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江岁宁离开了琉璃阁,不紧不慢的走在宫道上。
引路的宫女借着转弯几次扭头回看。
见江岁宁既没有好奇的左顾右盼,也没有紧张的始终目不斜视,而是一派悠然姿态,气度如华,心中好奇一时失神,再一次转弯时走错了方向。
江岁宁停下脚步,“这似乎不是出宫的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条路是通往御书房的。
宫女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江小姐恕罪,奴婢一时分心。”
“无妨。”江岁宁摇头。
二人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宫道另一头,沈宴西正好走了过来。
看着江岁宁的背影,一眼便认了出来。
“岁宁。”
江岁宁停下脚步,沈宴西快步上前。
“奴婢见过沈大人。”宫女行礼开口。
“你这是要出宫?”沈宴西问道。
见江岁宁点头后,沈宴西对着那宫女道∶“不必你引路了,退下吧。”
女应声告退。
江岁宁和沈宴西二人并肩一起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在得知入宫是因为五公主召见时,沈宴西脚步顿了一下。
“你放心,我心中有分寸的。”江岁宁也停下脚步,笑着开口。
沈宴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溢出笑。
“宁宁,你今日见到我,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宴西眸光里面含着满满的期待之色。
江岁宁好奇的看着沈宴西这副模样,“你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的确是好事,不过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沈宴西见江岁宁面露疑惑,当真不知情的模样,微愣了一下,“伯父伯母还没有同你说?”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何事。”江岁宁催促道。
沈宴西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昨日我父亲下值后,同我母亲一起去了江家,商定你我的婚期。”
江岁宁一怔,想起了在城门口郑氏的话,原来见的人是沈宴西的爹娘。
“那定下了吗?”江岁宁问道。
“还没有,不过听父亲母亲的意思,伯父伯母也希望我们能够尽早完婚。只是说,要问一问你的意见。”沈宴西唇角上扬,拉住了江岁宁的手,“你觉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比较好?”
温热的触感自掌心传来,阳光洒落在宫道之上,映着沈宴西那张含笑的脸。
明亮的有些晃眼。
江岁宁怔了怔,坦言道:“这一点我还没想过,不过怎么突然就提到婚期了。”
沈宴西握着江岁宁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语气玩笑的开口:“我们订亲已经许久了,也该完婚了,难不成你还想抛弃我吗。”
“这个……”江岁宁露出一副为难模样。
沈宴西脸色一僵,“你可莫要告诉我,你当真这么想过。”
江岁宁没忍住笑出声,“我自然没有这么想过,毕竟沈大人前途无量,不知是皇城多少女儿家想要嫁的对象,这么舍弃了我可舍不得。”
“知道就好。”沈宴西挑眉,透着几分少见的得瑟,可是心里面却大大松了口气。
他总觉得,宁宁对于成婚一事并不如其他女儿家那般在意,甚至偶尔还透着一股子可有可无,刚刚那一瞬,他是真的有些担心眼前人会变卦。
幸好!
幸好!
江岁宁将沈宴西的所有反应收入眼底,“沈宴西,你其实是当真很怕我悔婚吧?”
“胡说,没有的事。”沈宴西立刻否认。
江岁宁抬高了沈宴西拉着她的那只手,故作一脸疑惑问道∶“若是没有的话,那沈大人这一手心的汗又是为何,现在的天似乎还没那么热啊。”
沈宴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掌心的汗水,立刻抽回了手,看着江岁宁那蹙狭的目光,依旧嘴硬。
“这不过是我最近有些喜欢出汗。”
发现自己未带帕子,沈宴西便便轻握住江岁宁的手,用衣袖替她擦拭着掌心。
看着低头替自己擦手的沈宴西,江岁宁咽下了那句我带了帕子,只笑看着他。
“沈宴西,我们的婚期定在今年立冬时如何。”
沈宴西一怔,下一刻,迅速抬头应了一声,“好。”
说完后,忽然又道。
“不过,立冬是什么黄道吉日吗,又或者有什么说法?”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江岁宁摇头轻笑,“只是记得小时候父亲总说,十月朔,秦岁首,立冬是意味着休养生息的日子。劳作的农户们开始闲下来,百姓们也家家户户酿黄酒,喝羊汤。而那一日,也是他一年中难得会暂且搁置政务的日子,陪着我们一起围炉,各种吃食摆的满满当当,所以我印象里面的立冬总是格外高兴。”
江岁宁眼底透着怀念,沈宴西凝眸看着她,笑道:“好,那我们就选那个日子。”
“我也只是突然想到,若是你想另选一个黄道吉日……”
“你选中的就是最好的黄道吉日。”沈宴西语气含笑又认真。
江岁宁顿了顿,看着眼前人,“抛开这日子,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了吗?”
她相信沈宴西之前应该已经有所觉察,但是却并没有问过自己。
而刚才自己提到父亲处理政务,显然表明了她绝非江家的亲生女儿,沈宴西不可能没有听出这一点。
“有啊。”沈宴西重新握住江岁宁的手,一边和她继续往宫门走去,一边开口。
“我已经同父亲母亲说过了,等到我们成婚之后,希望能离府另住,他们也同意了,我还想问问你,若是选宅子的话,你想选在何处?”
“还有宅中如何布置,就按你的喜好来,也需要你拿主意。”
“对了,另外还有……”
“沈宴西。”江岁宁打断了沈宴西的话,停下脚步,“你难道就不想问一问我父亲究竟是何人吗?”
“此刻不想。”
“为何?”江岁宁疑惑。
沈宴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若是你现在说出你父亲的身份,会以此为理由,劝我慎重考虑婚事吗?”
江岁宁怔了怔,她会吗?
应该是会的。
这些本就应该在沈宴西的考虑范围之内,若不是因着长宁侯府的缘故,定亲仓促,甚至应该在定下婚约之前便告诉他。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她不想继续这婚事,只是希望沈宴西能够知晓的更加清楚一些而已。
看着江岁宁的反应,沈宴西明白她的答案。
“宁宁,不管你的父亲是谁,出身如何,我都要娶你,这一点不会改。但我现在真的很高兴,所以哪怕知晓你并非想要以此来推拒婚事,我还是不想听你说什么让我谨慎考虑的话,至少,此刻不想。”
毕竟,他也不过是个俗人,会患得患失的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