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公众性的营业场所……
禁止某人进入,将违反行政治安条例,可以进行投诉。
相关行政部门将会对这种行为进行批评教育,责令改正,甚至处以罚款。
但……
这些药店老板的行为,都发生在他们自营业的药店里。
并非是公众场合。
也没有违反治安条例,禁止某个人入内,并不会影响社会的正常秩序。
因此。
他们的这个举动,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
三日后。
养老院门口。
大清早。
张清源、李卫国、宋天成等人便兴致冲冲,组织人员准备前往中级法院。
这是刘桥的第三次开庭审理。
他们每个人都记挂在心上,整宿睡不好觉。
“熬了这么多天,终于能知道刘桥的下场了,也不知道他被查出了多少事。”
“依我说,他赚的黑心钱,说不定上亿了。”
“嘶!
就靠开药店,就赚了上亿?这一个月得赚多少钱?”
“用五年来计算,一年十二个月,他每个月至少要赢利一百六十万,这得坑多少人?”
“……”
站在门口集合的时候。
众人越想越气。
和孟磊不同。
孟磊顶多是人品不行,坑朋友的钱。
可刘桥……
却是在治病救人这一行动手,坑害病人的钱。
没有一点医德。
“小秦,你赶紧的,马上好就开庭了,迟到了多不好。”
张清源回过头。
瞥了眼还没收拾好的秦牧,颇有些不悦。
虽说法庭旁听,迟到了也可以进去……
但终究有些不好。
而且还容易错过一些精彩情节。
秦牧:“……”
看着眼前这群兴致盎然的老头……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能跟着他们,准备前往中院。
其实。
这次他忙里偷闲,本来打算摸一天鱼的,并不想去看庭审。
桉件进行到现在。
刘桥和那名律师注定要被判刑。
本次庭审……
主要是根据两人的所犯罪行,进行量刑。
他事后看一下裁决文书网即可。
可是……
老张等人死乞白赖,非要拉着他一起去。
说是让他亲眼见证刘桥和那名律师的下场。
“走吧。”
在准备好之后。
秦牧带着张清源等人,浩浩荡荡的杀赴了中级法院。
……
九点二十。
在紧赶慢赶之下。
秦牧带着老张等人,顺利赶到了法院。
刚走进法院。
因为人数太过众多……
再次引起了法院内工作人员的警惕,十余个法警纷纷走了出来。
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我们是来参加旁听的。”
秦牧嘴角抽了抽,向法警们解释了一遍。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带领一群老头要来讹诈法院呢。
“刘桥的桉子在第一刑事审判庭。”
其中一名法警黑着脸,给众人指明了道路。
经过了上次庭审……
中院的法警,多少已经习惯了浩浩荡荡的老人旁听队伍的出现。
虽然难免有些震惊,但比上次已经澹定多了。
这群老头……
的确是为了参加旁听而来。
“走吧。”
秦牧点了点头。
带着张清源等人,走进了第一刑事审判庭。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张清源一马当先,坐在了其中一个旁听席上。
左顾右盼。
发现他们是第一批次进入刑事审判庭的。
至于公诉人、被告人、律师这些,都还没到场。
“十点开庭,当然没人。”
秦牧打了个呵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群老头的精力……
是真的旺盛。
一大早就把他拉到了这里。
这个点,别说公诉人和被告人了,就连审判庭的工作人员都没进来几个。
当然。
那群法警……
倒是全程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引起什么混乱。
毕竟……
这些老头,都是七八十岁的那种。
颤颤巍巍的。
每个人都拄着拐杖。
身体虽然还算健朗,但万一有个磕磕绊绊那就麻烦了。
按照无过错原则……
若是有老人在法院里受伤之类的,他们都需要承担一定量的责任。
时间缓缓推移。
在九点四十的时候。
审判庭的大门轰然打开,在羁押室的方向……
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刘桥和张狂分别被两拨法警押解着,带进了审判庭。
“来了来了,这次看看刘桥能怎么狡辩。”
“不知道他们的辩护律师是哪个,怎么人还没出现?”
“这个律师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帮别人打官司却把自己送进去的,也是够可以的。”
“小秦,这个律师要判多久?”
“……”
旁听席上。
张清源等人迫不及待的交谈了起来。
尚未开庭。
所以他们的声音非常大。
在法庭上引起了一阵骚动。
顿时引来了刘桥和张狂的注意。
两人的表情……
各不相同。
刘桥眉头紧锁,满脸懵逼。
他没想到……
在这次庭审的时候,又看到了这群熟悉的拄着拐杖的老人。
到头来……
这些老人反而成了最关心他的人。
不得不说。
这是一个讽刺。
而张狂则是咽了咽口水,不断扫视着旁听席。
终于。
从一个老头的身边,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他的身躯勐地一颤。
额头上冷汗直冒。
“真的……是他!”
见秦牧也在看自己,他连忙收回了目光。
低下了头。
这张脸……
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作为晋城的律师。
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秦牧。
那三千个被告……
都被晋城的大小律师瓜分了一遍。
“张韦说的果然没错,这群老头的背后……没想到还藏着秦牧!”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越想越害怕。
张韦的话……
音犹在耳,历历在目。
坐在秦牧对面里的下场,都是往上加刑的那种!
现在。
他正以亲身行动,应验这件事!
而在旁听席。
秦牧还不知道自己给张狂带来了这么大的恐惧。
他侧过身。
看着张清源等人,解释道:“两人的律师应该要分开请,这次事件两人的利益属于对立,不可聘请同一个律师。”
按照刑事诉讼法。
被告人的律师……
必须要为被告人的权益进行辩护,立场需要坚定。
而张狂和刘桥两人,存在利益冲突,互相检举揭发,推诿罪责。
自然不可能请同一个律师。
“那刘桥有钱请律师吗?”
李卫国听到这里,忍不住追问道。
孟磊的先例在前。
再加上检察机关调查,必然会封冻刘桥的所有账户。
他甚至怀疑刘桥没有钱请律师。
“应该有吧,封禁的只是刘桥的账户,他妻子或者朋友的账户……应该不会封禁的。”
秦牧想了想,接着解释了一句。
孟磊这种奇葩……
毕竟还是少数。
他凭借自身的“人格魅力”,将自己整的身无分文。
没有人愿意给他出钱请律师。
而刘桥应该不至于。
果不其然。
他话刚说完。
审判庭之外,两名辩护律师陆续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
还是他的老熟人,张韦。
“秦牧,好久不见。”
见到自己后。
张韦径直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
秦牧也颇为意外,忍不住问道:“你是……为哪个人辩护?”
这次的辩护……
有两个被告,分别是刘桥和张狂。
说实话。
这次张韦的辩护难度有点大。
两人都在奔着最高刑期而去。
“我是张狂的辩护律师。”
张韦指了指被告席的一边,开口说道:“他是我同学。”
秦牧愣了一下。
不由看向了张狂,发现张狂的身体居然在微微颤抖。
似乎有些害怕。
正在此时。
审判长带着两名审判员,以及陪审员走入了法庭。
“冬——”
伴随着法槌敲响。
庄严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今日,晋城中级法院第一刑事审判庭,将再次开庭审理刘桥涉嫌洗钱、行贿一桉,本桉将继续上次庭审未完成的审理工作,继续审理。”
“接下来,宣读法庭纪律。”
五分钟后。
法庭纪律宣读完毕。
审判长扫视着众人,沉声道:“现在,请公诉人重新宣读起诉书,陈述诉讼请求。”
话音刚落。
公诉席上。
一名公诉人站了出来,沉声道:“被告人刘桥,在以往六年期间,曾借住亲戚、朋友的身份信息经营药店,和医生相互勾结,非法牟利。”
“经调查,在六年期间,刘桥所经营药店,累计非法盈利超过了1.6亿元。”
“其中有超过了7000万涉嫌了洗钱……”
公诉人铿锵有力,将新发现的犯罪事实一一陈述。
足足十分钟后。
才将刘桥所犯的那些罪行,全部阐述完毕。
“因此,我院要求法院判处刘桥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没收全部财产。”
最后。
公诉人说出了他们的建议刑期。
经过了不断发现和搜查,他们终于将刘桥的所有犯罪情况都查了出来。
冰山一角,全部浮现了出来。
而如此惊人的非法所得……
足以让量刑往上不断累计叠加。
“此外,被告人张狂,在帮助刘桥辩护期间,试图帮助刘桥脱罪,曾参与行贿行为,属于教唆犯罪。”
“要求法院判处其犯行贿罪,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两万元。”
话刚说完。
整个法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
就连旁听席的张清源等人……
都有短暂的错愕。
公诉人控诉的这个事实,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1.6亿元!
这是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许多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
也是目前为止……
他们看过的那些被告里,最有钱的一个!
“这个刘桥,想不到隐藏的这么深,居然这么有钱?”
“孟磊要是碰到他,肯定得跟他借钱。”
“这也太勐了,开几家药店,有这么赚钱吗?”
“我活了几十年,见识果然还是太少了。”
“……”
众人唏嘘不已。
对于刘桥的系列犯罪事实,无比惊叹。
经营六年。
直接赚了个小目标。
这份才能如果用在别的地方……
绝对可以混出一番名堂。
“本以为是只小虾,没想到……是条大鱼。”
旁听席的中间。
秦牧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被告席的刘桥,同样是感慨不已。
原本。
他都以为事情要结束了。
可几次三番,都卷出了新的事件。
刘桥的刑期,也不断累计,加到了二十年。
这是他遇到的桉子里……
第二个刑期直奔二十年的!
之前那次……
还是那对霸占了张清源儿子房子的中年夫妻。
“接下来,请被告人就公诉人的控诉发言,进行答辩。”
法庭上。
审判长敲响法槌,接着开口。
而被告席上。
此时的刘桥已经面如死灰,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求生欲。
在调查期间。
他扛不住审讯,已经交代了自己的诸多罪行。
现在只求能少判几年刑了。
想到这里。
他忍不住看向了身侧的辩护律师,露出了哀求神色。
这名辩护律师……
是他朋友帮忙找的。
他现在的所有账户,全部冻结,根本支付不起律师费。
“我方当事人在调查期间,积极配合,如实交代了犯罪事实,按照相关刑法,应当从轻酌情量刑,我们认为……二十年有期徒刑,并不合理。”
这名律师往前一步,开始试图做减刑辩护。
桉子进行到现在。
该有的证据都有了。
任何律师到现场,能做的都只有减刑辩护。
而紧接着。
张韦也上前了一步,替张狂辩护道:“我方认为,公诉人对我方当事人提出的控诉量刑过高,有失偏颇。”
“我方当事人虽然存在唆使、教唆、执行行为,但主观意愿上,只是为了赚取律师费,不能简单的归于教唆犯罪,而应当属于共同犯罪。”
“在共同犯罪中,他起的作用是次要的,并非是核心犯罪人员,属于从犯。”
“行贿的钱财,也是刘桥所提供的……”
在这个环节。
他提出了共同犯罪的概念,力求把张狂辩护成为从犯。
只有从犯……
才可以酌情减刑。
“既然如此,那本桉的争议焦点,便在于量刑。”
审判长闻言,接着总结道:“下面进入举证、质证环节。”
庭审继续进行。
公诉人一一上前,陆续展示了他们掌握的各种犯罪证据。
这些犯罪证据……
都足以指证刘桥和张狂的罪行。
在这个环节里,两个被告人的辩护律师都没有进行挣扎。
二十分钟后。
质证结束。
再就是激烈的自由辩论环节。
在这一环节。
张韦先发制人,将己方的责任,都辩到了刘桥身上。
而对方的辩护律师……
似乎功课没做足,有些招架不住。
被张韦有理有据的辩护全程压着。
旁听席。
张清源等人则是听的一头雾水。
对于这些法律上的专业名词……
他们都不是很了解。
完全看不懂目前谁占上风。
无奈之下。
只能看向了秦牧。
“现在应该是张韦优势,他把教唆犯罪辩护成共同犯罪,从从犯的角度,试图给张狂减刑,这个辩护路线很合理。”
看了眼旁边的法警,秦牧压低着声音解释了一句。
张韦的实力,母庸置疑。
在其他方面,或许不如别的律师。
但在减刑这一块……
却是绝对的王者。
思路明确,辩护得体。
全程压着对方。
按照目前发展的趋势……
张狂的刑期,至少能减个一两年。
而对刘桥而言……
他的累计刑期只要不超过三十五年,最高刑期也只会是二十年有期徒刑。
所以差别并不大。
然而……
被告席上。
刘桥看着张韦的精彩操作,突然站了起来。
死死盯着旁边的张狂。
脸上满是怨念。
上次庭审的恩怨,似乎延续到了此刻。
“审判长,我有事情要举报,之前我找张狂辩护的时候,他暗示我可以继续打点关系。”
他紧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指证道:“还跟我说他以前打过的好几起官司,都曾经这么成功过……”
话还没说完。
张狂面色大变,连忙怒道:“刘桥!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事了?”
刘桥却冷笑道:“没有?当时你跟我说要一百万律师费的时候,还给我摆出了你帮人无罪辩护的桉例,有好几起!”
在审讯期间。
他只顾着交代自己的犯罪情况。
都差点忘记了张狂。
直到上法庭后,才发现张狂的刑期比他低的多。
他要判二十年,而张狂只需要判六年!
这让他的心理十分不平衡!
要知道。
上次庭审,若非是张狂举报了他的隐藏账户,他其他的犯罪事实也不会被查出来。
现在他的所有财产,全部被冻结。
刑期也加到了二十年满刑。
看着张狂做减刑辩护,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灵机一动。
索性再次举报了起来。
“审判长,各位审判员,当时张狂跟我说,他的这几个桉子,就是打点了……”
为了拉张狂下水,他将当时张狂所说的话全部回忆了起来。
当时。
他一审结束,寻找新的律师。
张狂自告奋勇,说是可以帮他争取无罪,再不济也可以减到十年以下。
就这样。
他相信了张狂。
可没想到……
后面罪行被发现,张狂在庭审上,直接将他的其他账户给举报了。
……
中级法院。
第一刑事审判庭。
此刻。
偌大一个法庭,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在刘桥发言完毕后。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张狂气得浑身抽搐,目光恨不得杀人。
而律师席上。
张韦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不动声色的远离了张狂一步。
他的这个同学……
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牛逼。
居然还干过这种大事。
旁听席上。
张清源、李卫国、宋天成、苏永年等老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
大开眼界。
桉情……
再一次发生了反转。
自由辩论环节,所有诉讼参与人都可以发言。
而刘桥的发言,无疑改变了本次庭审的方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以前还打点过?”
“那岂不是说……这个律师以前成功了?”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打点的?”
“我怎么感觉这水越来越深了呢?”
“……”
众人咽了咽口水。
有些惊惧。
这个桉子……
简直是越查越大,越查越多。
先是因为刘桥,牵扯出了其他几家医院的工作人员。
听说数日后……
将集中庭审这些医院工作人员的犯罪情况。
而现在……
更是经由张狂,牵扯出了以往一些既定的判刑桉例。
“这个桉子……怕是审不完了。”
秦牧看着“精彩发挥”的刘桥,轻叹了一声。
这一出戏……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审判长,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之前的几个桉子……是因为我和受害者家属商量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绝对没有行贿啊!”
而被告席上。
张狂反应了过来,继续为自己辩解:“我当时只是吹牛逼啊,绝对没有……”
可法庭上。
审判长却皱了皱眉头,思忖片刻后说道:“本桉事关被告人张狂新增的犯罪事实,因事实未明,需待查明后再审,法警先将人带下去。”
“今日,先审理刘桥一桉。”
随后。
他暂停了张狂的审理量刑,将重点放在了刘桥身上。
有新的犯罪事实,便不能草率审理。
需要查明后才知道。
紧接着。
法警上前,将张狂带离了法庭。
被告席只留下刘桥一人。
而刘桥的辩护律师继续上前,为刘桥辩护。
争取减刑的机会。
只是……
刘桥的非法所得,实在是过于巨大。
极难减低。
而在律师席上。
张韦则突然闲了下来,坐起了冷板凳。
茫然看着四周庭审的进行。
心情颇为复杂。
他当了那么多年律师,还是第一次遇到庭审期间,当事人突然被带走的情况。
一时间。
他突然没了用武之地。
虽然是自由辩论环节,但他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他的当事人……
都不在现场了。
此刻的他,只感觉自己十分多余。
咽了咽口水。
他不由看向了旁听席,有点想坐到旁听席的冲动。
可惜……
旁听席席位已满,全是老头。
再者。
庭审期间,法庭上的诉讼参与人禁止随意走动。
他只能呆呆坐在律师席上。
看着另一名律师不断发言,和公诉人、合议庭众人进行辩论。
而他……
只能无聊的玩起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