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赵石的手指在图鉴之上重重一点。
“解州?”
“大帅欲取解州?但……”
“我知道,我军陈兵于此,为的是护住大军侧后,但总归要有个落脚之地,再做计较,你们说是不是?”
众将纷纷点头,但杜山虎几个却觉着不会如此简单,随赵石征战数载,皆觉大帅用兵向来奇诡,解州虽然不远,作为立足之地,到也合适,但真的便如大帅所言,要取个立足之地不成?
而张锋聚,胡离等是觉着,当年随赵石纵横河中,打了就走,飘忽不定,来去自如,何等的痛,若是落脚在某个地方,反而施展不开手脚,有些不美。
不过赵石在这些人中的威望就不用细说了,到也没人在此时出言置喙,随即,赵石看向孙文通道:“孙先生,你来说一下解州情形。”
“据探回报,金人于解州驻兵不多,只三千兵上下,皆为汉军,守将吴达,领汉军千户,据闻,此人乃汾州富家,因厚贿汾州守备而得官,无德无能,之所以出任解州嘿,近些年,河中各部金兵连番惨败,兵力不足,女真贵戚,皆视驻守河中为畏途,不愿西来”
“由此,金人朝廷只有重用汉军,而金人汉军糜烂至极,解州为守河重镇,本应驻军万余,然只三千,其中多有老弱,不堪一战,其余皆为空额,解州自吴达以下,人人贪渎成性,以文通之见,取之易尔”
“不过,解州知州于云成深有清名,据探马回报,闻我大军到来,吴达等正收拾细软,想来大军一到,必定望风而逃,解州防务,全赖于云成奔走布置,若强攻解州,怕是损伤在所难免”
对于情报收集,那就不用说了,赵石率兵征战,重的就是这个,所以方一渡河,就能有这等详尽的战报,一点也不奇怪。
等孙文通说完,赵石点了点头,“情形就是这般,都说说吧,这一仗,该怎么来打?”
这就是畅所欲言的意思了,众将沉吟,都在绞尽脑汁的苦想,不过有人不用想,“末将愿率所部,为大帅取了解州。”
种怀玉本来已经要开口说话,旁的不说,论起脑筋活泛来,他是国武监出来的这些人中的翘楚,如今被人抢了先,不由斜着眼睛看过去,一个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威猛狞恶到了极点的大汉进入视线,张嗣忠,种怀玉心中暗骂,这个粗货大帅?这些家伙拍马屁,听着还真刺耳,是副帅好不好?一口一个大帅的,让河那边的人听见了,不定怎么说嘴呢?
再有,这问的是怎么打,而不是谁来打好不好?答非所问,这些家伙就知道争功,他奶奶的,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将军的“别急,咱们既然来了,这仗啊,有的打呢,承祖,要说披坚执锐,总少不了你就是了。”年轻的大将军,自然而然的叫着四十多岁的下属的表字,有着谁都能察觉的亲近之意。
张嗣忠得意的笑,“大帅记得咱老张就好,跟着大帅打仗,就是痛”四十多岁的人了,好勇斗狠的心性,却一如当年,半点未曾变过。
种怀玉身上却立马起了一溜的鸡皮疙瘩,却也隐约有些明白,人家别看长的难看,说话也大咧咧的,但心眼不一定比旁人少呢。
“大帅,末将有些浅见”说旁人拍马屁,但大帅两个字说出口,却一点犹豫都没有,世家没旁的,这脸皮反正要比别人厚实多了就是。
“说。”
“大帅曾言,好的防守,莫过于攻敌所必救,解州空虚,取之不难,而我军此行,意不在解州,之后曲沃,闻喜,乃至绛州,以末将猜测,也不过如解州一般,取之无益,若分兵而守,难免兵力不足之忧,不若径取河中重镇临汾,引金兵来援,伺机而战,歼其大部,一战之下,便能解东征大军后路之忧。”
这已经说的不是解州战事了,而几近于全盘大略,只这一番话,便已让杜山虎等人刮目相看,其实,这也正是赵石看重他的原因所在,这个混迹长安,整日价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初涉军伍,便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军事能,而其值得称道的,非是过人的勇武,也非是排兵布阵,而是在对于战局以及战机的直觉般的把握上面。
也许这个世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或许有点贪生怕死,或许有点油滑嘴碎,或许还有点贪恋美色享受,但这些都无法掩盖其过人的军事天赋,不然的话,当初猛虎武胜军初立之时,也不会偏偏就选中了种五为猛虎武胜军练兵副使,委之重任,看中的,也正是这一点。
种怀玉说完,眼角余光扫了周围一圈,见众人脸上神色变幻,嘴角慢慢翘起,也得意的不行,先拔头筹,这个彩头,咱们猛虎武胜军先拿了,嘿嘿……
不想,啪的一声脆响,脑袋上已经挨了一下,将他那点得意立即打没了踪影,种怀玉一惊之下随即大怒,转身瞧过去,娇小玲珑的一个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侧后,瞪着眼睛,“中军大帐帅面前,也敢胡言乱语,皮痒了是吧?”
见了这人,别说种怀玉如耗见猫,便是张锋聚,不禁也感同身受般的一缩脖,不用问了,在中军大帐,赵大将军面前,还敢如此放肆的,没有旁人,正是种七娘。
李金花有孕在身,只能留在长安,种七娘这里却又是嫉妒又是欢喜,嫉妒什么就不用说了,欢喜的自然是,可以随夫君出征,这回却再没人跟她抢了,也不出她的所料,顺利随军而来,虽没什么实权,只能呆在赵石身边,但也心满意足,自信有她护着,谁人也伤不了自家夫君就是了。
而方,却是被赵石打发去寻南十八来中军大帐,南十八过河的时候,沾了水,这些时日又忙的厉害,却是感了风寒,喝了汤药,刚刚睡下,人没找来,先自回转,正碰上种怀玉侃侃而谈,对于这个花天酒地,油嘴滑舌的五哥,她向来不怎么待见,当即便一巴掌扇了过去,知道的这两人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娘在训儿呢。
经这一闹,众将又都乐了,赵石皱了皱眉头,道了一声,“胡闹”还想再说什么,却忍住了,对于家人这点上,他有些近乎偏执般的维护,于公于私都是如此,是优点,却也可能转变为致命的缺点,谁知道呢。
笑声戛然而止,种七娘也吐了吐舌头,安静了下来,有这样强势的夫君,母老虎的性子也无从养成。
“种怀玉所言,你们怎么看?”
“好像有些道理,就是有些想当然了,纸上谈兵,若照这么打,可不真成了孤军深入?”张锋聚开口反对道。
杜山虎等人点头,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不是故意抬杠,确实在这一点上都保持了惊人的一致,当初东征,十余万大军,也不过是堪堪打到汾州,而今兵不过五万,其中还有数万没有经过战阵的兵,一路过去,很可能便会身陷敌阵,不得脱身,那样的话,还谈什么一战而胜?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纸上谈兵四个字,用的很恰当,不是吗?
这次不用种怀玉开口,杜橓卿已经站了出来,他说话不疾不徐,很有条理,“河中河东金兵,尽在太原,大同两处,若西夏人能及时出兵,定使金人不敢倾力南下,以我五万精锐,尽可从容应付,避敌锋芒,歼其弱小,徐徐图之。”
显然,他与种怀玉两人是私下里商量过了的,不然难有这般默契。
杜山虎终于也开了口,他当然是站在张锋聚一边,“西贼狡诈万分,若想其出兵大同,还得咱们这里大胜成。”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西贼不可待,虚无缥缈的猜测,想当然尔,是用兵大忌,与纸上谈兵无异。
种怀玉接过话头,“西夏出不出兵都是一般,有猛虎窥视在侧,金人怎敢轻易调动大兵南来?”
其实两边人说的都有道理,一边年轻气盛,不怕行险一搏,一边久经战阵,用兵谨慎,不愿轻易置身于险地,这番老将领之间的争论,注定是没有任何结果的,还得赵石来拿主意。
赵石此时挥手止住他们的话头,做出了决断,“好了,说的都不错,不过当务之急,却取了解州,等到了解州城里,再做其他计较。”
“王览,胡离。”
“末将在。”
赵石瞅着两个当年出身庆阳府显锋军,后作了自己护卫,一步步的走到今日,现在重归自己麾下的心腹,命令道:“予你二人两千骑军,朔汾水而上,不须走的太远,过闻喜,曲沃,到临汾而止,探明敌情,即可回转。”
“木华黎。”
“末将在。”
“我予你两千骑军,过汾水,转向向北,到吕梁山为止,与王览,胡离一样,探明金人各处虚实,还有,把那些学军都带上,让他们见见血。”
“王胜保。”
“末将在。”
“予你一千骑军,往绛州方向,不须走的太远,到绛州城下探一探,就可以回来了。”
“蔫狼。”
“末将在。”
“安生日过的太久了吧?竟然胖了这么多,今日给你松活下筋骨,你随王览两人一起过去,他们到临汾即回,你不成,带上些机灵的,往汾州方向走,看看汾州虚实,速来回禀。”
“记住,探明敌情为要,但我也不束你们手脚,所过州县,能打便打,但切记,不得硬来,损伤重了,回来要受我军法,明白吗?”
“明白。”
“是,大帅。”
几个人凛然遵令。
一番措置下来,却是将一多半的骑军都派了出去,正是杜山虎等人熟悉的套路,赵石用兵,一般都是骑军为先导,扰敌耳目,将雷霆一击藏在身后,把握战机的能力,几乎无人能及。
“其他人随我取解州,种怀玉,你们几个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仗,我要用猛虎武胜军,解州兵力不多,虽是攻取坚城,但算不得什么大仗,若打的太过难看,我看你这个副指挥使也不用干了,让贤吧。”
到底没经过什么战阵,种怀玉不自禁的有些心虚,但嘴上却不软,立即大声道:“请大帅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
大秦咸宁六年八月初,赵石率部攻解州。
一如预料,大军未至,解州守将吴达已率亲信东逃而去,这人虽然贪生怕死,不过到也聪明,并未向北逃窜,不然的话,即便未被秦军骑队追上,也得被上官砍了脑袋,往东,经河东,再到河北,到是还有一线生机。
事实上,这人确实逃过了一劫,带着搜刮而来的金银细软,到了金国南京,换个名字的话,大家也许熟悉,就是燕京,而那里,却正有个赵石的熟人在,就是如今的南京都检点李任权,继当年降夏的任德敬之后,大秦有名的叛将,李任权自叛秦降金,很得金帝赏识,被委以南京守备重任,正风光的时节。
再说吴达到了南京,费了老大功夫,转了不知多少弯,这拜于李任权门下,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好运也用完了,当李任权听闻赵石率兵犯河中,眼前这个家伙竟然不战而逃,却是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立即勃然大怒,将吴达连其家眷,尽都砍了脑袋。
说吴达倒霉吧,其实有比他倒霉的,不是旁人,正是留守在解州的解州知州于云成。
解州之战进行的颇为戏剧化,相比当年魏王率军东征,在解州城下打的那一场惨烈的硬仗,这一次却是分外的不同了。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解州在当年那场大仗中,着实伤了元气,十年前那一仗,不但守军尽殁,解州百姓也是伤亡无数,至今也没缓过气来。
不过另外一个原因却是,攻城的人也换了,攻城的方式也就大不一样。
猛虎武胜军初战,身后站着那么多观战的,领兵的几个人都是慎之又慎,伤亡什么的怕吗?说实话,怕的很,但怕的还是在其他各部面前丢人现眼,对于这支队荣耀渴望到极点,也骄傲到极点的年轻军伍来说,没有比丢人这种事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惩罚了。
于是,种怀玉亲自阵前调度,几个领兵的国武监同窗纷纷请战,阵前士卒,有些紧张,但士气却也不低。
解州城池不高,却也绝不算矮,还有取自汾水的护城河,虽然城上人马见秦军大队人马蜂拥而至,呼号奔走,看上去很混乱,但实际上,在威望甚高的解州知州于云成辖制之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尤其麻烦的是,此人官声不错,城中百姓相助守城的也不在少数,这么看来,却真的是不软不硬,一块很好的试金石,嗯,或者说是磨刀石准确一些。
照赵石自己的意思,这就是一次练兵,虽然残酷,却能让猛虎武胜军速的成熟起来,些许人命在他眼中,也就变得加微不足道了。
之所以说戏剧化,根却还在种怀玉这里。
在杜山虎等人或好笑,或轻蔑的注视之下,这位战场初哥绕着带着自己的下属,绕着解州城足足转了有三四圈,近三万猛虎武胜军实在是没法围而攻之。
这位脸皮到也厚实,直接请令,要调杜山虎一部万人往城西佯攻,赵石应之,杜山虎郁闷的领兵去了。
本来种怀玉转了这几圈下来,城上守军就已经有些慌了,大呼小叫的好不热闹,等到杜山虎分兵而出,城上是乱象纷呈,不说也罢,于云成到底是文官,科举出来的,于战事上真的是一窍不通,这边分兵欲攻西城,他立即命人增派人手上西边城头,看上去很不含糊,其实就秦军这点人马,两边攻城已是极限,根本不可能四面环攻,没必要如此惊慌失措。
战后让杜山虎差点气歪了鼻的是,他这边佯攻做的有模有样,派人挖地装土,准备填埋壕沟,又命人架设云梯,一应手段,都使了出来。
但按照张锋聚的话来说,怎么看,猛虎武胜军这边加像是佯攻。
先是数百人离队,举着盾牌向前,还没到一箭之地,城头上的箭矢已经稀稀落落的射了下来,数百人稍有骚动,随即便被领兵军官压制了下来,接着不为所动的靠近上前,终于引得城上箭雨大作。
这数百秦军表现出了良好的战场纪律,在箭雨之下,坚挺的呆了一刻钟,这徐徐退后,除了一人不慎为流矢擦伤了胳膊之外,并无一人伤亡。
张锋聚等人在阵后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过后隐约明白,这估计是试探一下吧?怎么弄的这么别扭?佯攻都比这做的好。
确实是试探,只因种怀玉根本不知道守城箭矢如雨而下到底是个什么情景,这谨慎的派了人去踩了踩,算真正长了见识,也有了个直观的印象。
接下来是让张锋聚等人长见识的地方,猛虎武胜军要说旁的地方还有稚嫩,初战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它的辎重营真的已经很可怕。
之后,种怀玉一声令下,杜橓卿这里辎重营下属的工程营便动了起来,许多已经准备好的袋被拿了出来,掘土装袋,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不一时,便已经多出了数百装满了土石的袋。
同时,一些古里古怪的独轮车已经被工匠们熟练的组装了出来,这种车,下面带着单排的两个轮,上面的板面足有一人半高矮,板面上面,铺着厚厚的牛皮,板面长长的,下面轮两旁留下空当,下面至少能站六七个人。
工程营的兵卒二话不说,将装满土石的袋整齐的码在板面上,准备停当之后,几个人藏在板面下面,推着这古怪的车,来到阵前。
聚齐数十辆之后,领兵官指着城墙一处地方,一声令下,数十辆车在人力推动之下,速的向城墙方向而来。
到了这个时候,真正看到别开生面的一幕,任城上箭下如雨,也无法伤的车下之人分毫,这分明就和撞车差不多。
顺利来到壕沟下面,奇妙的是,车停下,下面的人使劲的摇动一个把手,上面的板面竟然分为了两层,上面那层被顶的竖起,依次将板面上的土袋倾倒入护城河中,然后掉头,迅速离去,不光阵后观战的张锋聚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连城上守城的也瞠目结舌,随后便是惊慌至极的呼喊。
城头上终于出现了一身官服的文官身影,探头向下瞧着。
而种怀玉这里眼睛一亮,招手命人叫过来三个能开得三石以上硬弓的神射手,指着城头那文官的身影嘀嘀咕咕说了两句。
随后,三个人散开,随在工程兵身后,趁乱张弓搭箭,偷袭出手。
城上那显然就是于云成的文官只觉脑袋上一凉,官帽已经被射飞了出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肩膀上传来剧痛,向后便倒,另外一支箭矢,擦着他的鼻梁飞过,若非晚了片刻,这一箭,定然是穿喉而过。
种怀玉哎呀一声,可惜的拍了一下手,失望之极,若是射死那人,估ō着解州也就唾手可得了不是?三个射手回来,还没来得及得意片刻,当即被种怀玉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过这一箭虽然没要了那人性命,却也引起了城上守军的恐慌,工程营这边速度有加了许多,不过两个多时辰,反复数趟,一段壕沟明显已经被填平了。
行云流水般的际近于机械化的流程,可以说,当世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就是现在猛虎武胜军出彩的地方。
若说到了这个时候,还谈不上什么戏剧化的话,那么接下来是此战让人无奈的时候。
填平壕沟,然后自然便是攻城,这个没什么取巧之处,早已经准备好了攻城士卒,在战鼓声中蜂拥向前,而在速奔跑中,还在极力的保持着既不过分严密,却也并不松散的队形,常年累月的训练,将一些东西已经刻进了这些士卒的骨里面。
但攻城并不顺利,城头上,于云成受创,但此时,却裹着胳膊带伤出现在了城头之上,只是面前多了几面护卫严密的盾牌而已,这对于士气的激励实在不可小觑,这人也许不通战阵,但却着实有根硬骨头。
登城之战,往往是一场战事惨烈的部分,但却又被猛虎武胜军改写了。
两千步卒,蜂拥而来,箭雨之下,伤亡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不过不能阻止秦军竖起云梯,攀爬城墙。
而与此同时,那边的怪车也加紧了动作,的填埋壕沟,以利大军攻城。
第一波攻势短暂而又激烈,显然,在主将受伤督阵的情形之下,守城金兵多出了许多勇气,滚木,石块,桐油火把,如雨般落下,士卒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下来,摔的惨不忍睹,被滚烫的桐油浇到的,立即被烫的皮破肉烂,尤其是火把下来,立即将一片人烧成火人,凄厉的惨叫声,令人闻之悚然。
初经战阵,再严明的纪律,再刻苦的训练,在淋漓的鲜血和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面前,也显得那么苍白,进攻毫无疑问的受挫,禁受不住意志考验的,开始纷纷后撤。
这个时候,种怀玉脸色也是苍白异常,刺目的鲜红,以及那让人不忍闻之的惨叫,让许多士卒与他一般,都有一种呕吐的**。
还好的是,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强忍住心头的翻腾,沙哑着嗓下令,命医士营救治伤兵,并将先退的十余名士卒挑了出来,押到阵前,虞候江善将手一挥,刀光闪烁,十余颗人头当即落地,鲜血喷洒,震慑效果很明显,有的人当即吐了出来。
种怀玉知道身后观战的那位大帅,大将军,到底想要看到什么虎武胜军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面前的场景也可怕的厉害,所以,他没有命令第二波人马上前攻城,而是下令给杜橓卿,投炮准备。
这真正到了戏剧化的时候,猛虎武胜军的投炮射程达到了可怖的八百多步,在这个距离上,可以说当世没有谁能比得上,大肆运用投炮攻城的人还在遥远的东北草原放羊牧马,像南唐后周,即便有如此攻城利器,也无法像猛虎武胜军这般,大规模的装备于军旅。
而此时,无论是投炮,还是撞车,早已被辎重营的工匠们麻利的准备好了,这些工匠,皆为国武监产物,每个人几乎都有一手不错的木工活计,尤其精擅军中器械,这样一群工匠,在其他地方,也许紧紧能糊口而已,但在猛虎武胜军,却已同兵卒无异。
有了这些人,猛虎武胜军的辎重营真真正正称得上可怕,试想一下,即便未曾懈怠攻城器械,这些人也能在数日之内,制造出各种军中利器,且质量远胜各国同侪,在不论人,还是女真人,还保留着去南方汉人那里掳掠工匠的时候,却有精通于军械的工匠不断补入猛虎武胜军,也许赵石并未给当世带来什么先进的技术手段,但不可否认的,国武监的存在,却已经在某一方面,打破了当世的格局,也许此时对当世的影响还微乎其微,连赵石自己都未有察觉,那么,随着猛虎武胜军的崛起,这种影响必然渐渐显露出来,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基础一旦打下,将来便一切皆有可能,而现在看来,明显的当然都表现在猛虎武胜军身上。
人类创造出的先进的东西,都先用于战争,之前如此,之后还是一样,而如今,在猛虎武胜军身上,表现的加具体。
投炮的投臂在吱吱扭扭的声音中,弯曲出可怕的弧度,接着猝然弹出,硕大的石弹带着恐怖的呼啸声飞向远方。
此战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第一枚石弹乃是试射校准,但之后让所有人呆若木鸡的是,石弹呼啸着飞上城头,正正砸在城头某处,接着,连同城垛,已经一大片守卫在那里的金兵,还有于云成,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便都消失了,留在人们眼里的,是那里一大团淡红色的烟尘,烟尘中传出的惨叫声,离着老远也能听的真真的。
“来人啊,于大人呢,于大人呢?”
“于大人死了。”
“于大人被砸死了。”
城头之上,一片慌乱,这回,再没有人能管得了。
这样也行?种怀玉瞬间瞪大了眼睛,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还没等他高兴多会,却有人来到近前,“大帅问你,为何不继续攻城?”
种怀玉一惊,来人是熟人,正是赵石身边亲卫统领赵幽燕。
种怀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此战必胜,这是谁都明白的,但要猛虎武胜军来攻城,却非是要给猛虎武胜军争功,而是要练兵,赵大将军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种怀玉是不会忘了的,只有见过血,杀过人的,算的上的真正的军人。
沉吟了一下,种怀玉却没嬉皮笑脸的,在见到血肉横飞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好像突然之间成熟了许多,而是沉声道:“请回禀大帅,就说种五心软了,见不得同袍在面前无故流血伤亡,待此战过后,自会到大帅面前请罪。”
两个人正说话,那边猛虎武胜军上下却已经欢呼了起来,而接着到来的一幕,加说明,猛虎武胜军的初战,运气果然好到爆棚。
石弹的呼啸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两枚,显然辎重营的家伙们,还是觉着之前的运气太好,还得多试射两轮成。
这一次,一枚石弹端端正正落在城头的望楼上面,巨响声中,望楼在石弹巨大的动能作用下,轰然倒塌,也不知给金兵又带来多少伤亡,而另一枚真正是运气所在,划着优美的弧线,在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猛然落在解州城南门的城门上,轰然一声大响,声震天地,不但砸烂了南门的吊桥,将南城门整个砸了个稀烂,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城门甬道,整个解州城,就这么**裸的暴露在秦军眼前了。
张锋聚张大了嘴巴,除了震惊于猛虎武胜军的投炮竟然如此犀利之外,其余的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两下,一下干掉了对方的主将,第二下就轰开了城门,要是都有这个准头,仗也不用打了,直接拉开架势轰不就成了吗?
这个时候的他,对于身边这位大哥真的敬如神人了,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只是凑巧而已,还以为大哥督造出来的投炮,都有这般准头呢,过后知道,原来都是运气使然,当即心里便是大骂,奶奶的,这群臭小竟然有这般运气,老怎么就碰不上一回?
别说他,孙文通,南十八等凡是在此观战的,都被这两下镇住了,就算是赵石,也愣神了半天,下意识望了望天空,难道有卫星定位?谁操纵的投炮?这也太准了些吧。
其实不管阵前的种怀玉,还是阵后忙前忙后的杜橓卿,都发懵了半天。
直到欢呼声四起,这场战事到了此时其实已经结束了。
喊杀声中,秦军如洪流般涌入了解州城,守军四散奔逃,再没有一个人敢于回身顽抗,解州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