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听说自己夫君乃是犯了谋反大罪,但是她心里是不信的,苏文卿一向是多么和气的人啊,自己就从来没有看过他和任何人红过脸,他那么的慷慨大方,乐善好施,怎么会犯了谋反大罪,这一定是新来的知县,觊觎苏府的家产,又觊觎自己的美色,所以才设下圈套,谋害夫君。
她这次来寻赵无忌,本意是想替苏文卿求情,希望赵无忌能网开一面,放过自己夫君,然而临行之时,不知怎么想的,却又神差鬼使,揣了一把剪刀在怀中。
见到赵无忌之后,一番话语之后,杜红儿越看赵无忌那张脸,心里就越是生气,突然便起了杀死这个知县,为夫君报仇,也算报答了夫君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恩情,于是当场头脑一热,就掏出了剪刀,向赵无忌刺去。
站起身来之后,杜红儿只觉得身上有点痒,身体也有些发软,手脚没有力气,她顺势坐在一张椅子上,片刻之后,头脑方才清明过来。
只听见赵无忌说道:“苏文卿勾结流贼薛红旗,害了张堡上下六百多人的性命,而后又勾结贼匪翻山鹞,企图如法炮制,引流贼进城劫掠神木百姓,他自己又带着六十多人手持长刀来县衙向刺杀本官,以上种种,都有大量人证物证,铁证如山,不容置辩,苏夫人,你莫非是对赵某有什么误会罢?”
“总不能这几十几百名人证,都企图谋害你家夫君罢?”
杜红儿细细思索一番,她本来就是聪明伶俐,头脑清晰,只不过事情一旦涉及到了自己,关心则乱,一时情急,糊涂了而已,这时方才觉得自己真是无理取闹,行事荒唐,顿然生起后悔之意,心想大错已然铸成,只求这个年轻知县不要如传闻一般心狠手辣,把自己以谋杀朝廷命官之事入罪才好。
想到这里,杜红儿抬头看向赵无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低声说道:“民女一时糊涂,不知好歹,竟然行刺大人,如今后悔莫及,还望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赵无忌见她低声认错,索性自己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伤势并不严重,又想到她家中骤生大变,深受刺激之下,难免行事乖张,于是也不想和她一般计较,便说道:“你夫君勾结流贼,屠了张堡,又率人深夜袭击县衙,刺杀本官,每一件事都是死罪,不知苏夫人何以想法如此奇怪?竟然能说出本官为了女色谋害百姓的话语?”
杜红儿低下头去,惭然轻声说道:“都是民女一时糊涂,胡说八道,信口胡言,请赵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赵无忌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可速速离去,以后若再生事端,胡乱攀咬或行刺本官,到时两罪并罚,官法无情,定不轻易饶你!”
杜红儿轻轻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匆匆几步便走到了房门前,她正待伸手推门而出,突然听到身后赵无忌说道:“且慢!你等一下!”
杜红儿浑身一震,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赵无忌,说道:“大人……”
赵无忌看着她,无奈地说道:“苏夫人,你先整理一下头发和衣衫吧,你这样子出门,会有损本官的官声啊。”
杜红儿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然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自己和赵知县独处一室,孤男寡女,这样出门的话,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怕就会出现无数个版本的香艳流言。
她又看了一眼赵无忌,只见赵无忌也是衣衫不整,面色不振,胸口还隐隐有血迹斑斑,一脸的无奈之色,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她没想到堂堂的一县之主赵大人,竟然被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不禁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赵无忌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心想此女真是疯疯癫癫,自己碰上她,真是倒霉啊倒霉啊。
赵无忌的书房中有面铜镜,杜红儿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转身跟赵无忌告辞,推门出去,自回苏府不提。
赵无忌白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也只得叹息自己倒霉到家,碰上这么一个疯疯癫癫,行事难测的女子,他心胸宽大,过了一会便不再想及此事,自去寻些纱布,把胸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杜红儿回到府中,想起自己竟然去行刺朝廷命官,心里也是有点忐忑不安,她的贴身丫鬟荷香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小姐今日可有心事?”
荷香从小便跟着杜红儿,两人在一起十多年了,感情甚好,情同姐妹,听得荷香问话,杜红儿犹豫了一番,还是把自己今日所做之事一五一十和荷香说了一番。
荷香听了,大惊说道:“小姐怎地如此糊涂,那赵无忌乃是朝廷命官,按大明律法,刺杀朝廷命官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小姐你这真是胆量惊人。”
杜红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今日去见赵大人,本是想向他求情,希望他能放过老爷,只是突然之间不知怎地,心中就升起一股气愤,情不自禁就做出了那种事。”
荷香说道:“老爷平时待夫人也是情深义重,听说老爷联合流贼攻破了张堡,杀死了张猛,想必也有为夫人报仇的意思,夫人感激老爷的恩情,替他求情也是情理之中。”
荷香顿了一顿,又说道:“只是官法无情,老爷犯的乃是死罪,即使是赵大人也无力改变对他的判决,夫人想替老爷求情,只怕是刻舟求剑,水中捞月。”
杜红儿长叹一声,说道:“如今我也悔之晚矣,现在想来,老爷误入歧途,勾结贼人,以至才有今日的下场,却也是他咎由自取,只恨我一时冲动,捅了那知县一刀,虽然只是皮外伤,若是他秋后算账的话……”
荷香想了一想,开口说道:“小姐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哪里有人舍得辣手摧花,想来那赵知县也是看上了小姐的美色,所以才轻易放过小姐,否则小姐如今已经在大牢里了。”
杜红儿呸了一口说道:“你这妮子,满嘴的胡说八道,赵知县可不是这样的人,赵知县是要做大事的人,你看他刚来神木不过两月,已经做下多少大事了,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一心想做大事,哪里会和我这小女子计较。”
荷香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小姐尽管放心就是,既然赵知县胸怀大志,想必不会和小姐一介弱女子为难的。”
杜红儿仔细思索,一想也是这理,于是便舒展了眉头,放下心来。
荷香又说道:“只是老爷所做之事,天怒人怨,咱们苏府的名声,都被他带臭了,这几天府中下人出门,在城中颇受白眼,指指点点,还有人在背后说道老爷是人面兽心的妖魔……”
杜红儿有些头疼地伸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歇息一会。”
荷香走后,杜红儿陷入了沉思之中,她虽然是女子,却颇有谋略,苏文卿的生意,她在背后出谋划策,出力甚多,如今随着苏文卿的锒铛入狱,苏府的名声在神木城中已经狼藉一片,家中又没个男子主持,若是被心怀不轨的有心人盯上了,也是个麻烦的事情。
只是如今危机重重,自己只能逆水行舟,迎难而上,方能脱离目前的困境,如今苏府在城中名声狼藉,家中生意也是寸步难行,而赵无忌如今在神木的声望如日中天,若是能得到他的护佑,则眼前的困境便可轻易瓦解。
只是自己乃是犯人家属,没有被株连,已经是赵知县格外开恩了,自己又刚刚企图刺杀他,他又凭什么来护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