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谢陶,陶将军。不,不必了,呕……”符赢和符姜姐妹,在家里虽然算不上娇生惯养,却也信奉“君子远庖厨”之说。这辈子几曾见过如此血淋淋的景象?顿时相继弯下腰去,摆着手干呕连连。
“又不是人血,有啥可怕的?若是过几天上了战场,天上飞来飞去的,除了胳膊大腿儿就是血淋淋的肉块,弄不好白花花的**子都溅得满身满脸,过后无论怎么擦,怎么洗,那股子尸臭味道都洗不干净。更可怕的是尸体上生了蛆……”陶三春偷偷撇了撇嘴,故意将战场上血肉横飞的景像描述给符家姐妹听。一边说,还一边将半边儿淌着血的黄羊朝对方眼皮下凑
“别,别,呕……”符家姐俩明知道她是在蓄意报复,却一点儿对策都没有。只能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摆着手不断后退。
高延福等人心中暗觉痛快,干脆躲开几步袖手而笑,谁也不肯出面阻止陶三春继续折腾。眼看着符家姐妹就要把五腑六脏都从嗓子眼里吐出来,就在此时,众人耳畔却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呵斥:“春妹子,你又捣什么乱?赶紧回营去,大哥有事情找你。”
“我,我哪里捣乱了?我是跟符家姐妹一见如故,送她们半条黄羊打牙祭!”先前还像小老虎一般张牙舞爪的陶三春,立刻变成了一只温顺地家猫。丢下血淋淋的黄羊,雀跃着迎了上去,“子明,你怎么在这儿?我刚才还专程出去接应你。”
“我刚刚接上了高将军,然后顺路去见了一趟郑帅!”郑子明温和地揉了揉陶三春的梢,满脸爱怜。“你当是个人都跟你一样,连生肉都敢吃呢?要请客就烤熟了再给人家送过去,否则便是没有诚意!”
数落完了陶三春,他又迅将目光转向符赢和符姜,“两位姓符?不知道跟符昭序将军如何称呼?在下郑子明,替内子向二位赔礼了!”
“不敢,不敢,陶家妹子也是一番好心。”符赢连忙侧开身子,裣衽相还。“在下符赢,舍妹符姜,符昭序将军乃是我们两个的长兄。”
“原来是将门虎女,怪不得看上去如此与众不同!”郑子明恍然大悟,笑着恭维。言谈当中,对符氏姐妹礼敬有加。
谣传此女在河中城破时,曾经被柴荣所救。随后便对柴荣芳心暗许。怎奈柴荣家中当时已经有了妻,而符老狼的女儿,也不可能给别人做妾,因此这场姻缘才不幸落了空。
如今柴荣妻儿皆被刘承佑所害,对符赢来说,却是一个天赐良机!她跟着自家哥哥出现在军营当中,一点儿都不奇怪!
顺着这个思路想来,符老狼如此痛快地出兵给郭威助战,恐怕两家联姻,便是条件之一。只是不知道大哥柴荣那颗破碎的心脏里头,还能不能腾出一个地方来给新人容身?
‘这郑子明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花心,明明与常家的女儿有白之约,才分开几天功夫,就又找了一个陶家的野丫头做妻子。’就在郑子明心里头为郭、符两家的联姻之事暗自感慨的时候,符赢也在偷偷地对他品头论足。“不过这样也好,他能容得下第二个,就不会拒绝第三个。阿爷临行之前的谋划,实施起来倒也不会太难!”
“咳咳,咳咳,咳咳……”陶三春好像忽然伤了风,手掩住口鼻咳嗽不停。
符赢被咳嗽声惊得微微一愣,瞬间意识到自己打量郑子明的时间恐怕有些太长了。赶紧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刚才听李将军说,郑将军刚才已经跟杨家子弟交上了手?”
“也不算交手,他们追杀高将军,一路疲惫。见到我带着生力军前来接应,知道讨不到任何好处走,便自行退了!”郑子明摆摆手,轻描淡写地回应。同时偷偷后退了半步,用脚跟轻轻踩住了陶三春的靴子尖儿。
陶三春脚尖上吃痛,抬手便推。却又怕用力过猛,让自家丈夫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只憋得两腮鼓鼓,两眼溜圆,目光化作无数小刀子朝四下乱飞。
符赢将她的小女儿状都看在眼里,心中觉得好生有趣。笑了笑,故意又大声夸赞道:“千军万马避一骑,当年南梁名将陈庆之,也不过如此。只可惜,我们姐妹刚才未能在场。否则,符赢必亲自擂鼓以状将军虎威。”
“符将军盛赞,郑某愧不敢当!”郑子明背对着陶三春,看不到此刻的模样。听符赢说得客气,连忙摆着手解释,“今年春天时幽州军刚吃过一场败仗,实力和士气都未来得及恢复。这回又是被辽国皇帝强逼着南下,更是兵无斗志,将无战心。遇到有便宜可占时,他们还会鼓起勇气捞上一票。只要没便宜可占,或者即便打赢了也会伤亡惨重,他们就要在心里先计较一番了!”
“噢,竟有此事?”符赢闻听,顿时顾不上再去故意捉弄陶三春。烟眉清蹙,低声追问。
“到目前为止,还只是郑某的一厢情愿猜测。需要想办法多方查证才能确定。”郑子明心中正在琢磨的,便是此事,听符赢问得认真,便如实相告。
“你暂且按兵不动,其他各部轮番出击,可乎?”符赢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像父亲和哥哥那样披甲上阵。今天忽然遇到了机会,立刻心痒难耐,向前快走几步,大声提议。
“需要先跟郑帅商量。然后,还需要汇总斥候收集来的消息!”郑子明想了想,很耐心地解释。“目前辽国契丹各部的位置,还没打探清楚。无法立刻就做出决断!”
“若是以冀州城为依托,先派出小股部队做试探性进攻呢?只要不出城太远……”
“怕是徒劳无功!”郑子明微微一笑,低声给出答案,“韩匡嗣乃百战老将,其弟韩匡美也以狡诈而闻名。即便真的不愿意打硬仗,也不会轻易就暴露出来,更何况他还得做样子给辽国的皇帝看。”
“那他若是一直虚张声势……”
“冀州城卡在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他绕不过去!”
“他若是挥师攻城?”
“无论虚实,都迎头击之。”
“若是他顿兵城下呢?”
“那再各部轮番出战也不为迟!”
……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快,越说越快。快到周围的人,彻底跟不上他们的思路。直听得一个个大眼儿瞪小眼儿,满脸茫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陶三春又给憋得忍无可忍,俯在郑子明耳畔再度大声猛咳。
“听子明今日之语,才明白纸上得来终是浅。”轻轻地向郑子明行了个礼,符赢笑着道别,“改日若是有空,我们姐妹会和家兄登门求教。届时,望子明依旧不吝指点。”
嘴上的话,说得礼貌至极,心中所想,却是另外一番感慨:怪不得柴大哥跟他第一次相见,就义结金兰,果然是个天生的良将之才。有他在,即便将来郭伯父驾鹤西归,柴大哥的地位依旧安如泰山。
“符将军客气了,义兄和郑某必煮茶以待。”郑子明也同样客客气气地,跟符赢道别。心中同时为自家义兄柴荣,悄悄道了声恭喜。
能娶此女为妻,柴大哥的后半生,想必也不会寂寞了。无论是出征在外,还是居中运筹,总有一个可心的人帮着出谋划策,解难排忧!
酒徒注:这几天赶飞机,所以更新不及时。抱歉。欠账尽量在两周内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