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的八卦,在有心人的干预下,传的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大皇子成了被同情的对象,而孟侧妃的名声也算是糟蹋的差不多了,别说被扶正,不赏根白绫都算是皇家有情有义。
孟侧妃也很意思,虽说后来又寻死觅活过几次,却都顽强的活了下来,只是再没了以往独霸后宅的风光和底气。
自始至终,大皇子都冷眼旁观,哪怕头顶上发绿,也没让人去想法子澄清,由着众人看热闹。
如此自污,名声固然是受损,但换个角度看,却未偿不是一种保命的手段,如此一来,本来示好他的那些官员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毕竟,这样的皇子,夺嫡上位的可能性实在堪忧呀。
夜里,两口子再次碰面,顾欢喜把这些事儿一说,总结道,“大皇子这操作,可不像是要争位的表现啊,摆烂还差不多,原本他从皇陵回来,又有平远伯府明面上的支持,不少官员蠢蠢欲动,可现在这么一闹,谁还敢投资他?他连内宅都处理不好,这能力……能是其他皇子的对手?”
许怀义靠在沙发里,懒懒的道,“他这是琢磨明白建兴帝的用意了,不愿当棋子被摆布呢,但又不敢直接反抗,所以才任由旁人给他戴绿帽子,通过这种方式,削弱他做棋子的份量,如此,其他皇子才不会太把他当回事儿,夺嫡的时候,也能少算计他几分。”
顾欢喜唏嘘道,“那他为了保命,牺牲也够大的了,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看他笑话,第一任妻子早逝了,第二任马上也快死了,侧妃又给他戴绿帽子,如今京城,谁不感叹一声惨?”
许怀义哼笑,“混到这份上,说到底,都是他自己作的,用不着同情,况且,跟小命比起来,名声污一点算啥?他这是难得开窍变聪明了呢……”
顿了下,他问,“他真的没让人去查孟侧妃跟侍卫的事儿?”
顾欢喜摇头,“你安排在大皇子府里的人,送出来的消息,说他一直置身事外,好像完全不在意被绿了,那位孟侧妃闹腾,他也不管不问的,天天睡在前院的书房,连后宅都不进。”
许怀义喃喃自语,“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份狠劲儿呢?”
顾欢喜意味不明的道,“到底是皇子啊……”
女人的死活,算什么呢?反正,没了还可以继续娶,若是上位,三宫六院,要多少嫔妃没有?
许怀义觉得这话题再谈下去危险,转而问道,“孟家那边也没啥动静吗?最起码得做做样子吧。”
顾欢喜道,“门面功夫自是要做的,大张旗鼓的查了一阵子,也揪出几个说闲话的,但没多大效果,如今,因着孟侧妃的绯闻,连带着孟家女的名声都受到了连累,有几个出嫁女,还被婆家嫌弃了呢……”
说道这里,她眉头一皱,“你说,这回他们是不是玩脱了?楚王府就算不想孟侧妃扶正,不想让平远伯府彻底绑在大皇子这艘船上,可做到这种地步,也属实过分了,平远伯府的名声也受到不小的冲击,心里焉能不气?”
过犹不及,搞不好,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许怀义沉吟道,“楚王府不傻,应该不至于办这种蠢事,很可能是他们开了个头,后面却被人插了一脚,事情不受控制了。”
这说法,听起来倒是靠谱的,顾欢喜问,“那你觉得会是谁插了一脚?”
许怀义反问,“你觉得呢?”
顾欢喜想了想,“建兴帝?”
许怀义笑起来,“嗯,我猜也是他,有动机,也能从中获利,一举两得,事情办成了,楚王府就算没把平远伯府得罪干净,俩家也难免会生出几分嫌隙来,以后再捆绑合作还能亲密无间?就是楚王府都不敢相信孟家人会待自己一如从前了,这是人性,我估摸着,便是孟瑶,也会怨怼上楚王府,毕竟,她也是孟家女,亲姑姑没了名声,她能得什么好?一损惧损!”
“那楚王府这次是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算是吧,若无皇帝插手,他们自然是谋算成了的,现在嘛,哼,最好以后能狗咬狗。”
“那皇帝就如愿以偿了……”顾欢喜好奇的问,“你说孟家能猜到真相吗?”
许怀义点头,“咱俩都能琢磨明白,那位孟伯爷又不傻,自是能想到了,再说楚王府那边也肯定会派人去解释,但想明白也没用,还能去找建兴帝算账?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这也是帝王对孟家的敲打,孟家以后定会趁机疏远楚王府了。”
“孟瑶能愿意?”
“不愿意也没办法,除非她能跟孟伯爷掰手腕子。”
“这么说,楚王府又失去了一家支持者,离着变成光杆司令也不远了……”
许怀义的两封举报信,就已经砍掉了楚王府不少党羽,最近关在刑部大牢里的那几位,也被判了流放,发配边关充军去了,极大震慑了某些暗地里支持楚王府的人。
许怀义却道,“别太乐观了,建兴帝这么做,就是觉得把楚王府的党羽都砍掉,就能动摇楚王府的根基,可他不知道,楚王府真正的根基不是那些党羽,而是私兵,手里有兵权,就有逼宫的底气,真把楚王府惹急眼了,说不准都不等大皇子捡漏,京城就得打起来。”
闻言,顾欢喜顿时忧心忡忡,“那岂不是糟了?”
许怀义无奈叹道,“真到那一步,就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得看建兴帝会怎么办,他要是折腾得狠了,楚王府忍不了,打仗就在所难免……”
“但愿他别出昏招。”
“且等等看吧。”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期间,京城难得风平浪静了半个月,南边战事暂停,北边也没传来啥坏消息,朝堂上,诸位文武大臣也低调做人,不是万不得已的事儿,谁也不肯冒头。
都在观望!
都在权衡!
帝王渐渐老去,太子一日不立,这样的状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哪一方绷不住为止。
但诡异得是,没人提议立太子,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几位皇子也不敢指使自己派系的人试探,这节骨眼上,老实安分才是王道。
因为嗅觉敏锐的,都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就等着某一刻爆发。
十一月底,建兴帝忽然发难,派禁军围了镇国侯府,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人闯进去搜查,一番鸡飞狗跳,从书房找到几封信,如获至宝。
信件很快就送到了皇帝手里,皇帝看完,默然半响,召集了朝中的几位重臣来商议,孙尚书作为阁老之一,这样的小朝会,自也有他一席之地。
他看完那几封信,只有一个念头,镇国侯府要完了。
当然,也有人质疑这信中内容的真假,顶着压力,说了几句公道话。
建兴帝也没生气,这都在他预料当中,毕竟镇国侯府,是太皇太后的娘家,在前朝时,就是高门大户,底蕴深厚,枝繁叶茂,跟京中不少人家都是姻亲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人为其求情才是奇怪。
就像孙家,孙钰和刘浩然还是交情不错的师兄弟呢。
不过,孙尚书没吭声,眼下情况不明,他不愿孙家掺合进去,皇家的内斗,不管谁输输赢,作为帮手,都没啥好果子吃。
很快,建兴帝就下了旨意,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侯府的女眷并未受影响,只七岁以上的男子,都抓进了刑部大牢,等候审讯。
同时,一支由禁军和锦衣卫组成的队伍,快马加鞭,顶风冒雪,出了京城,直奔南边的闽王府。
这些事儿,朝廷并未遮掩,于是,没几天,连市井百姓都知道镇国侯府跟闽王府,私底下和倭寇有勾结的丑闻了,引起的轩然大波,可想而知。
消息还没传到南边,但有房车在,许怀义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连他都惊讶了,“建兴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王炸啊,这是要把太皇太后的娘家给一窝端了呀,牵扯到倭寇,跟通敌叛国没两样,这谁都保不了,即便太皇太后拿孝道压皇帝,皇帝也可以不听,还不会让人指摘……”
顾欢喜点头,“皇帝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不错,太皇太后原本是为了护着楚王府装病,据说眼下是真病倒了,情况还不是很好,建兴帝打着让她静养的旗号,不让人去探视,算是变相软禁了。”
“其实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能压住她,软禁是为了拦截楚王府的人,断开两边的联系……”许怀义想到什么,急声问,“侯府所有男子都下狱了,我那位四师叔呢?”
顾欢喜无奈道,“自是也躲不过。”
许怀义不由蹙眉。
顾欢喜提醒,“牵扯到闽王府和倭寇,这事儿太大了,谁求情也不好使,再说,还有皇帝盯着,就更有运作的空间了,你别逞能,这不是咱能操持的。”
许怀义闻言,急忙解释,“我没打算掺合,就我这点本事,哪有插手的余地?况且我人还在南边打仗呢,有心也无力啊……”
“那你是?”
“我是替师傅发愁,他们师兄弟的关系一直不错,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他肯定要着急上火。”
“那也没办法,孙家向来中立,肯定不愿掺合皇家的事,你师傅的意愿,左右不了家族的立场。”
“唉,话是这么说,可就袖手旁观,也实在凉薄了些……”
“放心吧,我让人打听了,镇国侯府的男丁入狱后,并未受到苛待,女眷都还住在侯府呢,建兴帝即便想拔除侯府,也要顾及人伦和太皇太后的体面,不会搞背后搓磨羞辱那一套。”
听了这话,许怀义的神情和缓了些,问道,“楚王府有动静吗?”
顾欢喜道,“楚王父子去求见太皇太后,被拒了,去跟皇帝求情,被斥责一番,其实明眼人都能猜到,这是皇帝敲山震虎,闽王府也好,镇国侯刘家也好,都是楚王的势力,那两家背后干的事,楚王能没参与?自身尚且难保呢,还去为别人出头,现在,皇帝还没对他们动手,完全是因为没证据,等撬开刘家和闽王府的嘴,下一个怕就是楚王府了。”
一个家族的倒下,往往都是一念之间,再庞然大物,也抵不过皇权至上,除非造反以抗。
许怀义叹道,“那就麻烦大了啊……”
顾欢喜苦笑着附和,“是啊,建兴帝这雷霆手段用的是挺好,但同样风险极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善后的本事,楚王一系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旦抗争还击……皇帝能扛住吗?”
扛不住,不止宫里和京城要乱,怕是其他地方,也会被波及到,届时,就是百姓的灾难。
许怀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说,从侯府里搜出来的信件是真的吗?”
顾欢喜怔了下,不确定的道,“应该是吧?听说,是侯府的人去告密的,那人在镇国侯爷身边做事,还是比较得力和信任的,定然知道不少侯府的秘密,他既然敢站出来,多半是有确凿证据的,不然,三司那一关就过不去,建兴帝即便再想铲除刘家,也不会做那种太粗糙的局。”
许怀义眼神暗沉下来,“所以说,镇国侯府确实不干净,跟倭寇有关系,他们怎么敢呢?”
刘家作为太皇太后的娘家,暗中支持楚王,这无可厚非,许怀义也很能理解,但联合闽王府私通倭寇,性质就变了,他接受不了。
顾欢喜劝道,“再等等看吧,也许有什么内情呢。”
许怀义没吭声,心里发堵,他之前对刘浩然的印象还不错,拜师时,收了重礼,也回了一份,这一年前前后后的,俩人虽然来往不多,却也有接触,他实在不愿落的相对立的结果。
顾欢喜见状,忍不住提醒,“先别想那些了,皇帝派去问罪闽王府的人已经离京五天了,还不知道闽王府会怎么应对,是束手就擒,还是干脆反了,这都是事儿,怕也会牵扯到战事上,你最近多上上心,万一闽王府突然有动作,也好有个准备。”
闻言,许怀义果然顾不上思量刘浩然,低头琢磨起眼下的局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