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发生的事儿,很快便传了出来,齐王爷的壮举,也随之人尽皆知,谁也没想到,他会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出。
这算啥应对啊?
吃瓜群众一时间有些看不清了,准王妃在上元节被拐子劫走、损了名节,跟他去西北抗击鞑子有啥关系?
难道是找了个借口躲避婚事?是不能直接拒婚、用这种方式含蓄的表达出来?或者直接用拖字诀?
毕竟齐王在大殿上可是说了,边关不宁不还朝的豪言壮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断然没有反悔的可能。
而边关的战事迟迟解决不了,甚至局势很不乐观,谁也不知道得耗多久才能安稳,所以,齐王这是做好几年不回京的准备了。
不回京还怎么成婚?
果然,就没有男人不介意头顶上发绿的,哪怕对方是禁军副统领的闺女,娶了大有助益,也不愿吃这等亏,委屈自个儿。
就当众人觉得自己琢磨明白时,事情的发展却又让他们吃了一惊。
齐王接到了去西北督战的圣旨,可在去之前,要先成婚。
原本两家得婚事定在今年秋上,现在好了,建兴帝发话,一下子提前了大半年,礼部苦逼的忙碌了起来。
倒是俩家,看起来没什么紧张气氛,该如何还是如何。
尤其是齐王府,从上到下,没半分喜色。
不管是赢娶新王妃,还是准备去西北督战,对府上的人来说,似乎都不是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儿。
顾欢喜也没觉得高兴,思来想去,还是找机会跟顾小鱼单独谈了谈。
娘俩坐在书房里,守着壁炉,喝着奶茶,旁边摆着一盆老桩腊梅,如今正值花期,香气弥漫,沁人心脾。
“新学期,刚换了班,上课辛苦吗?”
“不辛苦,夫子们都教的很上心,儿子有不懂的,回家也可以为问先生,功课跟得上的。”
“那就好,也别太辛苦了,晚上不要看书太晚,你还小,正是长身体得时候,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行。”
“嗯,儿子听您的,最多到戌时便熄灯了。”
娘家先聊了会儿家常,渐渐的话题才转到正事上。
顾欢喜不想给他压力,问的很是随意,“最近听了不少传言吧?”
顾小鱼点了下头,神情平静的解释,“书院里,有不少人在议论。”
顾欢喜看着他问,“那你是什么想法?”
顾小鱼顿了下,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娘,同窗们私底下说,肖家女之所以被拐子劫走,是因为有人不想让她嫁进齐王府,不想让齐王府攀上禁卫军副统领这棵大树,所以才故意制造了这场意外,好破坏亲事,对吗?”
顾欢喜“嗯”了声。
顾小鱼问,“就没有可能真是意外、不是人为吗?”
顾欢喜闻言,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接受不了皇家争斗?还是以这么下作卑鄙的手段,所以不想面对,还怀揣着一丝侥幸,可惜啊,她苦笑了声,“我也宁愿是意外,是肖家姑娘运气不好,可这个局做的有些粗糙,很多人都能看出来,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证据呢?”
“上元节那晚,被拐走的不止肖姑娘一个,可其他人都是懵懂无知的孩子,只她一个大人,以前倒也有这个岁数的女子被人贩子哄骗了卖掉,但多是冲普通百姓家里的下手,很少动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就是怕沾染麻烦,尤其像肖家姑娘这样的,父亲是禁军副统领,更是要躲的远远的,偏偏那晚,肖姑娘丢了,可见,对方是刻意冲她去的,绝非寻常的拐子。”
顾小鱼眼神一下子暗淡,“那么,是我的那些叔叔耍的手段了?”
顾欢喜叹了声,“**不离十,他们最有动机,有动机就有嫌疑,况且,也只有他们有那个胆量和本事,去算计一位王爷,当然若是去查的话,动手得也不会是他们,他们只需张嘴就行了。”
顾小鱼抿唇不语。
顾欢喜爱怜的摸摸他脑袋,“心里难过?”
顾小鱼也没故作坚强洒脱,点了下头,自嘲一笑,“这也叫亲人吗?明面上笑语盈盈,背地里捅刀子毫不手软,舅舅说,当初我在王府时,那些害我的人,也有他们的影子,不只是已故李侧妃的手笔,很多次,都是李侧妃给他们当了枪使……”
他低下头去,“我那时才几岁?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我又能威胁到他们什么呢?都说是因为我的身份,可实际上,皇祖父对我的另眼相待,也仅仅是面子上罢了,真要看重喜爱我,又怎么会舍得把我捧到那个位子上给人当靶子呢?”
在皇家,皇帝越是疼谁,谁就越危险,所以真要喜欢哪个子孙,最不该的就是对他另眼相待。
其他人见了,定容不下。
“小鱼……”
不待她宽慰,顾小鱼便已经缓过那顾劲儿,摇摇头,“娘,我没事儿,儿子其实早已看透想开了,从去年被人一路追杀,就知道皇家无亲情,我不该心怀期待的。”
顾欢喜听的心口发堵,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言辞去劝慰,因为皇家无亲情,是事实,她总不能拿哄孩子那一套去哄骗他。
她转了话题,“你父王很快就要成亲,但不管他娶几次,再进门的新妇地位再高,也都是续弦,在你母亲面前要执妾礼,齐王府,你嫡长子的身份,谁也越不过去,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
顾小鱼怔了下,茫然“嗯”了声,想说无所谓,嗓子里却哽着,只好垂下头,端起奶茶来,无滋无味的喝了几口。
顾欢喜见状,心疼不已,但该问的还是要问,“你父王成亲后就要去西北督战,或许几年都不能回来,你要不要见一面?”
顾小鱼哑声道,“舅舅也问过我……”
顾欢喜试探道,“那你的意思呢?”
顾小鱼没有过多犹豫,摇摇头,“还是不见了吧……”
听到这个答案,顾欢喜心里并不是很意外,却也有些好奇,“为什么?”
顾小鱼轻声道,“不想节外生枝,不想给您,还有舅舅惹麻烦,更不想为了见一面而冒险,没必要,也犯不上。”
“……”
顾小鱼继续道,“我已经写了信,打算让舅舅转交给他,也备了礼物,一来贺喜,二来,送行,娘,您说儿子这么做对不对?”
触碰到他无助而不确定的眼神,顾欢喜毫不犹豫的道,“只要你不委屈,那就是对的,若是委屈,那就顺心而为,不要顾忌太多,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还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护着呢。”
顾小鱼听到这话,神情一下子放松了,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儿子不委屈,那就这样吧。”
此时此刻,在他心里,哪头轻,哪头重,有了明确的界定,不是顾全大局,而是顺心而为。
所以,他不委屈,也不再难过。
可顾欢喜替他感到委屈难过,等夜里见了许怀义,便一股脑的把这些事儿倒给了他,末了忍不住吐槽,“都是大人造的孽,却叫一个孩子去承担,凭什么呢?都说懂事的孩子招人疼,一点不假,小鱼要是闹腾一下,我说不准心里还能好受点,可他不哭不闹的,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总觉得不是个事儿……”
许怀义见她一副要暴走的架势,忙搂进怀里劝道,“别想太多,小鱼比咱们以为的还要聪慧,他肯定能想通,迈过这个坎的,这也算是成长的代价,咱们心疼归心疼,但谁也没办法代替,换个角度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磨练了心智,以后只会更坚强起来……”
“可他才多大啊?七岁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么多……”
“皇家的子孙,注定就面对这些,七岁不小了,早点看清现实,省的以后受更大的伤害。”
顾欢喜知道他说的有理,只是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许怀义又哄了几句,才问起正事,“女儿被劫走,肖统领是个啥反应?”
顾欢喜道,“在城里大肆搜捕人贩子,下了狠手,还真抓住不少,不过,劫走肖姑娘的应该不是人贩子,而是其他皇子的人,到目前为止,也只逮到些虾兵蟹将,背后的主子一个没暴露。”
许怀义蹙眉,“尾巴藏的这么严实吗?”
顾欢喜猜测,“也可能是肖统领有了发现,却不敢暴露到明处撕破脸吧?毕竟,有损皇家体面,要处置也是暗地里进行,就是不知道哪个皇子沉不住气,先行走了这一步。”
许怀义道,“甭管是谁,目的都没达成,照你说的,婚事不但继续,还提前了,板上钉钉,他们再敢下手,不说建兴帝会不会动怒,就是肖副统领,也绝不会允许了,他的女儿哪能任由旁人欺负?一而再再而三的,那是打他的脸,就是皇子也不行,齐王这个女婿是跑不了了。”
顾欢喜唏嘘,“是啊,躲到边关去都没用,还是得娶!”
“小鱼真说不去见一面了?”
“嗯,不见了,写了信。”
“不是赌气吧?”
“不像是……”
许怀义感叹,“那就是对齐王没啥期待了啊,娶亲也好,去边关立业也好,小鱼都完全不在意了,由着齐王折腾,这样也好,免得将来失望。”
“啥意思?”
“你觉得就凭齐王那点本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来吧?”
顾欢喜摇头,“有点难……”
许怀义嗤笑,“是很难,不管是家里,还是外头,他都很难处置妥当,你且等着看吧,即便娶了肖家女进门,他也当不好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后院指不定要成啥样,至于去了边关,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将都焦头烂额了,更何况他呢,他身边就没几个可用的人,建兴帝光知道抬举他身份,却不给他能用的刀子,这棋子当的也太没用了些。”
“是挺没用的,准王妃被人算计了,到现在,他都无动于衷,就算为了脸面,他也该揪出对方来,还击一二才是。”
“要不说他无能怯懦呢,不战而降,上了战场,也是逃兵,得亏咱小鱼不随他的性子,不然可得怄死了!”
“不过,接下来,京城也未必安静,齐王不出手,还有楚王府这个搅屎棍呢。”
她一提醒,许怀义不由拧起眉头,“你说的对,楚王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他一定会让人查出真相,再公布出去,让几位皇子彻底撕破脸,好坐收渔翁之利。”
“建兴帝也是这么想的。”
“不愧都是皇家人啊,一丘之貉,哼,别玩脱了,让皇家变成个乐子,那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