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坚持重,但并不笨,这种微妙的事情,他是看得出来,但他心如止水,即使她真的天仙临凡,他也不能动情,“无回玉女”已把贞操奉献了他,他不能再爱别的女人,但,他对“无回玉女”除了感到道义上的责任外,剩下的只是恨,连一丝爱都没有,如果以前曾有,也被抹杀了,因为,她所采取的手段令人不齿,无法原谅。
田大娘沉重开口道:“小玲被带往‘一统会’的总坛,要闯坛救人,是办不到的事,总坛的事,我完全陌生,只是平时偶尔听到她们漏了这么一句半句,以飞云堡为例,总坛将是更险恶的地方,这事只能等机会缓图,不能操之过急。”
萧淑玲蹙起了蛾眉,道:“大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田大娘道:“我说等机会,只有出山之后再打算了。”
方石坚插口道:“在对方全力谋取的情况下,倒是防不胜防……依在下看,得找个稳妥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大娘以为如何?”
田大娘想了想,道:“这么着,我带着淑玲做一路,方少侠个人做一路,到周家口马寡妇开的店里会合,但行动要秘密,不能连累了她,她是我的一个表亲,为人很义气,那里距陈州近,可以相机行事。”
方石坚想了想道:“我要去趟洛阳,找一个人!”
“重要吗?”
“非常重要!”
“那你办完事于赶到周家口来,怎样!”
“可以。”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萧淑玲眸光一闪,道:“你一定会来?”
方石坚点点头道:“当然!”口里说,心里却在想,记得第一次邂逅时,她冷漠得相当可以,几乎不近人情,而现在,她不但不冷,反而使人有一种坐浴春风之感。女人,实在是多变的。
分了手,方石坚出山之后,径奔洛阳。
据灰衣老人说,在白马寺挂单的怪和尚,便是少林广觉和尚的化身,他要揭开“芒山老人”留字之谜。
由此地赴洛了,如果横切伏牛山尾,从汝州一线,是直路,比从官道走要近了许多,于是,方石坚选择了这条捷径,正因为他走这条偏僻的路线,所以避过了“一统会”及“金龙帮”双方的秘探耳目,一路倒是清静得很。
这天过午不久,来到距汝洲不远的一个小镇附近,四无人烟,地点十分荒僻,路上也不见人行,突地,他发两条人影,在道旁疏林中追逐,身法快得出奇,看不出人的面目,也不知道是谁追谁,只是两条影子在飘忽游动。
方石坚激奇不已,不由自主地停身追去,隐在一棵合抱的大树之后。
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如果你是个男人,停下来咱们决个上下!”
另一个略苍劲的声音道:“老夫一向不喜欢和人动武。”
女子的声音道:“你今天别想走得了……”
老者的声音道:“老夫要走谁也阻不了,只是不想走,你如果答应不动手,咱们便谈谈。”
方石坚不由心头一震,女的是“无回玉女”的师姊余莹,老者赫然是灰衣老人,两个都是熟人,看样子,还是为了左家堡的公案。
追逐之势缓了下来,果然不错,正是余莹与灰衣老人。一方动,一方便闪,最后还是余莹妥协了,停住不动。道:“好,暂不动手,我们先把话讲清楚。”
灰衣老人道:“这才象话,说吧!”
“先请教阁下名号。”
“老夫没有名号!”
“猪有名,狗有姓,怎么说是没有?”
“姑娘别话里带刺,没有便是没有!”
“好,请问阁下,为什么要方石坚到左家堡干预我的事?”
“怕造成冤狱!”
余莹寒声道:“什么叫做冤狱?”
灰衣老人徐缓而沉凝地道:“试想,姑娘只是听到传言说‘壶底和尚’在赴左家堡后失踪,但并无法证明他确曾到过左家堡,而姑娘声言要血洗左家堡,岂非要造成冤狱吗?”
余莹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又凭什么保证左云林没做那吞宝杀人的事?”
“因为左云林不是那等人!”
“单凭这一点,就要我休手?”
“不,老夫正在尽力查探‘壶底和尚’的生死下落。”
“阁下又凭什么管这件事!”
“道义!”两个字,简短,但却非常有力。
“好一个道义!”
“姑娘请注意到一点,‘壶底和尚’与‘霸剑’左云林也是至交,万一铸成大错,‘壶底和尚’不管是生是死,都会不安。所以……”
“所以怎样?”
“请姑娘暂时忍耐!”
“我已忍耐很久了!”
“请再忍耐,老夫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阁下连名号都不肯透露,我能相信吗?”
“姑娘信不过老夫,当信得过另一个人!”
“谁?”
“冷面修罗方石坚,他可以保证,老夫的话是实情。”
暗中的方石坚不由心中一动,灰衣老人竟然扯了自己,其实,自己对他的来历,根本毫无所知。
余莹声音道:“我正在找他!”
灰衣老人打了个哈哈道:“找他太容易了!”
余莹眸光一亮,道:“阁下知道他的行踪?”
“当然!”
“他现在何处?”
“远在天边……”
“什么,难道……”
“他早已来了,躲着看热闹。”
方石坚心头大震,同时也感到面上一阵火热,这神秘老人可真是不得了,想不到他竟然早已发现。行藏被点破,不出去也不行,当下只好硬着头皮现身出去。到了两人身前,余莹的目光,使他怦然心惊,他意识到必然又是“无回玉女”的事。
余莹冷冰冰地道:“能在此地碰上你太好了,我正想找你找不到。”
方石坚心虚地道:“找在下有事吗?”
余莹道:“当然有事!”说完转向灰衣老人道:“那档子事稍后再谈,阁下请便。”
灰衣老人笑笑道:“你们定然有重要的事要谈,老夫就先走一步了!”朝方石坚深深望了一眼,又道:“小哥,你的事办得如何?”
方石坚颔首道:“敬谢指点,一切顺利。”
灰衣老人点点头,道:“好,我们改天再见!”一转身,疾掠而离。
方石坚目送灰衣老人离去之后,目注余莹道:“余姑娘,什么事找在下?”
余莹寒飕飕地道:“方石坚,你倒是满逍遥自在的。”
方石坚怔了怔,道:“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莹显得很激动地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应该明白,你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我问你,对于我师妹蒋兰心的事,你准备怎样交代?”
方石坚心头一沉,北邙鬼丘“无回玉女”献身一幕涌现脑海,分不清是恨是爱,是愤是怨,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他早料到余莹要灰衣老人离开,必是谈这件窝囊事,窒了片刻之后,冷冷地开口道:“姑娘要在下如何交代?”
“问你呀?”
“在下不知道!”
“哼!她把身体献给了你,不知道三个字便可以了结是吗?”
“姑娘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难道要在下负责任吗?”
“方石坚,她因为太爱你,在误会已经**于丁一风的痛苦情况下,才做出这种傻事,她因属不对,但你不能说毫无道义的责任。”
“余姑娘,这种事能勉强的吗?”
“这么说,你完全不爱她?”
“……”
“她曾几次舍命为你,用的是真情,一个少女的真情,半文不值吗?再说她的才貌不见得配不上你,你竟弃之如敝履,不嫌太无情吗?”
“……”方石坚又默然,余莹说的情在理中,他也并非丝毫不爱她,只是她的作风使他心寒。
余莹接着又道:“方石坚,我不是求你,弄清楚,我只是提醒你,男人走错了一步,没人指责,而且还称之为风流侠少,女人走错了一步,终身便毁了,其实错了,只能说是一时失去了理智,做了糊涂事,但事实上她是完璧之身奉献与你,一句话,她太痴情了。”
方石坚心意开始动摇,不容否认,“无回玉女”是一片痴情,想了想,道:“容在下再作考虑!”
余莹道:“你没时间考虑了!”
方石坚道:“为什么?”
余莹沉重地道:“她早已决心要自杀以求解脱,但被家师说好说歹地劝住,她答应再等你一个月,如果你不去见她,她便自决!”
方石坚心摇神颤,情绪狂乱如沸,栗声道:“什么,她要自杀?”
余莹点头道:“是的,她很任性,说到做到,家师也无法阻止,我出来找你已经十二天,算来还有十八天的时间。”
“她人在哪里?”
“许州城里,你可以随我一道去。”
“这……许州离此地有两三天路程,而在下目前有件急事要办……”
“什么事能比这更急?”
“可能差不多,十八天时间,在下回头赶许州绰绰有余,请姑娘说明确切地点,在下半月之内找到。”
“如果你失信呢?”
“在下不是那等人!”
余莹深深想了一阵,道:“好,一言为定,你到许州城,正街上有间杂粮店,店号是丰隆,你只消向掌柜的报出姓名,便可以了。”
方石坚道:“好的,在下必如约而至。”
余莹声调一沉,道:“话说在头里,如果你失约的话,后果将十分严重,我与家师都不会放过你。”
方石坚苦苦一笑,道:“不会的,在下还知道守信二字。”
余莹道:“但愿如此,我走了!”
余莹走了,方石坚怔在当场,心里像搅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一股子什么滋味,看来自己的终身大事便这么定局了。可惜有那么个开端,不然,仍可算是美满的,心念未已,一条人影悠然而现,赫然又是灰衣老人,看来他没走远。
灰衣老人笑着道:“小哥,到底怎么回事?”
方石坚摇摇头,叹了口报,道:“不提也罢,说起来徒乱人意。”
灰衣老人不舍地道:“小哥,是情感上的事吧?以你这一份人才武功,自然是许多女子追逐的对象,其实,这是自然之理,只要处理得当,便不会被情所困,是不是对象多了,你难以取舍?”说着,又笑了笑。
“不是取舍的问题!”
“那是什么?”
“前辈定要知道?”
“你不愿意说可以不说。”
一个人在郁结无以自解时,是希望发泄的,似乎发泄了便会好过些,于是,方石坚红着脸,把自己与“无回玉女”蒋兰心之间所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出来。
灰衣老人听完之后,正色道:“小哥,武林儿女,不拘俗礼,何必一定三媒六证始能成其佳礼?照你的说法,这是她爱极的表现,她做这件事,痛苦必超过你事后的感受千百倍,于情于理,你绝对不能背弃她。”
“可是……”
“那是你自我的观点在作崇,想通了便没事!”
“可是晚辈总觉得……”
“算了,她的身子已给了你,她不能再嫁人,死,可是是她唯一的解脱,你忍得下这心肠吗?如果她真的走上绝路,这辈子你能心安吗?”
“是的……前辈说得有理。”
“她的名头在江湖中是相当响亮的,多少人想得她一盼而不可能,小哥,你可算是一个幸运儿呢?”顿了顿,又道:“所以,你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方石坚讪讪地道:“晚辈一定去见她!”
灰衣老人掀髯地道:“这才象话!”
方石坚抬头望了望日色,道:“前辈要到哪里去呢?”
灰衣老人脸色一沉,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壶底和尚’的下落而穷跑,老夫生就有奔波劳碌命,不跑就会生病,这下够走,要远赴王屋山,你不用说是洛阳白马寺?”
“是的!”
“走吧,我们前面分手!”
名闻天下的大丛林——白马寺,远远便可看到它巍巍壮丽的轮廓。
方石坚旧地重临,当寺庙的是影子映入眼帘,他下意识的紧张起来,“芒山老人”临死留字之谜,即将要揭晓了。
据灰衣老人说,那怪和尚便是少林寺藏经楼住持“广觉大师”,他因失经被禁,却逃了出来,变成了四处飘泊的野和尚,唯一象征他是和尚的,是他身上那袭既破又脏的僧袍,少林戒律森严,而他位份又尊,何以要如此呢?此地距嵩山便不太远,何以不被寺里人发觉?……
心念之间,来到寺前。
寺门大开着,却不见半个人影,方石坚上了寺门台阶,他记得上次见到那怪和尚时,他正坐在这里。
正待举跨入寺门,一条人影,出现在门槛里的正中央,大声喝道:“站住!”
方石坚大吃一惊,待看清现身喝阻的人时,更是惊上加惊,对方,赫然是一个四十开外的青衣妇人,一副泼辣相,怪事,和尚庙里怎会有妇道人家,而且公然出声喝阻。
青衣妇人双手朝人腰间一叉,道:“做什么的?”
“找人!”
“找什么人?”
“芳驾不会是寺里的知客吧?”
“放屁,问你找谁?”
“找人,就是找人!”
“改天再来!”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识时务准错不了!”
方石坚心里疑云顿生,这妇人出现得突兀,说话又是凶霸霸,看来内中必定大有文章,当下冷冰冰地道:“在下找人,与芳驾什么相干!”
中年妇人蛮横地道:“你要踏入寺门便与我有相干!”
方石坚冷哼一声道:“在下非入寺不可!”
中年妇人斜起眼道:“你不妨试试看?”
方石坚举脚便跨,中年妇人脸一沉,呼地劈出一掌,劲势相当惊人,方石坚一脚里,一脚外,沉住势子,掌风过处,他仅只上身微微一晃,下盘稳如泰山,中年女人脸色一变,他怔了怔,只这一怔之间,方石坚已进入了庙门。
中年妇人怒哼一声,飞指疾点方石坚“志堂”大穴,出手迅厉,角度诡异无匹,点中,结结实实的。
方石坚仗着护身宝甲与超凡的功力,这一指在他根本不算回事,寒声道:“芳驾如果再不讲理,在下可要得罪了。”
中年妇人惊震地退了数步,栗声道:“你是谁?”
方石坚一字一句地道:“冷面修罗方石坚!”
中年妇人脸色又是一变,道:“怪不得你有这份功力,你到底找什么人?”
“一个和尚!”
“寺里当然是和尚,找哪一个和尚?”
“在此地挂单的一个怪和尚!”
“什么,你……也找他?”
话里有因,方石坚不由心中一动,但俊面冷漠如故,口唇微微一启,道:“难道芳驾也在找他?”
“不错!”
“为什么阻止在下入寺?”
“敝主人在里面!”
声音和缓下来,说话也客气了,“冷面修罗”这名头,的确是响亮,方石坚心头又是一动,道:“贵主人是谁?”
“对不起,歉难奉告!”
“找那怪和尚何事!”
“这你更不必问了!”
“芳驾知道那怪和尚是谁?”
“你不是也找他吗?”
方石坚口角一抿,举步又朝里走。
中年妇人身形一横,道:“现在你不能进去。”
方石坚剑眉一挑道:“芳驾还要阻止?”
“不错!”
“芳驾自信能阻得了在下?”
“试试看?”
蓦在此刻,一声惨号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一声惨号使心头剧震,对方是为了怪和尚而来,如果怪和尚遭了毒手,自己这一趟不但白跑,“芒山老人”留字之谜便永远无法揭晓了,当下右掌猛挥,把中年妇人地夺了开去,魅影般朝里掠去。
登上大雄宝殿的殿廊,只见殿内老少几十个和尚,罗列趺坐,居中华桌边站着一个满头飞云的老妪,手中拄着一根黑黝黝的鸠头拐杖,在靠近她右首边的一个和尚业已头碎额烈,尸横就地。
方石坚最关心的是怪和尚,迅快地扫了一眼,却不见怪和尚的影子。
只听老妪颤巍巍地道:“听着,从现在起,老身每数十下杀一个人,直到你们说出来为止!”
多残酷的手段,她是在迫供。
一、二、三……
中年妇人追了进来,也上了殿廊。
老妪一抬目光,发现了方石坚,数数的声音中断,冷森森地道:“梅香,怎么放人进来?”
中年妇人气呼呼地道:“婢子阻他不住!”
老妪寒光闪闪的眸子,直照在方石坚面上,久久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方石坚冰声道:“冷面修罗方石坚!”
“哦,江湖盛传的‘神灯’传人就是你?来此何为?”
叫梅香的中年妇人接话道:“也是找他来的!”
老妪脸色一变,眸子棱芒更炽,寒声道:“你也是来找那晃子和尚?”
“是的!”
“找他什么事?”
“问几句话。”
“梅香,你还是出去守住寺门!”
“是!”
中年妇人应声离开,殿内群僧,齐把目光转向殿门这边,这当中,方石坚只认识一个,就是上次来时,出过面的胖和尚监寺“法显”。
老妪再次开口道:“你知道老身是谁吗?”
“恕在下孤陋!”
“嗯,你出道太晚。谅来也不会知道,老身‘千手观音’。”
“噢!”这名号他压根儿没听说过,所以内心不起什么特殊的反应。
“你找他问什么话?”
“对不起,这得问他本人说。”
“寺里和尚全推说不知道他的下落。”
左首第一个法相庄严的老僧宣了声佛号,道:“他根本不像个出家人,爱来则来,爱去则去,谁也不知道他的行,已经一个多月不见的他的影子了。”
“千手观音”冷哼了一声道:“别推得太干净,今天如果不说出他的下落,你们全上西天,现在老身重新开始数,一、二、三、四……”
方石坚飘身迫近殿门,沉冷地道:“且慢!”
“怎么样?”
“这里是佛门胜地,不宜杀人。”
“你替和尚们说话?”
“他们可能真的不知情。”
“老身志在找人,不管这么多。”
“杀光了寺僧,未见得能找到人。”
“你竟然敢过问老身的行动,真不知天高地厚,识相的快滚!”
方石坚记得自己曾因“芒山老人”的死前留字,上少林大兴问罪之师,差一点造成佛门浩劫,幸而“伤心客”赶到阻止,为此,他常感内疚于心,所以,眼前类似的情况,他不能不管,心念之间,冷冷地道:“寺僧们没理由冒死庇护那怪和尚。”
“你滚!”
“在下不会滚!”
“老身可不管你什么来路,不在乎多杀一个……”
“恐怕没那么容易。”
眼一花,老妪直迫身前,好快的身法,方石坚愣了一愣,老妪伸左手便点,手影到三分之二时,突地幻起成无数手影,罩向中上盘所有要害穴道。方石坚吃一惊,本能地一掌推出。
闷哼声出,老妪向后弹身,而方石坚身上已中了五指之多,不由为之骇然,“千手观音”的确人如其说。真像有千只手同时而出。
但更感惊的却是“千手观音”对方连中数指竟然若无其事,而且掌力之沉厚,更不应该出现在像这年纪的人身上。
方石坚冷漠地道:“容在下问问住持人如何?”
武林人无论黑白两道。除了极少数外,都极珍惜羽毛,成名不易,保名更不易,“千手观音”当然栽不起这跟头,拐杖一顿,道:“到院子里宽敝些,老身得称量称量你有多大的道行。”
方石坚淡淡地道:“用得着吗?在下与芳驾的目的相同,都是来找人。”
“千手观音”环顾殿里的和尚道:“你们谁也不许动!”说完,从殿内飞向,从方石坚身旁擦过,直掠入院地之中,落地点尘不惊。
方石坚知道无法避免,也跟着落到院里,隔八尺与对方相对。
“千手观音”拐杖一横,道:“冷面修罗,你准备自卫。”
方石坚虚垂着双臂,沉声道:“芳驾可以随时出手!”
“你不拔剑?”
“大概没此必要!”
“你敢目中无人!”
“在下没这意思!”
“嚓”地一声,拐杖笔直插入青石地上,其深及尺,显然。“千手观音”十分重名,不愿以杖对徒手,方石坚不知她平素为人如何,但这一点倒使人佩服。
沉哼声中,“千手观音”出了手,看来她是个急躁人,修养不如年纪深。
方石坚可不敢托大,立即举掌相迎,两个照面之后,“千手观音”掌势一变,但见掌影漫空,控制了每一个空间,招式之奇诡狠辣沉猛,更加令人咋舌,似乎每一掌都有开碑裂石之威力,掌风带动气漩,使人鼻息皆窒。
方石坚以得自欧阳仿的一套掌法应战,这套掌法从练成后,一直没有机会施展,现在碰上了对手,正是试招的好机会。
转眼过了二十招,方石坚中了四五掌,并非他掌功不济,而是对方的掌影虚实莫测,每一个部位都在被攻击之中,“千手”二字,并非虚妄。
激烈的搏击,“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艺业各有专精,一点也不错,所以天下没有绝对的无敌高手,单论掌,方石坚不是“千手观音”的对手,若非仗着护身宝衣与捱打功,他该落败了。
搏斗持续了盏茶工夫,方石坚至少中了对方二十掌以上,他有些不烦了,身形电闪后弹,施出了“招魂幡”所传的“旋风掌。”
“千手观音”如影附形而上,但仍差了那么一丁点,方石坚掌势尽吐,疾旋的狂劲中,掌影顿息,她被旋得转出了一丈有多。
方石坚冷声道:“别打了,适可而止,如何?”
“千手观音”脸皮连连牵动,那分神情说多难看有多难看,横掠八尺,伸手抓起拐杖,横斜胸前。
“嗤”地一声,方石坚手指之处,青石板上现出了一个孔。
一般常说的洞石裂金,只是句话,没几人能此能耐,也没几人见识过,而现在,方石坚露了这一手,这是“招魂幡”的“一指功”如非具备百年以上内力,这种指功是无法练习的,懂得口诀也属枉然,洞石不难,难在隔空洞石,而且不作势不张动,只随后那么一指。
“千手观音”怔住了,她知道打下去的结果,将更加无法下台,这口气吞不下也得吞了。
双方无仇无怨,方石坚当然不为已甚,开口道:“我们好好谈谈,芳驾找那怪和尚为了什么?”
“千手观音”反问道:“你呢?”
方石坚道:“在下说过了,问几句话。”
“问什么话?”
“说明一件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别无目的,芳驾呢?”
“抓贼!”
“什么,芳驾说他是贼?”
“不错?”
“他偷了芳驾的东西?”
“与偷抢差不了多少!”
“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会?”
方石坚脱口道:“他是少林高僧……”说到一半,忽觉不妥,忙住了口。
“千手观音”惊声道:“什么,你说他是少林高僧?”
说出口无法更改,方石坚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
“千手观音”哈哈一笑道:“奇事,一个根本没受过戒的酒肉晃子和尚,会是少林高僧,他什么时候加入少林寺的?”
方石坚反而愣住了,期期地道:“他本就是少林和尚,而且位份不低。”
“千手观音”眉头一聚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石坚当然不能说出是灰衣老人透露的,随口道:“知道便是知道,天下没永久的秘密。”
“千手观音”目芒连闪,道:“‘壶底和尚’会是少林高僧,这倒是件罕闻?”
这回轮到方石坚惊怔了,原来对方是错把冯京当马凉,找的是“壶底和尚”帽子却戴到怪和尚头上,怔了一怔之,后道:“原来芳驾就找的是‘壶底和尚?’”
“千手观音”愕然道:“怎么,难道你不是?”
方石坚道:“芳驾找的不对门了,原先在此寺挂单的并非‘壶底和尚’”
“千手观音”圆睁双目,惊声道:“他不是?”
“不是!”
“你怎么知道。”
“在下不久前曾与他交过手。”
“这话是真的?”
“在下以人格担保。”
“千手观音”不由傻了眼,木立了片刻,一顿脚转身离寺而去,心想:余莹不惜杀人,灰衣老人为了道义,“千手观音”为寻物,都在找“壶底和尚”这颇耐人寻味,如果不是自己也凑巧赶到,寺里的和尚将全部遭殃。刚才被“千手观音”所杀的和尚,算是白死了。
心念之间,住持方丈与监寺“法显”步入院地,双双合什,宣了声佛号,监寺“法显”开口道:“敬谢少施主解厄之德!”说完。身形微侧,又道:“这位是地本寺方丈‘宏愿大师’!”
方石坚拱手道:“见过方丈!”
“阿弥陀佛,少施主多礼了!”
“在下有句话,盼方丈能据实相告?”
“佛家人不打诳语,请讲。”
“那位在贵寺挂单的长发大师父于今何在?”
“他离寺已近月,不知去了哪里?”
看样子,寺僧们是真的不知情,方石坚大为气沮,又道:“方丈大师知道他的来历吗?”
“不知道,他绝口不提,如果问了他便骂人!”
“他可能会去哪里……”
“无法揣测,他走时连招呼都不曾打,不过……”
“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