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说道:“就拿米粮生意来说,米业应当是江右商帮最大的生意,我说的可对?”
唐麟祥躬身应道:“督宪大人明察秋毫!”
江南的苏松,原本是鱼米之乡。
由于丝绸业有着巨大的利润,在利益驱动下,老百姓很早就开始弃稻种桑。
苏州之所以成为大明首富之地,是因为商业和手工业,与田赋没有任何关系。
到如今,苏松这曾经的天下粮仓,反倒缺粮,百姓所需的粮食,大半是各个商帮从湖广贩运而来。
南京同样如此。
南京由于人口众多,对粮食的需求量也就更大。
“受季节影响,粮食价格波动极大,新粮上市的时候,大量粮食涌入江南,供大于求,就会导致粮价暴跌,商人经常赚不到什么钱,甚至亏本的都有。”
“而到缺粮的季节,粮价又开始暴涨。于是商人们抓住商机,囤积粮食,等到粮价涨起来的时候再抛售。”
“我说的可对?”
云逍又问道,唐麟祥连连点头,这些都是粮商的基操。
“然而如此一来,却带来巨大的风险。”
“粮食存储需要耗费银钱,囤粮也会占用大笔的本钱。”
“另外还有一个巨大的风险,谁也无法预测来年粮价高低,万一粮价没能涨起来,那可就要亏到本里面去了。”
唐麟祥呆呆地看着云逍。
你是个道士啊,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承恩看到唐麟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这天底下有什么是云真人不知道的?
大惊小怪!
云逍笑道:“我教给你一个法子,不光是米粮买卖,其他生意都可以尝试。”
“你可以在新粮上市的时候,跟买家们提前达成远期的买卖协议,由买家缴纳一部分定金,等到缺粮的季节,再交割粮食。”
“只需要把粮价定的稍低一些,买家们自然是乐意之至。”
“如此一来,就不用承担风险,更不用担心本钱被占用,还能提前收回一部分资金”
唐麟祥愣了半晌,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办法?”
王承恩笑道:“与云真人相比,咱大明所有的商贾,都是猪脑子,不光你一个。”
云逍微微一笑。
这叫现货远期交易。
有了这个,距离期货市场也就不远了。
送给江西商帮,也能推动大明的商业。
当然也不算是白送。
现在已经对江南士绅动手,士绅与富商一损俱损,富商们肯定也会坐不住。
拉拢江西商帮,正是利用他们,来打压其他商帮。
唐麟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感激地说道:“督宪大人不光给江右商帮指明了一条生路,还教了这么一个赚钱的法子,江右商帮感激不尽,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以后有用得着你们江右商帮的时候,到时候绝不会亏了你们就是!”
云逍点点头,举步走出长亭。
等云逍上了马车,唐麟祥才反应过来,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疼的他龇牙咧嘴。
不是做梦!
发达了,江右商帮,以后发达了!
……
云逍一行乘坐马车,进入苏州城中。
来到苏州,自然是住在丝绸商人周本才的私人园林中。
途径闹市时,忽然看到大批百姓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王承恩命人去问了一下。
原来是有苏州士子,去文庙哭庙了。
云逍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难道要在大明,搞一次‘哭庙案’?
所谓哭庙,就是到寺庙、祠堂等供奉场所哭祭。
而苏州的哭庙却是与众不同。
由于苏州经济发达,人文荟萃,来自殷实之家、中产阶级的士子成为一股重要的社会监察力量。
当官府有不法之事不当之举,士子们就会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孔圣人哭诉。
然后召集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
大明言路开放,士子们又是极为特殊的一个群体,因此人多势众的“哭庙”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视而采纳。
然而演变到现在,哭庙已经成了士子要挟官府的一个重要手段。
“建奴能杀得,我也一样也杀得!”
云逍一声冷笑,心中已经有了杀机。
顺治十八年,苏州士子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来了个抗粮哭庙。
在大明屡试不爽的招数,到建奴这里却不管用了。
包括写《哭庙文》的金圣叹在内,为首的十八人,全部被处以极刑。
这下子江南的士绅们彻底消停了,不哭也不闹了。
云逍立即前往文庙。
此时文庙前,汇聚了上千的民众。
文庙之中,聚集了三十来个士子,不过好戏还没有上演。
王承恩命手下的人,在文庙对面的一座茶楼中,清出一个雅间。
云逍带着柳如是、董小宛,来到雅间中,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对面文庙中演戏。
随着时间推移,赶到文庙的士子越来越多,前来围观的民众也是人山人海。
好戏终于上演了。
众多士子朝着孔圣像跪拜之后,一起走出文庙。
为首的一名士子,捧着写好的《哭庙文》,当众摇头晃脑地大声宣读起来。
“崇祯三年九月初七,江南生员为浙直总督云逍子,胆大包天,欺世灭祖,公然破千百年来之规矩,置圣朝仁政于不顾……
潜赴常平乏,伙同张国维、祝向荣等,鼠窝狗盗,偷卖公粮。罪行发指,民情沸腾。
读书之人,食国家之廪气,当以四维八德为仪范。不料竟出衣冠禽兽,如云逍子之辈,生员愧色,宗师无光,遂往文庙以哭之……”
云逍听到这里,不由得哑然失笑,“我是道士,不是读书人啊!这种狗屁文章,孔圣人要是听到了,还不气得要踢翻棺材板?”
说你这青牛精是衣冠禽兽,倒也没错啊……柳如是抿嘴一笑。
“领头的那个士子名为申维久,是万历朝首辅申时行之孙,素有才名,为人也是极为豪爽。”
董小宛介绍着那读《哭庙文》的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会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