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对着我们俩直磕响头。
我们倆大惊失色,赶紧跪了下去,童梦瑶也跪了下来。
师父却毫无反应,继续给我们磕响头,而且一下比一下重,脑袋马上就磕烂了,好像逼我们做出反应似的。
我赶紧从后面扳住师父,马大红则直接躺在了师父身下,用肚皮当垫子。
“怎么会这样??”马大红惊慌失措。
我飞速思考了一下,找出了结论:“这恐怕真是诈尸了!”
“得道高人,和有大造化的人,死后都很容易诈尸,例如商纣王朝的比干。必须明确的让他知道,他已经死了,才能得到安息。”
我让马大红把师父固定好,然后跪下来,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伤感道:“师父,徒儿不孝,让您等了十九年,才来见您。”
“徒儿想再陪陪你,可是做不到,再这么下去,您就把自己尸身毁了!”
我攥了攥拳头,含着泪光道:“师父,不……陈道玄,你已经死了,死于江门村。”
师父突然不动了,直勾勾盯着我:“吾卒于何时?”
马大红急忙提醒:“那个小符人是六月十九号找到我的,估计师父也是那天死的!”
我点点头,对师父道:“卒于庚子鼠年,六月十九,时辰……大概是酉时。”
师父摇摇头,又开始磕头了。
我急忙把时辰一一数过;
直到念到午时,师父才停了下来。
“吾因何而死?”
“因……因疾厄?”
“咚咚咚!”
“因仇杀!?”
“咚咚!”
“因……因邪物所致!”
师父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站起来,直挺挺走向了火葬房。
他要干嘛??
我们赶紧追了上去。
“师父!”
师父没理睬我们,一头钻进了焚尸炉里!
听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我跟马大红涕泪纵流,童梦瑶也伤感的抹泪。
伤感了半晌,我长吸一口气,跟马大红结伴盘坐下来,颂念往生咒。
尽管不能为师父风光大葬了,但至少,我们还能送师父最后一程。
这一诵,就是将近一个钟头。
童梦瑶主动出去帮我们找了个骨灰盒,回来的时候,讶然的指向焚尸炉“好像有个东西,好刺眼!”
遗物?
我急忙把火阀关了;
马大红怕师父的遗物烧坏了,冒着变成烤乳猪的风险,一头钻进去抢。
最后抢出了一颗珠子!
这珠子,有核桃大小,通体圆润,晶莹剔透,就像颗玉化的黄杏子。
它自然散发出温熙而明亮的光芒,但一落到地上后,就暗下去了,而且往土里面钻!
我急忙把珠子捧起来,觉得很奇特。
被高温烤了近一个钟头,别说被烧裂了,甚至还很冰凉!
舍利子?
不像!
舍利子其实就是尸体没烧化的法身,可这珠子,一看就不是人身上能长出来的。
那它是什么?
它肯定很宝贵,不然师父也不会把它藏在身体里。
我跟马大红先把骨灰收起来,然后坐下来,一步步的推演——
“诈尸、纸人,应该都是师父临死前的布局,就是为了保护这颗珠子。”
“因为,只有我们师兄弟俩,承受不了师父磕头、更不忍心让师父伤到自己的尸身,定然会尽快设法令他安息;也只有这样,才能触发师父临死前的布局,致使他自,焚炼出这颗珠子;”
“而其他人,觊觎师父死后的机缘,巴不得把他冷冻起来慢慢研究,自然也就找不到这珠子了。”
“江爷爷、陈道长,似乎都格外的谨慎。”童梦瑶感慨道:“他们好像都有事想对你说,却做的特别隐晦,可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高人,是什么恐怖的事情,能令他们忌惮成这样……”
我也很困惑。
我猜这跟大帝能窃听我的心思有关,却并不全是因为它。
但等到了茅山,拜托通天道长帮我卜上一卦,这些秘密,应该就能显露出峥嵘了!
我想把珠子收进皮囊里,结果它居然跟我的掌心黏在一起了,甩都甩不掉。
“卧槽,太极球!?”马大红夸张道:“师弟,你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得到太极宗师马保国真传的?”
“别说风凉话了,快帮我拔下来!嘶,好疼!”
来不及反应,这珠子,居然就化成了水、然后又化成了气,最后融进了我的掌心里!
虽然没留下任何伤痕,但我能清晰感受到它在我经络中涌动,最后恒定在了我的丹田里。
与此同时,我的玄黄气不受控制的涌动出来,流进了地上的水洼里,形成了一道身影。
“师、师父???”
师父在水中望着我,声音威严:“水善万物而易形,灵识投入水中显形,谓之观镜术。”
我咽了咽吐沫,下意识朝师父的眼睛挥手。
师父毫无反应。
“这只是一魄!”我断定道:“看似在跟我们说话,但他根本没有思维,只是按照师父生前的布局行事而已,估计之前就藏在那珠子里,现在利用我的玄黄气现身!”
我心里很愧疚,因为师父明显有事交代我,所以临死前斩出了这一魄;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的下一世,注定跟马大叔一样,是个缺魂少魄的天生痴儿。
师父虽然苦苦等了一生,也没能与我相见,但他为了我,付出了一切……
“流儿,你是我陈道玄此生第二个徒弟,你师兄对阴兵术没有天赋,唯有你能继承我的衣钵,而这也是我的责任。今日虽料定将丧命于江门村,但为师这一生就活个尽力而为,死也要尽到当师父的责任。”
“不过,收你为徒,乃为师与你爷爷、也就是你二师公一厢情愿的约定,你并不知情。而今为师已亡,无法给你庇护、关怀,甚至连基本的照顾都做不到,你不愿承认,为师也不逼你,往水中投下三颗石子,为师自然不会再打扰你。”
我含着眼泪,攥着拳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片刻后,师父继续道:“既然我没有消散,便是你认我这师父,那你且听好了——刺破食指,挤出精血落入水中。”
我立马照做了。
精血在水中分裂,诡异的化成了七滴,而且是一大六小。
“风水堪舆,重在学识,没有确切的分化,修道却不同——道行高低分明,乃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当了却七情六欲后,具慧根者,即有可能合道成圣,修得大罗道果,超凡入圣,天道不灭,圣人不死,是为和光同尘。”
“每一重大境界,又因为气机的高低,分为十重天。而到了第十重,必然会引发劫难,有人将其理解为物竞天择、天道赋予的考验,也有人将其称为“天妒”,乃天道不乐于见到凡人超脱的体现。”
“为师生前,正处于还虚之境第九重天,至于你,且看精血分化,大为大境,小为小境。”
这么说来,我正处于炼精化气第六重!
马大红也试了一下,比我高两重,快接近第一大境界的瓶颈了。
童梦瑶俏皮的拍了他一下:“马大哥,你就快遭难了,怕不怕?”
马大红苦着脸:“师弟,你到时候可得帮我啊……”
我点了点头,继续看向水洼——
师父拂袖一挥,座下显现出了一本古籍;
接着他猛然闭眼,又猛地睁开,一声大喝!
被撕碎在地的那三个纸人,居然站了起来,排着队跳进了焚尸炉里。
烧成的灰烬,自行飘荡出来,融化在水洼里,化成了另外三本古籍。
红、蓝、黑、金,四本奇书!
“这四本古籍,乃为师毕生所学。前三本都是《奇门阴兵术》,而金色的这一本,乃《八门奇法》,每一门都与天道贯穿,极其强大,也极其危险,不妨跟你直说——此书是你爷爷赠予为师的,而他又是从归妹山一口古井中偶得,这书可能牵扯到了归妹山的秘密,所以,你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比起令为师成名的《奇门阴兵术》,其实为师更钟爱这《八门奇法》,奈何只开到生门,身体就快垮了,只好放弃。所以,你也不可贸然修炼。为师留着它,只是不想它失传罢了,切记。”
“至于这三册《奇门阴兵术》,每一册,对应一个大境界,切勿心急,因为此术越炼到深处,越会与地府阴司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会严重折寿的。”
虽然师父看不到,但我还是向他点了点头。
“流儿,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为师的一缕残魄,无法悉心教导你,但这残破中蕴含着为师毕生修炼的经验,你若有不懂的地方,便催动玄黄气投入水中,向这残魄索问,只要是为师生前有记忆的,就会指导你。”
“另外,待你回到宗门后,便将这颗珠子交给掌门师兄,切记。”
师父的身影渐渐消散了。
我想了想,抱起骨灰盒道:“时间不早了,快赶不上航班了,先动身吧。”
茅山在苏市,与江澜市相距遥远,我们就先租了辆车赶往隔壁的凉州,那里的中心机场可以直达苏市。
路上,我借助水杯使出观镜术,钻研师父留下的三本古籍。
师父选我为徒不是没道理的,我对阴兵术很有天赋,学的很快。
路上学的兴起,我掏出一沓符纸当场试验,成功做出来了一对草木傀儡!
我更兴奋了,时间也因此变得很快,转眼就夜深人静了。
我们已经抵达了江澜市关口,马上就出关了。
马大红拍拍童梦瑶,让她休息会儿,自己换班开车。
就在此时——砰!
我被惊醒过来,赶紧抓住他们两人的衣领,用脚拼命抵住椅子,这才没让我们被甩飞出去。
“我去!直行道也能出车祸?不愧是女司机啊!”马大红揉着撞红的鼻子抱怨。
童梦瑶满脸错愕:“我、我没看到前面有什么啊?”
“靠,要是看到了还能出车祸,那还得了?”
马大红嘀嘀咕咕的下了车,想检查一下撞到了什么。
下去了就没再上来。
我下意识跟了出去,发现他呆呆的仰头望天,肥膘发抖。
而车头前面啥都没有。
看什么呢?
我也往上瞅了一眼,顿时跟马大红一样,毛骨损然,浑身发抖。
只见半空中,居然有一道虚影,几十丈高的虚影!
太高了,以至于望不见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身披青蟒皇袍,腹间那条青蟒刺绣,仿佛是活着的一般不停游动、并发出明亮的荧光。
一动不动,却给人山呼海啸般的压迫感!
“南、南方鬼帝??”
我在归妹山上见到过他!
鬼帝纹丝不动,直到童梦瑶也下了车时,他才发出雷霆一般震痛耳膜的声音;
“童梦瑶,你不可离开江澜市。”
我震惊至极!
不管阴司,还是传中的神明,他们从来不会与活人交流的!
可现在,南方鬼帝居然跟我们说话了!
童梦瑶吓得呆若木鸡,我把她挡到身后,硬着头皮道:“鬼帝大人,我老婆为何不能走?”
鬼帝俯瞰我们,我看到他的眼睛,像是吞噬星空的黑洞,一对上我就有种魂魄被吸扯的感觉,赶紧闭上了眼,把童梦瑶和马大红的眼也捂住。
一片黑暗中,我听见鬼帝神圣而冷漠的声音——
“童梦瑶早已死去,她临死之时,与本帝缔结了契约,本帝赐予她阳寿,她则永远不能离开归妹山千里之内,换句话说,就是不能离开江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