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告诉我,你这串铜铃手链,是打哪儿来的?”
听我这么问,张老五的神色顿时不自然了许多,下意识把袖子放了下去,遮住了手链。
“大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只是一串普普通通的铃铛而已,在夜市上两三块钱就买到了。”
他在避重就轻!
我问的是打哪儿来,他回答我的却是价值。
但这反而令我兴奋了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张老五是知道这串手链非常特殊的,绝不是随意捡到的!
而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串手链,正是茅山宗被血洗之前。
张老五,很有可能去过茅山宗,而且知道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摁耐住焦急的心情,不动声色的释放出了一股玄黄气。
“啪!”
办公桌上的显示器,顿时爆掉了。
张老五等人吓了一跳。
紧跟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也碎裂了。
四面墙壁咔咔作响,竟是裂出了一道道龟缝;
秘书吓得失声尖叫,跟刘秘书抱作了一团。
就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我却是一跃而起,踩在了窗沿上,一副准备离去的势头。
“大师!”张老五脸色惨白:“您、您不帮我了??”
我故作无奈的叹息一声:“听说过炎黄年间鹿公济世的故事吗?鹿公预感到有山洪暴发,遂召集部落往山峰躲避,但最后他只救下了一个人,因为其他人都觉得他妖言惑众,没有及时逃去山顶。”
“天欲救人,但人也需要自救啊……”
张老五一时间僵住了。
我将踩在地面的右脚,也抬在了窗沿上。
“轰!”
一股狂风瞬间涌入,刮得室内纸屑纷飞,连办公桌都被推得咯吱作响。
秘书已经吓哭了。
刘经理更是胆小,当场吓晕了过去。
直到这个时候,张老五才痛心疾首的跪倒了下来,惨嚎道:“大师救我!”
“我、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隐瞒于您了!”
“这串手链,是我在茅山上捡来的!”
果然如此!
我眯了眯眼,冷声道:“你为何到访茅山?”
张老五还不太想说。
结果一枚树叶在我的刻意引导下,飘过了他的脖颈。
脖子上立马绽开了一条血线。
张老五胆都吓破了,当即叩首道:“回、回道长的话,小人之所以去茅山,是因为在那边接手了一个工程。”
“这个工程,原本是一个叫灭魔教的组织,委任给童苟童老板去做的,但童老板恰好来了我们伏龙村,探查一些事情。”
“我讨好他,保证会帮他把这些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他就把茅山的工程承包给了我,不过如果最后我实现不了诺言的话,他就不给我结款子了,到现在我也没见着他一分钱,是自己贷款在搞这个工程。”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沉默了片刻,我问道:“茅山宗的地皮,灭魔教有什么权利批建工程?”
“茅山宗?额,我不清楚,我还以为那就是个普通道观的旧址呢。”
张老五咽了咽吐沫,道:“不过我派人打听过,说是茅山的那片地皮,现在属于一个叫黄小瓜的人,说他是什么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得到了他的许可,灭魔教才在那里规划工程。”
黄小瓜……
我心头剧颤。
那不就是我的六师兄吗??
说是师兄,但这家伙其实比我还小几岁,而且我也只见过他两三面而已。
貌似自从古文化协会的选举大赛展开后,就再也没见过黄小瓜了。
但他是水镜掌门的亲传弟子,所以谁也不好过问他干嘛去了。
一时间,我又欣喜又忧虑。
欣喜的是,我们茅山宗又多出了一位幸存者!
而忧虑的,也正是他的幸存——他为什么还活着??
灭魔教趁虚而入,编下弥天大谎,致使我陷入了无底深渊,而且为了让我跟师兄师姐们翻不了身,灭魔教还销毁了一切证据。
为什么偏偏留下了黄小瓜??
而且听话里的意思,黄小瓜现在,似乎跟灭魔教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
该不会……
这个想法令我心情沉重。
我暂时摁下猜忌,从皮囊里掏出了一张业火符,裹在铜钱剑上,装模作样的舞动起来,就像在跟一只无形的邪魔战斗。
片刻后,我大喝一声,引动了业火符。
火光顿时乍现。
我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玄黄气,致使屋里的一切异象,都停歇了下来。
我收回铜钱剑,一副疲惫的盘坐在了窗台上。
张老五已经看傻眼了。
他赶紧沏了杯热茶,用双手捧过来:“感谢大师救命之恩!小人永世难忘!”
我将茶杯推开,冷淡的看着他,道:“你不要误会,你命中所犯的刑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我暂时压下了邪祟对你的迫害,但往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逼近你。”
“啪!”
茶杯碎在了地上。
张老五吓得牙齿打颤,当场跪倒,狂磕响头,祈求我救他。
我故作叹息道:“张老五,你祖上跟我有缘,所以我才出山救你。但你疑心太重了,总是答非所问,再帮你,可能连我自己都被害死了。”
张老五打了个寒战。
见我作势欲走,他急忙咬牙道:“我说!我说!”
“这串手链,严格来说,其实不算是捡到的。而是有人托梦赠予我的。”
我愣了愣:“梦?”
“嗯!就是梦!”
“那天我去茅山考察工地,半路上觉得什么东西拉了一下我的脚踝,然后就摔晕过去了。”
“跟着,我看见一片昏暗中,出现了一道乳白的光,它发出了很苍老虚弱的声音,说我会在二十六洞的废墟里,找到一串手链,务必随身佩戴,可以保佑我避开命里的刑害,救我一命。”
“结果,我还真就在废墟底下,找到了这串手链!”
我越听越觉得震撼。
茅山宗已经被我爷爷血洗了,变成了不毛之地,是谁给张老五托梦??
而且除了我和堂叔外,应该没人认得这串手链了,而堂叔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这个给张老五托梦的人,就是想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他肯定精通堪舆占衍之术,预算到了我会跟张老五相遇……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知道我还活着……
我急忙问道:“除此之外呢??它还说了什么?或者你又见到了什么??”
张老五眼神复杂的沉默了片刻,为难道:“大师,真不是小人信不过你——给我托梦那位,确实还交代了一些事情,但它说了——等到农历的九月初九,会有个人主动找到我,跟我去茅山,而梦里交代我的事情,也只能告诉这个人。”
我蹙眉陷入了沉思。
张老五还被蒙在鼓里,但他其实是被当做信使了。
给他托梦的这个人,其实是在给我传话;
他想让我去茅山宗一趟,而且,必须得是九月初九这一天……
这事情不可谓不蹊跷,也不可谓不神秘,令我心里掀起了滔天骇浪。
但九月初九还有半个多月,现在急也没用。
还是先想办法,尽快解救大师姐,找出马大红、让四师姐恢复清醒。
到时候,我们师兄弟一起回归宗门,会一会这个躲在暗处的家伙,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到这里,我干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了,但这串珠子你务必要保管妥善,方可保命。”
张老五松了口气,眼神期待道:“也就是说,只要我按照梦里的启示,在九月初九将那人带去茅山,我的刑克,也就解开了?”
“当然不是。”我话锋陡然一转。
张老五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冷汗狂冒,不知所措。
我淡淡道:“你命里的刑克,跟这串手链是两码事,我打听它的下落,只是因为它气息不一般,显然是高人的物件,怕那位高人会害你你罢了。”
“大师!”张老五焦急的抓住我的袖子:“那我的刑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掐着指头装作验算的样子,然后蹙眉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次刑克,是因为冤魂厉鬼作祟……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张老五脸色不自然的摇摇头:“应、应该没有吧。以前我的确有些跋扈,但这几年生意做大了,我敬畏的也就多了,特别老实,真的!”
我循循善诱道:“你再好好想想,再可怖的鬼魅,也不会随意害人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一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才惹上了冤魂……”
张老五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终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苍白,两腿打抖道:“难、难道是郑小刚??”
“他以前是我手底下的一名矿工,结果两年前发生了矿难,把他给埋里面了,算是横死!”
“而童老板委托我打听的那些事情,恰好跟郑家有关,可那郑家老太口风很严,死活不说。”
“我就给童老板出了个馊主意——郑小刚留下个儿子,是老两口的心头肉。而郑小刚老婆则是个很现实的女人,不想赡养公婆,就撇下了孩子,一个人去外面生活了。”
“如果能利用郑小刚老婆对孩子的监护权,来威胁老两口的话,他们说不定就会松口了。”
张老五擦了擦冷汗,越发感到心虚了。
“就在今天中午,孩子被童老板接走了,而且……而且我把郑家老宅给推平了!”
“大师,你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惊动了郑小刚的亡魂,所以才导致我命里犯了刑害?”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很可能是!”我点点头道:“你做的这些事情,堪称禽兽不如,说实话,要不是你祖上跟我有些交情的话,我都懒得搭救你了。”
张老五顿时脸似苦瓜,猛然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骂自己不是东西。
然后跪下来抱住我的大腿,祈求道:“大师,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才四十岁,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