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的,的的,的的,的的……”急促的马蹄声,敲破了黎明时分的寂静。
一个三十余骑兵和百十匹战马组成队伍,穿出树林,带着浓厚的血腥气在绿色草地上呼啸而过。
马背上,除了精疲力竭的石重贵之外,其余每个人,都神采奕奕。虽然,他们的铠甲和战靴上,沾满了暗绿色的草屑和淡红色的征尘。
“吁!”郑子明猛地拉了下缰绳,胯下铁骅骝吃痛,借着惯性又冲出了四五丈远,才高高第扬起前蹄,“唏嘘嘘嘘,稀嘘嘘嘘……”
“唏嘘嘘嘘,稀嘘嘘嘘……”
“唏嘘嘘嘘,稀嘘嘘嘘……”
“唏嘘嘘嘘,稀嘘嘘嘘……”
马嘶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所有弟兄都停了下来,手按刀柄,在战马的鞍子上端坐待命。
“顺子,带几个人去头前探路!”郑子明挥了下胳膊,大声吩咐。随即,又快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弟兄,“大春,去打些猎物。勇子,去收集柴禾。其他人,下马恢复体力,跟畜生喂点儿清水!”
“诺!”李顺、陶大春、陶勇三个齐齐拱手,然后各自点了两名骑兵做助手,打马而去。其他没被点到的弟兄,则迅跳下马背,将自己的坐骑和旁边空着鞍子备用战马都牵到溪水旁,让畜生们开怀痛饮。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多说半个字的废话。
他们已经习惯了服从,服从自家年青的主帅所说的每一个字。虽然这位年青的主帅经常冲动,偶尔也会犯错。
这些年来,郑子明带着他们从太行山旁的小山村,走到了定州,走到了沧州、祁州,冀州、澶州,让他们看到了黄河,看到了高山,看到了草原和大海,看到了一个与先前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们相信,自己跟在郑子明身后,可以走得更远。遇山劈山,遇河涉水,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无视任何艰难险阻。
包括这次,也是一样。
虽然五天前的那个深夜,老天爷用洪水卷走了他们的小船。但是,他们的主帅很快就将大伙从绝望中拉了出来,开始了另外一场惊险刺激之旅。向东,向北、向西,向北,再向东,然后忽然掉头向南,五天,六百余里,一路之上,如入无人之境,将沿途的所有契丹部落,搅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将四下赶来的追兵,耍得精疲力竭,痛不欲生。而他们自己,至今减员不到一成。
凭着精良的武器,高明的战术、娴熟的配合,精湛的医术,大家伙儿在这四天多时间里,让那些嚣张跋扈的契丹皮室军兵卒,充分理解了,这世间什么样的队伍,才配被称作百战精锐?让那些大腹便便的契丹部落长老们,充分理解了,这世间什么样的人,才配被称为英雄豪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所谓人生快意,莫过于如此。如果不是急着回到中原,弟兄们甚至坚信,就凭着身边这百余匹马,三十几条汉子,大伙儿可以在塞外打出一个全新的国家。
因为就在昨天他们路过一个秣鞨部落,却拒绝了部落埃斤所献上的美女,并且用抢来的银饼付了马钱之后,那个白苍苍老埃斤,已经明显露出了要全部族追随的意图。类似的部落,五天里大伙遇到了肯定不止一个。如果不急着返回中原,大伙将来肯定会遇到越来越多。当然,前提是,他们能一直胜利下去,短时间内,不会遭受任何失败。
可跟在自家主帅郑子明身后,胜利,真的很难么?大伙现在不得不采用一击即走的策略,不过是因为人少,且没有稳定的后方而已。如果把几百个秣鞨、女直、室韦、回鹘部落都纳入旗下,集百族之青壮和粮草,在大潢水畔与契丹皮室军主力列阵而战……
千军万马,那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唏嘘嘘嘘,稀嘘嘘嘘……”忽然,铁骅骝抬起头,出了一声长长的咆哮。
“唏嘘嘘嘘,稀嘘嘘嘘……”
“唏嘘嘘嘘,稀嘘嘘嘘……”
正在饮水的坐骑,也都相继将头抬起来,转动着短短的耳朵,嘶鸣不止。
马是一种胆小且机灵的动物,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远过人类。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提前出示警。
郑子明和他麾下的所有弟兄,立刻停止了忙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溪流旁,飞身跳上马背。
皮盾被迅套上手肘,武侯弩被迅从皮囊里掏出来,装满涂了毒药的无羽短箭。投枪、铁锏、钢鞭,等一系列杀人利器,也被迅安放在了随手可即的位置,只待弩箭射完,便可以被拉出来砸向敌军头顶。
“乌鸦,土珂拉,狗屎厥儿……”就在大伙刚刚收拾停当的一瞬间,沿着前方不远处另外一个林子的边缘,已经传来了李顺自行推演出来的契丹语。虽然听上去驴唇不对马嘴,但是那种嚣张的态度,却如假包换。
“嗖嗖嗖……”数支雕翎羽箭贴着树梢飞过,带起一道道翠绿色的烟尘。
追兵被李顺撩拨的耐不住性子,明知道距离太远,羽箭即便射中目标,也穿不透目标身上皮甲,却依旧开始胡乱射击。
“乌鸦,土珂拉,狗屎厥儿,猪**儿……”李顺儿用谐音杜撰着契丹话,一边策马向郑子明等人靠近,一边继续向对方起挑衅。空空的右手举在头顶,手掌不停第左右挥动。
“三里外,山窝下,大约七八十名契丹兵,不到一个百人队,追过来这波的大概是二十人左右!”郑子明的眼神微微一缩,迅读出李顺的手势,“所有人,跟我出击!”
“是!”众人齐齐答应,双腿同时敲打马镫。
整个队伍,立刻开始加,在飞奔中,拉出一个整齐的三角形。锋利的顶端,斜着插向李顺和另外两名弟兄身后,刚好将他们与追兵一分为二。
正在追杀李顺儿的契丹武士们,也立刻现了“最新敌情”,大叫几声,果断拨偏马头。羽箭呼啸,直奔郑子明面门。
郑子明轻轻一歪头,将羽箭躲了开去。随即,继续冷静地催促战马加。“驾,驾……”
“驾,驾,驾……”两支来自不同地域的队伍,催促坐骑的语言,却是一模一样。随着干脆的呼和声,两支高前进的队伍,转眼从即将斜向交叉,变成了即将正面相对。每一匹战马都骄傲地仰起头,鬃毛飘舞,马尾在风中拉出一道道直线。
“嗖嗖嗖……”两军相距六十步远,契丹人抢先放箭。
准头应该说相当不错,至少有三分之一射到沧州军的队伍中。只可惜,力道稍微差了些。被弟兄们摆动手肘上的皮盾轻轻一碰,就全都磕飞到了半空中。
“嗖嗖嗖……”
紧跟着,契丹人起第二轮攻击,依旧毫无建树。战马跑得太快,风也有点儿大,羽箭抵消风力之后,所剩下的杀伤力微乎其微。
说时迟,那时快,两轮羽箭过后,双方之间的距离,便迅缩短到了四十步。
“举弩!”
“举弩!”
“举弩!”
呼喝声猛然响起,从郑子明本人开始,一直重复到沧州军队伍末尾。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多想,完全凭着本能,将弩端稳,对准了敌军两眼之间的鼻梁骨。端稳,端稳,端稳!
“杀!”
“杀!”
“杀!”
断喝声,紧跟着再度响起。二十五步,已经到达了弩箭的致命射程。郑子明果断扣动扳机,随即,将握着弩柄的手一松,任其自由落下,被绑在尾部的皮绳拉向马臀。随即,双手各自持一把铁鞭,直接撞进了对面的人群。
松弩,抽刀,策马加!身后的沧州军弟兄们,动作整齐得宛若长了同一个大脑。锐利的三角形阵列,迅生出了数十颗冷森森的牙齿,呼啸着向前碾压。而对面的契丹人,未到短兵相接,便先被弩箭放倒了十几个个,队形转眼分崩离析。随即,再被长出了牙齿的铁三角狠狠一撞,刹那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