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漫山遍野的彪悍骑军奔驰而来,如同乌云一般将出现在天地尽头的时候。
即便是最强悍的蛮族勇士,也战栗了起来,他们骇然望着远方,耳中传来的,除了那些汉人军官们的嘶喊声,其余已经全部被雷霆般的马蹄声占满。
生活在山岭间的他们,从来不曾面对过如此规模的骑兵,那等骇人听闻的声势,足以摧毁他们任何的斗志,巴山蜀水养育出来的彪悍蛮族在平原上一旦与这样的敌人遭遇,其实结果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
但好在,这些骑马的战士并不是他们的敌人。
等到宁向岳,赵飞燕有些惊恐的派人前去打问,回报来的话终于让两人安下了心,底气在一瞬间爆棚而满,两万人的大军,攻其不备之下,这是足以攻陷长安的力量。
两支人马合在一处,声势更加浩大了起来。
满脸络腮胡子的李匪,一脸刚毅的张承,被夹带而来的李驰勋,满身斯文之气的宁向岳,探头探脑神情诡异的赵飞燕,还有从蜀中秘密赶来的种遂,几个人终于凑到了一起,商议起了之后行事。
最终,张承的建议为众人所接受,甩下车队,因为已经到了长安县左近,再有迟疑,定然让驻扎于长安县的殿前司禁军察觉。
以张承,李匪两人为先导,直扑长安县,先控制了长安县殿前司禁军再说,后面宁向岳两个兼程赶路,到长安县汇合。
而赵飞燕相信,到了长安县,大将军的信使也一定已经等在了那里,到时长安情形,一问可知。
他们所行之事,已然同谋反无异,不差再多些罪名,这一次。就算大将军赵石亲来,也已经阻止不了他们行事了。
入了长安,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直扑皇宫,没有什么商量的。这么多兵马。空跑一趟不是不行,但怕的是人家找后账,做事就要做绝,入了皇宫。先将皇帝老子拉下皇位再说。
到时候再由大将军定夺之后行止,他们这些武人,听命行事便是,找到了主心骨儿,还愁没有肉汤喝?
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在他们起兵的那一刻。就已经背在了身上,不成功则成仁若说之前宁向岳,赵飞燕,种遂几个人还有待遮掩的话,等到李匪,张承,李驰勋几人到来,就开始已经变得肆无忌惮了。
有了这么一支人马在手,他们也有了足够的底气。想来大将军也能想到这个,就算大将军没有想到,几个人也不介意让大将军明白,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什么是骄兵悍将。这就是骄兵悍将,什么是乱世出英雄,这就是乱世中的英雄豪杰。
实际上,不用到长安县。定军侯,冠军大将军赵石的信使便已经到了。
长安县依旧是那么平静。五月间的阳光照下来,让长安县里里外外,都充满了一种慵懒的气息。
但殿前司禁军指挥使,大将军王佩却并没闲着,长安城中种种变故,都会有王家信使传报这里得知。
情形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大秦诸将中,最耀眼的那个,定军侯,冠军大将军赵石,完了。
这是王佩已经认定的一点,那位年轻的大将军再没有翻盘的余地,他有些庆幸的想,还好这位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不然殿前司禁军这里还不定是什么情形呢。
当然,庆幸之后便是不甘,他甚至希望那位能闹出点什么,不然殿前司禁军不是又成了摆设?
不过转瞬间,那些微的不敢就已经烟消云散了,接下来,肯定是废黜储君了,当年那场风波,景帝继位,他谨慎小心没做什么,换来了什么?
王佩不由冷笑了一声,换来的是接二连三的风刀雪剑,当今陛下也从没将他这个大将军放在心上,削夺兵权,兵败河洛之后,回到京师,也没有疾言厉色的训斥,静悄悄的回到了长安县,虽然还是殿前司禁军指挥使,但不一样了,连下属们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更像是在等死。
现在机会摆到了面前,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紧紧抓住,罢废储君,让二皇子的位置稳固,这才能有一线生机,再谨慎?难道等人拿着刀上门吗?
有了这些念头,他自然不会介意,如果当今陛下还不愿废储的话,便带着殿前司禁军入京来个兵谏,这是最坏的打算,当然,京师有王家,在外有折家,大将军赵石被圈禁在府中,张大将军也没了兵权,想来陛下能够看清眼前情势,不要来个鱼死网破才好。
也正如赵石所料,景帝出了昏招,多少人的心思,在他被软禁于府中之后,都变得炽烈了起来,他是景帝心腹,景王府旧人,景帝皇位之下,最坚固的那根支柱。
力保景帝登基的是他,平灭蜀中的是他,平定左卫兵变的是他,北渡黄河,令金人闻风丧胆的也是他,一旦这根支柱摇动了,那么,看似平稳的朝堂政局,看似如臂使指的骄兵悍将们,便都杂念丛生,因为大将军赵石就快倒下了,景帝身边还有谁能压制住他们的野心?
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吗,恐怕他们的心思比外间的军将们更要多些吧?靠他们,还不如靠那个废物一般的王虎呢,起码忠心是有的。
十余年的经营,新政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连年的战争,将将军们的刀磨的雪亮,却也磨利了他们的心肠,不再那么俯首帖耳了。
多疑善变的皇帝陛下,也不再被臣下们所信任,若是治平之世也就罢了,但这是乱世,英雄辈出,豪杰用命的乱世,帝王心术,在臣下们熊熊燃起的蓬勃野心面前,并非是那么值得敬畏。
便如眼前的大将军王佩,已经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的眼睛,始终死死盯着长安,想要从中看穿些什么,也好从中得到些什么,丝毫不缺放手一搏的勇气和力量。
但他还是忘了背后,来自西北,吐蕃两处,如同狂风般来临的万千铁骑,已经到了他的家门口,却正如赵石所料那般,他竟然还懵懂不知,显然,长安城中的一切,已经将他或者其他人的目光牢牢吸引在了那里。
没有任何的遮掩,隆隆的马蹄声在数里之外就已经能让人听到,满身尘土,一身疲惫的骑士们,放开了马缰绳,任由座下战马狂奔不休,转瞬间便已经将整个长安县围了起来。
长安县城在乌压压的铁骑环绕之下,好像一座孤舟,随时都可能被淹没于其中。
殿前司禁军大营,早就被密密麻麻的铁骑围了个水泄不通。
彪悍的骑士,纵声狂呼,“打开营门,打开营门,延州军奉令来此,赶紧打开营门。”
这个时候,大将军王佩也早被惊动,万余铁骑奔驰的声音,想不惊动旁人是不可能的,但骑兵来的太快,也毫无准备,没有探马,没有耳目之下,没有谁能在已经听到骑军马蹄声的情形之下,反应过来。
大将军王佩在亲兵簇拥之下,出现在营门处,向外打望,只看了一眼,王佩的脸就刷的一下白了。
满眼皆是秦军浅红色的军服,人马身上,汗流浃背,但这并不影响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以及劳累之下,不由自主在心底里升起的暴虐之气,这是一只充满了杀气的骑军大军,也算是经历过了战阵的王佩毫不怀疑,如果不打开营门,这些骑兵呆会一声令下,定要冲进来,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他苍白着脸,脑中一片空白,他可不会如同李驰勋那般天真的认为,这些骑军会是到东边阵前效力的。
这样大规模的军队调动,事前自己竟然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就这么突然间出现在了京縻重地,他心里已是一片冰凉。
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当今陛下眼见情势不对,调动了西北镇军,好狠的手段,这是要血洗长安城吗?
也许自己还是幸运的,这些也是大秦官兵,在大势面前,只要自己表现的足够忠诚,过后陛下会不会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但排众而出的一骑大声喊话,将他最后的一点幻想击的粉碎。
“大将军王佩何在,出来答话。”
等到王佩一露面,那边根本不容他说什么,在马上低头俯视了一眼,说不出的轻蔑,“奉太子殿下令,大将军王佩软弱无能,罢殿前司禁军都指挥使一职,由殿前司禁军副指挥使种遂接任,速开营门,召集众将听候发落”
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将强硬到极点的姿态摆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