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至少在施琅和刘双作答的时候,赵无忌还尚未想到放弃月港这个主张,他当时满心里想的,也和众人一样,思索着如何采用种种办法,把月港发展起来。
但因为他是最后一名发言者,所以当前面九个人把所有能说的,能补充的地方全说了一遍时,他想要获胜,便只能另辟蹊径。
毕竟暂时来看,刘双微弱领先,这个结果是赵无忌所不能接受的。
而赵无忌开发钦州港的种种举措和办法,此时也无法使用,毕竟那些举措都带上了深深的赵无忌式的烙印,一旦提出来,很容易被人看穿身份,或是被怀疑与赵无忌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必然会引起施琅的警觉。
那样的话,还怎么刺杀施琅啊?毕竟赵无忌今日前来的目的是刺杀,并不是夺取美女。
比如赵无忌当初在钦州搞得什么整顿吏治,什么开办工坊,什么搞房地产,这些办法,统统都不能说。
于是情急之下,赵无忌开始反其道而行之。
他不再思索如何发展月港了。
他转而开始思索,历史上的月港,是如何衰败的。
对,就是衰败。
这思路一变换,赵无忌立刻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赵无忌记得很清楚,在后世,华夏共和国福建省,有四大港口,福州港,江阴港,泉州港,厦门港,却唯独没有月港。
在明朝末年曾辉煌一时,辐射印度,倭国,东南亚的大海港的月港,为何后劲不济,被其他港口所赶超,取代呢?
尤其是福建四大港中的厦门港,它与月港的距离并不遥远,而厦门港,又是依靠着什么优势,能取代并赶超月港呢?
然后赵无忌又想起了他初来月港时,发现的一个有趣现象。
无数小艇,牵引拖曳着体积庞大的海船,在月港港口内慢慢行驶,而这种现象,在钦州港,赵无忌从来没有见到。
当时赵无忌并未对此种现象进行深思,但今日,被逼到背水一战境地的赵无忌,突然隐隐有些预感,这些牵引海船的小艇,其中似乎蕴藏着某种玄机。
为什么钦州港的海船不用牵引,而月港的海船就需要牵引,紧张思索过后,赵无忌这才开始猜测,或许是月港的水深太浅,海船难以依靠自身力量行驶,所以才会不得不使用小艇牵引。
而想起月港上游的九龙江,赵无忌则对自己的判断更增添了几分信心。
因为江水入海处,泥沙淤塞的现象,非常普遍,因为江水没有盐分,而海水有盐分,这导致两者的密度不同,这也是造成泥沙淤积的一个重要原因。
与此同时,赵无忌对此次考题泄露的事件以及李泰文随后的应对,也隐隐有了大胆的猜测。
泥沙淤积难以治理,只会越来越严重,就以后世著名的,上海滩外围的崇明岛为例,崇明岛便是在长江入海口处,属于冲积岛屿,受到长江泥沙堆积的影响,每年崇明岛都会增加五平方公里的土地。
据专家测算,按此速度下去,大约在公元2070年左右,崇明岛将会正式和陆地接壤。
而月港显然也是此种情况,淤积只会日益严重,而无法减轻,而此时此刻,月港的繁华忙碌反而成了治理淤积的拖累,想要治理泥沙,月港就要经过长时间的闭港,而这是月港的所有商家以及外来海商所不能接受的。
想清楚了这一关节,赵无忌于是便打算孤注一掷,赌上一把。
他看似一反常态地群嘲众人,其实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毕竟月港淤积,只不过是他的猜测而已。
群嘲之后,抛出自己的猜测。
最后无非是两种结果。
第一种,赵无忌赌对了,月港确实有泥沙淤积,水底越来越浅,越来越不利于海船行驶,于是赵无忌赢者通吃,把其余九人通通打败,独占鳌头。
第二种结果,赵无忌赌错了,月港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淤积现象,这样一来,对赵无忌来说,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结果。
因为他群嘲众人在先,又犯错在后,触犯众怒的赵无忌,很可能就被愤怒的众人,马上赶出李府。
这样赵无忌便可以在李府外面,重新部署对施琅的刺杀。
对施琅的刺杀,当然不仅仅是只有一个计划。
赵无忌还有备用计划。
在月港的港口中,隐藏着一千名精锐的黑旗军士卒,由刘芳亮率领,分散在各个不同的海船中,秘密潜伏。
此外还有郑成功率领手下的三百死士,也早已潜伏在了月港各处。
施琅此番带来的兵力是五百死士以及两千兵马,其中五百死士在李府外面,两千精兵则由施琅手下头号大将曾德率领,正在月港镇守。
以赵无忌手下士卒的战力,击败施琅带来的这些人,虽然是以寡击众,但也并不困难。
毕竟黑旗军号称陆战无敌。
取胜容易,但能否在战斗中成功击杀施琅,那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月港如此繁华,人口众多,施琅若是抱着不抵抗,直接逃的心思,乔装打扮,潜伏逃走,在茫茫人海中,赵无忌也很难找到他。
所以这也只是下下之策,非万不得已,赵无忌不打算使用。
还是以在李府刺杀施琅为最优选择。
赵无忌站在那里,静静思索,目光深邃。
看在其余士子眼里,这个心机深沉的阴险落魄书生,如今正在沉思,不知又在思索着什么阴谋诡计。
这种感觉,让他们很不舒服。
但让他们束手就缚,心甘情愿地低头认输,这却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赵无忌刚才嘲讽他们都是垃圾,一旦他们认输,那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垃圾?
在座众人,尤其是那五名内定入选之人,如施琅,权贵之子,富贵公子等人,如何会在赵无忌这样的一个落魄书生面前,低下自己高贵的头?
于是,在刘双和施琅尚未开口的时候,手持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