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牧民看到商敬石的刀锋,顿时吓了一跳,再不敢上前一步,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抱拳,对着商敬石说道:“这位将军,可是来自大明?”
赵无忌见到这人的言行举止,顿时起了兴趣,于是开口说道:“本官赵无忌,乃是大明西北招讨使,你找本官有事?”
这人听了赵无忌的话语,浑身颤抖不止,蓦地一下子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大哭起来,他足足哭了半晌,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只见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对赵无忌说道:“好叫大人得知,下官乃是原府谷县主簿周济民,为贼人劫掠至此已有数年,没想到下官有生之年,还能得见王师!”
说罢,这人瘫倒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又哭了起来。
赵无忌看着他,脸上露出怜悯之色,他耐心等待这人终于平复心情,不再哭泣,方才说道:“原来是周先生,周先生在此处待了多长时间了?这里还有其他我大明的子民吗?”
周济民泪流满面地说道:“下官在此已有七年零四个月,身在塞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大明王师,没想到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看到我大明的军队来到塞外,下官便是立即身死,也是值了。”
周济民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述说着,原来在此原本还有七八千大明的百姓,都是当初被蒙古人从边境劫掠过来的,刚来的时候都是健壮男女,被当做奴隶在这里做牛做马,干活放牧,由于长期从事高强度的劳动,又经常受到虐待,如今只剩两三千人了。
赵无忌听了,心中暗暗火起,只见他沉声对周济民说道:“周先生,本官这次前来,就是来接你们回家的,如今奈曼部和阿苏特部已经被本官大军击败,你们恢复自由了,请先生牵头,前去召集尚在此间的大明百姓,集合一处,本官择日送你们返回大明。”
周济民站了起来,冲赵无忌点了点头,赵无忌叫人给他牵来一匹马,周济民久在蒙古部落,早已学会了骑马,只见他骑了马,便在营寨内四处行走招呼,联系被劫掠来的大明百姓,前去赵无忌那里集合。
赵无忌哼了一声,转身向格斯尔看去,格斯尔只觉得遍体生寒,于是急忙说道:“属下回去便会检查部落的人手,若是有大明百姓,立即将他们送到大人这里来。”
赵无忌嗯了一声,沉着脸说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不得再有此事发生!”
格斯尔连连点头不迭,赵无忌又大声说道:“你们把消息散布出去,再以后,草原上谁要是还以我大明百姓为奴,那就是我赵无忌的敌人,奈曼部和阿苏特部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一个时辰之后,周济民带来了三千多汉人百姓,来到赵无忌面前,周济民换了一身打扮,把原本的牧民衣衫换下,穿上了一件大明士人常穿的袍子,虽然已经掉了颜色,但是被洗的干干净净,头上也戴了一顶四方巾。
这些大明百姓得知自己即将得救,可以返回家乡的消息后,一个个都是情绪激动,落下热泪。
赵无忌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们,温声说道:“本官赵无忌,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在这里受苦了,你们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本官择日便会送你们返回家园。”赵无忌话音刚落,下面的百姓就纷纷哭了起来。
赵无忌把周济民叫了过来,说道:“本官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你也曾是大明的官员,安置这些百姓的任务,便交给你了,把这些百姓安置好,过上几日,本官便带你们回大明。”周济民连忙答应下来。
赵无忌又派人前往多隆处,让多隆速速来此,参加商议分配缴获物资并进攻巴林两部的会议,同时让他把阿苏特部的汉人奴隶,全部释放,送到这里来。
随后,赵无忌唤来陈国宝,吩咐如此如此,陈国宝听罢,领命而去。
第二日中午,多隆来到赵无忌军中大帐,赵无忌对韩林点头示意,韩林于是开口说道:“此番征伐奈曼部与阿苏特部,共获得牲畜四十五万头,财物若干,两部部众三万五千人,按照约定,将分出一半给你们。”
多隆和格斯尔连忙站起身来,神色恭敬地感谢不止。
赵无忌抬眼看向多隆:“多隆将军可曾派人回去报捷?”
多隆连忙说道:“属下昨日便已派快马将获胜消息回报太后,这几日太后便会收到消息。”
赵无忌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听说你们部落的粮食快吃完了,如今我军取胜,缴获的粮草牲畜,可让他们尽快来取。”
多隆说道:“大人的恩德,察哈尔部永远铭记在心。”
赵无忌点点头,又说道:“今日修整一番,明日全军出动,一鼓作气,铲平巴林部与翁牛特部!”
众人纷纷领命,这时,陈国宝走进大帐,低头抱拳赵无忌说道:“大人,属下已完成大人交付的任务。”
赵无忌说道:“好。”随即环顾左右,说道:“一起去看看罢。”
众人出了营寨,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发现在昨日的战场之上,平地搭起一座巨大的宛若金字塔一般的土堆。
众人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是用奈曼部战士的尸体,搭建成了一座高高的白骨京观。
空阔的草原上,无数敌人的头颅被密密麻麻地堆积在最上面,累累白骨居于其下之下,厚厚的封土堆下,是大块的黑色血污,狂风吹过白骨,激起阵阵声响,似是死去的灵魂正在号哭。
京观正前方,立着一座黑色的巨大石碑,上写“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一排大字,红色的字迹刻在黑色的石碑上,铁钩银画,隐有刀戈气息。
赵无忌在京观面前,凝视着那座石碑,久久不语,多隆与格斯尔跟在赵无忌身后,看着眼前的白骨京观,只觉得浑身发冷,看向赵无忌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恐惧之色。
赵无忌盯着石碑看了很久,这才叹了一口气,随手拔出腰间的马刀,走上前去,用力将马刀插入到石碑前的泥土里,又端详了一番,才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马刀的锋刃上,犹有干涸的黑色血迹,烈烈秋风,吹在刀锋之上,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是杨勇死的时候,敌人插在他身上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