秦人堵住了寨子,看样子那就不是秦人攻寨之时,失手引起的大火了,而是蓄谋已久,用火攻烧了寨子,那么这么算来,秦人会不会有伤亡都成问题。
让他气沮的是,秦军只用了不到两天就攻下了营寨,这和他预计的相差太远,陈奎等人竟然好像毫无还手之力,天荡山已失,定军山呢?是不是也会如此?
周成眼睛眯了起来,定定瞅向关下的秦军军营,金州空虚,秦军精锐又都陷在蜀中,此时刚到四月,不可能在边关调来边军,所以秦军中精锐肯定不多。
天荡山大营一夜而下,就算是火攻,也应是攻进了寨子才对,不然营寨之中有一万多人马,不会让大火烧成这样,所以攻寨的定然是秦军精锐才对。
五千精锐放在天荡山,那么去取定军山的是不是也是秦军精锐?如此就有一万人了,那关下的秦军战力如何?周成心思急转,脸上慢慢显出了笑容。
怨不得秦人竟然不来攻关,原来如此,好一出儿以虚就实,以实击虚,真真是好谋略,好胆识,下面的秦军里能有多少是禁军?多少是团练?恐怕一大半都是没上过战阵的团练丁壮吧?
若能将关下秦军一举击溃,天荡山大营失了又能如何?越想,周成越觉关下秦军是在虚张声势,就等拿下天荡山和定军山,再来合攻阳平关。
“召集所有人,今天午时出关列阵。”犹豫了片刻,周成终是决定行险一搏,关内还有近三万五千人马,这些都是经他训练过些时日的,算得上是乱匪中的精锐,人数只比关下秦军稍多,若关下秦军如他所想,此战即便不能胜之,也定然会使秦军伤亡惨重,堂主那里还有十余万人马,秦人定然再也无力进犯堂主后路,思前想后,无论胜败,这一战都也不算亏本。
当然,就此将阳平关拱手相让,退守鸡冠隘等汉中要隘也是不错,但士气一丧,就再无根秦军一战的机会了,许能拖延些时日,但秦军必定步步紧逼,只两三个要隘失守下来,不定就会兵败如山倒,秦军全军而来,叫堂主怎么抵挡?
他这里想的清楚,其他人却都大眼瞪小眼,都觉得是不是天荡山失守的消息让将军疯了?出关迎战?天荡山那里一万人没打过五千人,这里秦人可是几乎有三万兵。
“不如支撑些时日,瞧瞧定军山那里的情形”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其他人都觉有理,点头附和。
周成冷起了脸,这群家伙还不知道如今情势之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天荡山一失,不管定军山如何,大军都已失了地利,等秦军缓过手来,断了阳平关后路,前后夹攻之下,那才真的糟糕。
心中虽已是嗤之以鼻,但还得耐着性子解释,“我守阳平,据有地利,天荡,定军两处大营若在,秦人定不敢无所顾忌来攻我关城,秦人若攻天荡,定军,只要大营能支持一日,我也可派兵应援,叫秦人无功而返,取的就是犄角之利而今天荡已然失守,阳平之险已不足据,我等只有两条路可走,立即率兵退守他处,或是出关与秦军决战关前秦人取天荡大营,定是派的军中精锐,怕是定军山那里也是如此,我看关下秦军一直没有动静,定然是精锐全无,只是些团练在营中驻扎,我率你等出关迎战,就是要击溃关下秦军,则天荡,定军两处也可重回我手,使秦人再也无力窥视汉中。
秦军狂妄,竟然精锐尽出,视我等如无物,我等在这关下与其血战一场,也让秦人知道,我蜀中并非无人,你等可有这个胆量?”
听将军大人说的有理,望着关下秦军大营,众人扬眉瞠目,到真让周成激起了血性,大声回应。
天荡山上的大火可不止乱匪看见了,秦军这里也在眼巴巴的瞅着,几乎与乱匪同时得了探报,天荡山大营已被烧毁,听到这个消息,众将都是大喜。
赵石这里也是心中一松,开始琢磨着是否让团练开始攻城,也好让这些团练磨练磨练,尽早成军,周成猜的都不错,但他猜错了一点,虽然精锐多数派给了张嗣忠和杜山虎,但赵石这里可没觉着关下兵力不够,更非想要虚张声势,乱匪的战力,在金州就见识过了,就算这里的乱匪强上一些,也强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那时他才多少人马,就敢跟二十余万乱匪野战,而今麾下三万兵卒,关上乱匪也不过数万人马,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只所以陈兵关外,未曾立即攻城,不过是在等杜山虎,张嗣忠的消息罢了,根本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这里正在琢磨着,却听探子来报,关内乱匪异动,好像正在召集人马,他这里有点愣神,第一个念头就是乱匪这是要退兵了?那可正好,衔尾直追,就这等乌合之众,退则即溃,一点悬念也无的。
想到这里,立即召集众将议事,准备攻打阳平关。
等众将聚齐,闻听关上异动,又听大帅亲口猜测,许是关上乱匪见天荡山大营被焚毁,心生退意,众人皆是振奋,纷纷请战。
赵石这里正犹豫着谁先谁后,外面探子来报,阳平关关门打开,乱匪正陆续出关列阵。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都转向赵石,有的还在心里说,大帅果然神机妙算,这乱匪竟是要不战而降,但心里有数的却面色古怪,想要笑却又不敢,憋的满脸通红,大帐之中,气氛一下子便怪异了起来。
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赵石也是哭笑不得,乱匪这是要殊死一搏了,到是低估了乱匪的胆气,但随即心中又是一喜,乱匪出关,到也不错。
这般一想,也顾不得方才尴尬,立即命种遂,段瑞率兵为前阵,其他团练兵卒在后,又令迟殿虎两人分领中军,出营迎战。
阳平关,南邻汉水,两侧青山叠翠,不但是汉中战略之要地,更有一番好景致在的,只是今日,阳平关下却是人头攒动,六万余人对垒于关下,战鼓隆隆,金戈铁马,一片的肃杀之气。
乱匪依城列阵,关上则是数百弓箭手,这样的阵势,正是兵家最犀利的守城之法,进可攻,退可守,若是有三千弓箭手在城上,赵石是一定不会到近前跟乱匪交战的。
不过乱匪弓箭手本就稀少,今次能见到数百名,赵石也察觉出了关前乱匪的不同,两军对阵,自然不会像演义小说里面一样,大将在前面耀武扬威,来个精彩的马上对决,胜的一方便全军而胜,败的一方立即群龙无首,败的毫无争议,那样的场景也只有演义小说中才有,领兵大将若都如此,还领什么兵?读什么兵法谋略?
“擂鼓。”赵石抬头望了望天,天色有些阴沉,心里不由自嘲一笑,每次打大仗都是雨天,看来今天却是个例外了,随即便压下这无聊的念头,沉声发令。
闻鼓则进,秦军全军已然休整数日,士气虽不能称鼎盛,但也绝不能称低落,战鼓声中,一排排秦军迈开步子,在军官喝令声中,缓缓压上。
还不到一箭之地,关上弓箭手已经射出稀稀落落的箭雨,落在秦军前阵十余米处,关下乱匪也早就排开了阵势,秦军缓缓而来,千万人的脚步声沉闷的就像一阵阵闷雷,战场之上一下子仿佛便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乱匪中立即一阵骚动,但很快便被乱匪头目压了下去。
鼓声嘎然而止,脚步声立即消失,秦军中带着秦腔的声音此起彼伏,本来有些散开的阵型迅速排列整齐,已然身在阵前的周成眼睛一缩,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手下,他没想到自己这里刚刚率兵出关,那边便也出营,其实他更想看到的是秦军缩在营盘里,而不是表现的如此气势如虹,心里不由有些打鼓,这是自己猜错了不成?
但到了此时,大战已是不可避免,却也顾不得其他了。
“赵葫芦,你带五千人,去边上,一会儿等我号令,不用管前面秦军,直接杀向秦人中军,你可敢去?”
那赵葫芦长了个小脑袋,却挺着一个肥肚囊,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这时嘿嘿一笑,“俺赵葫芦打小就没不敢做的事情,将军放心,等俺取了秦人狗官的脑袋,咱们兄弟再痛饮一场。”
周成眼睛一涩,这些都是他身边的老弟兄了,相处几年,都是亲如兄弟一般,此去是九死一生,自是心痛的厉害。
“命种遂,段瑞率兵上前,其余不动,擂鼓。”赵石这里话不很多,高居马上,神色不动,经过东征,金州两场大战的他,对于冷兵器战争已经彻底的熟悉了起来,这样两军面对面厮杀的场面已无法令他动容。
战鼓声响起,前阵的秦军握紧兵器发了一声喊,开始向前涌动,从慢步,到小跑,在军官的约束下,保持队形不散,呼啸着向乱匪阵中冲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则是两千弓箭手,到了一定距离,这些弓箭手在军官命令之下骤然停下脚步,就地拉弓引箭,随即弓弦响动,箭矢破空,密集的箭雨向乱匪阵中罩了过去。
乱匪阵中一阵呼叫,乱匪乱纷纷的开始举起盾牌,箭雨落下,嗖嗖的破空声最终换做扎入木头,地面,或人体的噗噗声,乱匪阵中立时倒下一片。
关上的乱匪弓箭手也张弓回射,前阵中的秦军在奔跑之中被射中,惊呼和惨叫声几乎同时从两方阵中响起。
秦军冲的越来越快,杂乱的脚步声让地面都在不住的颤动,秦军士卒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嘴里无意识的嘶喊着,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在恐吓面前敌人,这些禁军和团练掺杂在一起组成的队伍,虽说军纪也算得上是严明,但多数终归是第一次上阵,心里也是恐惧的厉害,和面前乱匪的差别就在于,他们有军纪和军官在极力约束,让他们不至于像乱匪一般各自为战。
阵前的乱匪一阵骚乱,有些人甚至哭喊一声,扔下手里的兵器,掉头就向后跑,,但很快骚乱就在头目们的大刀和踢打中平静了下来,他们极力的保持着还算整齐的队形,准备迎接秦人的第一轮攻势。
轰的一声,两军撞在了一起,人仰马翻中,刀枪并举,喊杀声大作,前排的秦军和乱匪几乎同时倒下一片,一层肉眼可见的血雾升腾而起,显得那么的妖异,残酷中透着惊心动魄的瑰丽。
接战当中,秦军凭借着军官已经优良的衣甲刀枪迅速的占据了上风,乱匪的伤亡急剧上升,秦军在队正,旅帅,甚至是校尉将军的们的率领之下,将乱匪的前阵劈开,分割,乱匪们的劣质的刀枪以及几乎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布衣根本无法阻挡秦军的横刀劈斩,只一接触,在刀光闪耀当中,纷纷被砍倒在地,阵势更被压的步步后退,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