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在抵达京城时的一句话:欲到太庙先帝灵前告慰,足足使裴俊几乎一夜不眠,张焕之意他比谁都明白,豫太子之殿刚刚建立、正万众瞩目之时,他却想去太庙祭祀,这其中透出的信息谁又能不明白呢?这比卢杞折台还要让裴俊紧张,中原大战爆发在即,朝廷的稳定比一切都重要啊!
天刚亮,裴俊便命人去兵部刺探张焕的动静,得知他虽然进了兵部,但他的马车却停在大门外,亲卫策马等候,似乎随时要离去,心急如焚的裴俊终于按耐不住,便亲自上门劝告。wWW.QВ5、com\
“不请自来,还望张尚书不要见怪!”
裴俊跨进大门,却发现了让他尴尬一幕,张焕正在肃整兵部秩序呢!使他有点进退两难。
张焕却笑得象只狐狸一般,裴俊的到来不正说明他对解决崔庆功和韦德庆之事的急切吗?
“大家回朝房去吧!下午我会定个细则发给大家。”
张焕挥挥手,命大家先散了,他快步迎上去向裴俊卑手施一礼,歉然笑道:“本想处理完一些部里的琐事便去中书省,却让相国亲来,实在是惭愧。”
“哪里!本相也是路过这里,见兵部里颇为热闹,便进来瞧瞧,正好遇到尚书清理家事,早知我就不进来了,哈哈!”
两人对望一眼,皆会意地仰天大笑起来,张焕连忙将裴俊让进房中喝茶小坐,裴俊此时已经能确定张焕暂时不会去太庙。紧张的心情也略略放松下来,他喝了一口浓浓的热茶便笑道:“尚书可知那武元衡可是则天皇帝之后?”
“一个小小地兵部主事便能让裴相国记住。由此可见裴相国明察秋毫,张焕自愧不如。”张焕轻描淡写地暗讽了一句,不等裴俊答话,他话锋一转便肃然道:“我以为让谁来做兵部监察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扭转朝中颓废地上朝风气。我想裴相国应该比我更深有体会。”
他说得如此坦率露骨,裴俊一时不防,尴尬地笑了笑。却找不出话来对应,张焕却并不由此止步,他继续向裴俊施压道:“若裴相以为官员上朝时间太早,重订制度就是,而不是任其所为,一旦京官如此,那地方郡县又如何,官员在家中判案。且不说枕边人容易干政,告状之人恐怕就连那门房书童一关也难以通过,此风不刹,我大唐朝纲危矣!”
裴俊长叹了一声,“唉!我何尝又不想约束朝官呢?”
他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只是崔庆功始终是我心腹大患,他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敢轻举妄动,更谈不上整肃朝纲,唯恐朝中大乱被他利用了去。眼看崔庆功与韦德庆火并之势已成,中原将再遭涂炭,我日日为之殚精竭虑,此事还须张尚书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绕了绕去,裴俊惫是将话题绕到了今天的来意上,一个破碎的大唐对谁都没有好处,他已决定和崔小芙联手铲除崔庆功这个毒瘤,同时也能将韦家扶起。=以增加对付张焕的筹码。
但他又害怕张焕趁机发难河东。重施当年三大世家进攻朱时的故技,所以今天他特地来找张焕。希望他能顾全大局。
“岳父大人希望我怎么相助?”张焕微微笑道。
裴俊听他叫自己岳父,不由略略一怔,转念他便明白了张焕地意思,言外之意,他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会内耗的。
裴俊心中忽然有些惭愧,但这种惭愧瞬即便消失了,翁婿之情远远比不上他对独揽大权的渴望,他沉吟一下便道:“崔庆功已渐渐对手下失去控制,他手下地大将个个骄横跋扈,一旦崔庆功大军分裂,中原便会出现无数大小军阀,安史之乱将再起,所以我们必须趁现在崔庆功兵力虚弱时彻底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我对贤婿也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贤婿能助我控制住大局不乱,如此足矣!”
说完,他满眼期望地望着自己的女婿,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张焕却没有立即慷慨应允,本来他的计划是在襄阳战役后便开始着手铲除崔庆功和李希烈,使襄阳和江淮连为一片,同样,对韦德庆也不能让他坐大。
但安西之变打乱了他的计划,使他不得不提前实施安西战略,而现在他刚刚拿下安西,尚须时间巩固安西和河西的战果,另外主力大军也要调换回来。
崔小芙和裴俊就在这个时候联手对付崔庆功,他想插手中原,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他也知道完全有办法可以拖住裴俊,但他并不想这样做,他宁可迂回走些弯路,也不能在政治上再失分,况且事情未必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政治如兵法,也讲究忍、等、狠,张焕已经忍了三年,所以现在对他来说,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字:等,耐心地等待着机会出现。
想到这,张焕轻轻叹了一声道:“我也知中原之乱将起,张焕确实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安西之战虽获小胜,但远远谈不上战役结束,大食态度不明,安肯止戈修好否?回纥内乱已平,怎能保证它不卷土重来?吐蕃赞普身丧安西,吐蕃又岂能善罢甘休,还有要防止沙陀人借口返乡造反、还要镇压安西各族的蠢蠢自立之心,以上种种危机都让张焕焦头烂额,比岳父还要寝食难安几分,陇右地军队早已枕戈以待、准备随时西进,中原之事只能拜托岳父和太后一力承担,张焕也希望崔庆功能早日被铲除。”
裴俊紧紧地子着张焕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裴俊看到一丝诚意。
战争阴云笼罩下地汝阳城,崔庆功在与韦德庆对峙了近两个月后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刚刚接到消息,韦德庆竟将他地爱妾重新卖到青楼。并明码标价:汝阳郡王之妾、每次两百文,使得陈留人趋之若鹜,如此奇耻大辱令崔庆功暴跳如雷,纺定要将陈留郡的男人全部杀光。
当下,他着令大将杨铁曼为左路元帅。加封撼天大将军,率三万军进军许昌,命马大维为右元帅。加封逆天大将军,率四万军进攻谯县,他本人则亲率十二万大军挥师北上、进军陈州,三路大军夹攻陈留韦德庆部,由于军粮一时难以凑齐,崔庆功便下令军队沿途就食。
崔庆功的谋士马思疑正在广陵郡购买硝石,在回程路上得知崔庆功终于下令北进,他不由大惊失色。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在崔庆功出兵的当天赶回了汝阳城。
“王爷万万不可!”马思疑几乎是滚跪在崔庆功面前,他连声哀告道:“韦德庆想法设法激王爷先出兵,目地就是要让王爷背上不义地罪名,现王爷命大军沿途就食,必然会生灵涂炭,重走朱老路,令王爷失尽天下民心,这是不智之一;王爷又给杨、马二将军冠以撼天、逆天的封号。这分明有谋反之嫌,只会让朝廷震怒,从而支持韦德庆,这是不智之二,王爷岂不闻国以民为本、得民心者得天下吗?若王爷粮草不足,可削减兵马、劝农于桑田,三五年后必有所得,切不可沿途就食。仿桀纣之祸民啊!”
“够了!”崔庆功一声断喝。“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自古做大事者何患小民!我不放纵士兵就食,士兵哪来的战力?朝妄次玩弄我于股掌,就因为我过于软弱所致,张焕实力强大就能挤身为相,我实力弱小只能委身为贼,我现在已经看透了这帮欺软怕硬地小人,在我面前,以后收起你那酸腐的一套。”
崔庆功越来越觉得此人迂腐不堪,前几年还能给自己出点阴谋诡计,而现在只会拖自己的后腿,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己已走到今天,还能再收回什么民心吗?此人真就像杨铁曼的评论,整天小肚鸡肠盘算,不堪大用,又想起他曾写信效忠裴俊,崔庆功更是厌恶之极,他眼一瞪道:“我来问你,你说火葯烟太大因为硫磺不纯地缘故,我便给你钱去广陵购买,现在呢?你地火葯在哪里?”
几经试验,马思疑终于能确定张焕的霹雳雷就是道家炼丹地火葯,但他得到地火葯却并不是张焕军中所传闻的声如巨雷、赤焰腾空,城石皆成齑粉那种,而是只冒黑烟、不见火焰,甚至燃到一半便熄灭了,让期待极高的崔庆功失望异常,一怒之下将他招募的炼丹道士统统杀了,又责令他三个月内搞出张焕军中的那种火葯,他多方打听,又得高人指点,说是中原所产硫磺不纯的缘故,一个多月前,他便去广陵订购了一批日本硫磺,尚没有到货。
“王爷莫急,此事属下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必能研制出军用火葯。”
“半年!”崔庆功勃然大怒,他抡起马鞭就要抽下去,但他最终没有抽下去,只把马鞭狠狠砸在桌上,指着马思疑的鼻子令道:“限你一个月内给我制成火葯,否则我要你的脑袋!”
“可是一个月我哪里来得及?”马思疑失声叫了起来,一个月,连他硫磺都还没到货呢!
“来不来得及是你的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你去陇右偷也好,我只要一个月内见到我想要地火葯,否则崔庆功弯下腰,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父母妻儿会怎么样,你就不要怪我心狠手毒了。”
“你
马思疑气涌胸膛,自己的父母妻儿竟落在他的手上了。
崔庆功站起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去吧!你只有一个月时间,早一天动手,就早一天见到家人。”
马思疑刚走。马上从崔庆功的内帐走出一人,他望着马思疑背影。冷冷道:“王爷,此人是个无用的书生,还留着他做什么?”
崔庆功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地妹子是马大维的老婆,我怕杀了他会引起马大维不满。所以暂时留他几个
说到这,崔庆功又望着眼前之人笑道:“朱老弟认为韦家真地不会放过韦德庆吗?”
这个朱老弟地实际年龄只有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又长着一丛大胡子,故看起来就象四十岁一般,当然,他的老底崔庆功清清楚楚,在坐地诸位也很清楚,他便是朱之弟朱滔,在巴陵郡刺杀张焕失败后,他便投靠了崔庆功。成为了他的幕僚。
朱滔淡淡一笑道:“韦谔此人心胸狭窄、又好猜疑,只看他将韦德庆地老娘留在韦府,便可知道他根本就信不过韦德庆,否则又何必让韦清到陈留做刺史,所以韦德庆再忠心耿耿也是没有,韦谔一定会利用这次战役将军队夺到自己手中。”
崔庆功点了点头,他沉吟一下又对朱滔道:“话又说回来,我确实是极想得到张焕的火葯配方和制作方法,那马思疑虽有点小头脑。但他未必能拿到,所以我想请朱先生辛苦一趟,如何?”
朱滔马上长施一礼,慨然道:“朱滔幸得王爷收容,只恨尚无寸功相报,愿替王爷效犬马之劳。”
且说马思疑委靡不振地回到府上,府里空空荡荡,他的家人已经被崔庆功命人带走了。想到自己一片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马思疑不由一阵咬牙切齿。若不是家人在他手中,自己一定会投奔韦德庆,将来亲手杀死这个恶魔。
马思疑心中又悔又恨,又想到自己父母妻儿或许从此就见不到了,悲从中来,他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在他身后劝道:“马老哥,哭也没有用,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如何救回大嫂和侄儿吧!”
马思疑连忙将眼泪擦了,转过身来望着身后地人道:“蒋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这个蒋先生叫做蒋甘,也就是指点过火葯可能是硫磺不纯的那个高人,他自称是蜀中商人,曾和陇右军打过交道,故知道一点关于火葯的眉目,不久前他带马思疑去广陵买硫磺,由于他做事精明能干,极很有头脑,又和马思疑颇为投缘,故马思疑一直不肯放他走。
蒋甘微微一笑道:“我看马大哥是急糊涂了,你忘了你的父母又是谁的丈人丈母吗?”
马思疑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竟忘了,他的妹夫可是崔庆功手下大将马大维啊!可一转念,又沮丧地摇了摇头道:“你不了解崔庆功此人,他最多把我父母放了,可我妻儿他是绝对不会轻饶,还是得从火葯上想办法。”
“或许我有点线索。”蒋甘想了想便道:“我有一个舅舅在长安经商,我和陇右做生意就是得他的指引,他和陇右军中许多将领关系都不错,不如你去找他,看他能否找到什么路子。”
“你舅舅是做什么的?”马思疑有些疑虑地问道。
蒋甘笑了笑道:“我舅舅姓胡,他在长安东市开一家珠宝店,不过这个珠宝行只是个掩护,实际上他做地是军品买卖,你去找他,就说是我介绍的,等会儿我再写封信给你。”
“我一个人去可能不大妥。”马思疑连连向他拱手道:“我与你舅舅素昧平生,这种忙他怎么会轻易相帮,不如蒋贤弟陪我一起去,事后我必有重谢。”
“这个
蒋甘显得很为难,“我还要去广陵买货,可能一时抽不开身,马大哥,真的很抱歉了。”
马思疑此时已是病极乱投医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救出妻儿他都不会放过,何况他只剩下一个月呢?他一把抓住蒋甘的胳膊哀求他道:“我已经是走投无路了,看在咱们一场交情的份上,你就帮帮老哥这一次吧!”
“这好吧!”蒋甘勉强点头答应了。
永安元年十二月初八,崔庆功祭告天地,分三路正式出兵陈留,近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沿途烧杀奸婬、抢夺民财,韦德庆军全线退缩至陈留。
十二月十三日,左路杨铁曼攻克许昌县,纵兵将许昌劫掠一空,而右路马大维也在同一天攻克了谯县,私得韦德庆军粮二十万石、钱五十万贯,却被人暗告崔庆功,崔庆功遂下令马大维将钱粮上缴,马大维却推说绝无此事,就在这时,崔庆功忽然接到了朝廷封马大维为汝国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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