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争执不下,便让许怀义作裁判,许怀义无奈的摊手,“你们说的各有各的理儿,我也确定不了啊,不过,要是非问我的意见,我其实更倾向于孟瑶得了什么机缘……”
“机缘?”李云亭蹙眉沉思。
苏喆直接问,“什么机缘?”
许怀义苦笑,“什么机缘,我哪里清楚?只是有这方面的猜测而已,之前,因为平远伯府总是针对我,我就私底下让人查过他们一家,平远伯父子倒是没什么异常,但这个安平郡主就有些古怪了……”
苏喆好奇的追问,“哪里古怪了?”
许怀义低声解释,“这事还要从前年说起,那会儿我和村里人逃荒到了京城,最先听到的一桩八卦便是这位安平郡主。
说实话,我当时听后,就觉得不对劲儿,但我跟人家八竿子打不着,又忙着安家落户还要混口饭吃,哪里管别人的事儿?
是后来,莫名其妙的被平远伯府针对,我实在闹不明白如何得罪了他们,才问出些底细来。
这位安平郡主,在两年之前,就是伯府里一个再普通不过得小姑娘,虽然是孟重楼的嫡女,却也不受重视,因为她的容貌和才学都没有过人之处,性子也不讨喜,说好听点叫老实乖巧,难听点嘛,就是唯唯诺诺上不了台面,这样的女子,长大后联姻的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所以,她在伯府并不被平远伯待见,家里的小姐妹也曾时常欺负她,每次发生龌龊,都是她忍气吞声。
当初她之所以昏迷三日,是因为落水,而落水的原因,伯府对外宣称是不小心,那是为了府里的名声做了封口,实际上,她是被人推下水的……”
听闻这些,俩人意外,又不太意外,高门大户的后宅哪有真正和睦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才是正常相处模式,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端看谁更胜一筹。
尤其那些不受宠的,丢命什么的,实在不稀罕。
苏喆和李云亭都深受其害过,最是知晓这其中的手段。
苏喆若有所思的接话,“这事儿,我多少也听过几句,说是,安平郡主落水后昏迷,被好几个大夫都断定凶多吉少。
谁也没想到,三日后,她忽然就睁开了眼,清醒后没多久,就传出昏迷中得了菩萨点化,能预知凶险的本事,最开始没人信,可她曾预言孟重楼会在某日某地有血光之灾,孟重楼并没放在心上,照旧去了,结果,摔断了一条腿,算是应了验,之后,还有几桩事,都被她事先预料到,这就由不得的旁人不信了。
尤其是皇帝,因为她的提前告知,而避开危险后,便再无人质疑她能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是因为这个,她才被封为县主。”
许怀义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没错,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从她昏迷醒过来后,性情也大变了,跟之前相比,堪称判若两人。”
苏喆闻言,眉头一皱,“我倒是没关注这个,变化很大吗?”
“嗯,我也是特意调查才知道的,现在的她,可不会唯唯诺诺看别人脸色了,都是伯府的人小心翼翼的讨好她,若只是因为她地位改变,让跟她同龄的小姐妹们才改变态度去巴结她,倒也正常,可连她得母亲,甚至平远伯父子,在她面前都要低声下气,这就太夸张了。”
“真的?”苏喆愕然的瞪大眼,“平远伯竟也要低头?”
许怀义高深莫测得道,“岂止是低头,对她说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对错与否,都会听着,搁在旁人家,哪有当祖父听一个六岁孙女话的道理?”
苏喆喃喃道,“确实太古怪了……”
李云亭大胆提出个设想,“你说的机缘,不会是她在昏迷中,被什么孤魂野鬼夺舍了吧?”
所以,才性情大变,因为压根就不是一个人了。
咋听此言,苏喆惊了一跳,“你,你还真是,啥话都敢说啊……”
孤魂野鬼夺舍,那不就是个妖孽?
这话传出去,还能有好?平远伯府就得炸了,便是皇帝,估计也不会高兴,毕竟他在孟瑶那儿,得到好处最多。
被菩萨点化,可以被当成是福元深厚,那她去帮助皇帝,自然就是皇帝乃天命之子,可她若是个妖孽,皇帝岂不是个昏君?
李云亭瞧着他脸色不断变化,语气鄙夷的道,“看把你吓得,都说这儿不会有人传话,除非你出去乱说。”
苏喆顿时恼怒,“我疯了吗,会把咱仨说的话往外传?”
李云亭淡淡的道,“那不就行了,谁也不泄密,在这间屋里,自然就能畅所欲言,不需要顾忌。”
苏喆噎了下,无奈道,“那也不能天马行空,胡说八道吧?”
李云亭轻哼一声,“我倒是觉得自己猜的**不离十。”
“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大家为何还要去烧香拜佛?既然不信,岂不是白费功夫和香火?”
“那不一样,那是百姓去求个心安和盼头……”
“没什么不一样,既然这世上有神佛,自然就有孤魂野鬼。”
“没有证据,你就别危言耸听了……”
“怎么没证据?你莫不是忘了之前昌乐侯府因为犯了错,被上天降雷惩罚的事儿?还有孟家那位二爷,半夜撞上鬼,至今还神志恍惚,当时,可不止一个人看见了,姚家许多小厮都亲眼目睹。”
说到这儿,苏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回去了,毕竟姚家的事儿,在当时闹的很大,全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一开始还有人怀疑是人为作乱,后来,连朝廷的人都查探究竟了,却还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就由不得人们不往鬼魅的方向想了。
除此外,昌乐侯府被雷劈那事儿,也确实解释不清。
他并不是纯正的无神论者,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孟瑶被夺舍,总觉得这事若确定,就会有无穷的麻烦和危险。
半响后,他试探着道,“真要那样,要不咱们请个道士去捉?”
李云亭摇头,“肯定没用。”
苏喆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没用?你又没试过……”
李云亭瞥他一眼,“你忘了姚家当初大张旗鼓请道士进府里捉鬼的闹剧了?那些道士就会坑蒙拐骗,真正有本事的,都在山里修炼呢。”
“那慧信大师呢?”
“他?想请他出面可不容易,而且,既然孟瑶敢这么高调的卖弄她未卜先知的本事,或许,就是不惧怕被人识破。”
“莫非她不怕得道高僧和道士?”
“很可能是这样,她连皇宫都能来去自如,帝王可是真龙天子,按说一般的孤魂野鬼应该无法靠近才对,可她见过皇帝已经很多次了,并未受到任何反噬。”
“这么说,她道行很深?”
“什么道行?是法术吧……”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修炼的?”
“呵,你还想学不成?”
许怀义听着俩人越说越离谱,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打住吧,她是人也好,是鬼也罢,咱们都管不了,这是她的机缘,也就是她的本事,别人可遇而不可求,也不要去求,死而复生,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把这辈子过好吧。”
苏喆深以为然。
李云亭却道,“我也不羡慕她得本事,只是她若真是妖孽,被她盯上,你以后还能消停了?”
许怀义苦笑,“算我倒霉呗。”
李云亭比他要刚硬,“没有人能一直倒霉,这事必须得解决。”
苏喆后知后觉的看着许怀义问道,“所以,回京得路上,你觉得平远伯雇杀手和死士去害你,其实背后都是孟瑶要求他那么做的?还有昨晚在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儿,也都是孟瑶的手笔?”
许怀义无奈道,“是有这个怀疑,可没证据,而且就算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啊。”
李云亭接过话去,“是不会有人信,毕竟孟瑶才六岁,还是个孩子,又被菩萨点化过,她跟你无冤无仇的,没理由要你的命。”
说道这儿,他神情郑重起来,“所以,她到底为什么非要除掉你不可呢?”
许怀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道,“我也绞尽脑汁的琢磨过,我又不是道士,还能威胁到她?总不能是觉得我的存在,会妨碍到她什么,这才动了杀心吧?”
李云亭愣了下,敛眉沉思起来。
苏喆则一脸愁容,“你能妨碍到她什么?你俩甚至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她要是站在朝堂上,还能说凭你的本事很可能会挡了她晋升的路,可她就是个小姑娘,现在封为郡主,就算到顶了,而你即便打了胜仗当上将军,那也碍不着她啥事儿啊……”
顿了下,他既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难道是你能克她?”
许怀义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咋琢磨出来的?”
苏喆却越想越觉得这猜测靠谱,连着神情都激动起来,“你是个有大气运的人啊,孙师傅不都夸你是福将嘛,你想想,你运道难道还不够好?
先说逃荒,那么多灾民来京城,活下来的十不存一,可你带着许家村的人,三百多口啊,在路上一个多月,竟是都安然无恙,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之后,你还能那么快就在当地立足,吃喝不愁,撇开你的本事,也有运气的成分吧?
喔,还有你进精武学院,第一天就被孙师傅看中收为徒弟,这里头,总不能都是因为孙师傅看你顺眼吧?
后来,你不管做啥,都顺风顺水的,当然,你是个有能力的,可有能力的人多了,有谁像你那样从来不栽跟头不吃亏上当的?”
他掰着手指头,一一说给他听,“远得咱们就不谈了,就说去年你去打仗,只要你出战,就能稳赢,战局最开始对咱们大雍可不利,就因为有你,才力挽狂澜,最后更是一战定乾坤,凯旋而归,没受伤,没败绩,我不怀疑你的本事,但能顺当这份上,难道不是大气运者?”
许怀义无语的道,“你刚才还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呢……”
苏喆笑道,“可事实胜于雄辩啊,你气运好,我们这些跟在你身边的,哪个没沾光?我就是最好的证据,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准小命都没了。”
李云亭点头,“我觉得苏喆说的很有理,怀义,我也认为你确实有大运道,是被上天厚爱的人。”
许怀义摆手,“越说越离谱了,再扯下去,我八成是上天的神仙下凡来历劫了……”
苏喆幽幽的道,“别说,还真有可能。”
许怀义失笑,“证据呢?你当自己写话本子呢,啥情节都敢想象。”
苏喆神秘兮兮的道,“证据有啊,你忘了慧信大师了?当时你们刚到湖田村,不就请了他去超度吗?他之所以后来传出名胜,也是得益于那一次的神迹降临,说不定,不是他的本事,而是因为你呢……”
许怀义心里一跳,确实是因为他弄虚作假,但不能认啊,他一脸无辜的道,“跟我没关系,不能啥好事儿都往我头上套吧?是人家慧信大师德高望重,佛法无边,这才出现神迹的,当时村里几百口人都看见了呢……”
苏喆不要说话了,但显然,他好像相信了自己的猜测。
许怀义哭笑不得,“你可千万别出去胡说,被人笑话我是在往脸上贴金,我有今日,确实占了几分运气,但更多还是我自己努力打拼来的结果,你可不能否认我的本事,那我可得冤死了……”
苏喆从善如流的点头,“当然,当然……”
本事是其一,运道是其二。
李云亭没争执这个,他一脸恍然大悟,“这样就能解释孟瑶为何非要除掉你了,你的运道,八成会影响到她预知未来的本事,她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荣耀,可都是靠着这一手未卜先知的能力,她自然容不下你。”
不得不说,连蒙带猜的,李云亭真相了。
许怀义抬手抹了把脸,“你说是,就是吧。”
苏喆问,“那接下来怎们办?”
李云亭毫不犹豫的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她是孤魂野鬼,当然人人得而诛之了。”
苏喆面色变了变,“可咱们都不懂法术啊,怎么除掉她?泼狗血行吗?”
李云亭道,“直接斩杀,她寄存的躯壳没了,她也就离开了,就算不能彻底消失,想再寻宿主夺舍,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得,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苏喆煞有其事的附和,“有道理啊!那啥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
眼瞅着俩人磨刀霍霍,就要帮他去杀孟瑶,许怀义心底又熨帖,又无奈,诚恳道谢后,好说歹说的才劝住了,“妖孽自有天收,犯不着脏了咱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