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察哈尔部的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归化城,囊囊太后望着眼前这座青色的雄城,心中想起的,却是当年的那个他……
成吉思汗之后裔,草原上不落的太阳,黄金家族新一代的年轻枭雄,攻下归化城后,雄心万丈,年轻的大汗站在城墙之上,拥着同样年轻的囊囊,在她耳边轻语:“囊囊,这座城,我送给你……”
少女的心,都醉了。
而今,归化城历经战火摧残,外城也已残破不堪,而当年的风流少年,无敌英雄,也早已随风而去,无数的赫赫战功,也随之而去,昔日英雄化为一杯黄土,只有那坟前的青草,随风飘舞,似是在诉说大汗当年的丰功伟绩……
而自己,也老了。
囊囊太后不知何时,眼中已经包含泪水,她视线一片模糊,强抑心神之下,颤声对身边护卫说道:“去请大汗下车。”
随后,囊囊太后拉着五岁的额哲汗,旁若无人一般,一步一步向着归化城走去,临到城门时,囊囊太后拉着额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说道:“大汗,我回来了……”
少年额哲,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方才随着囊囊太后一起跪了下来。
苏泰站在赵无忌身边,看着囊囊太后的举动,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赵无忌轻轻伸出手去,揽住苏泰的腰,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这座城,我送给你,好吗?”
苏泰嫣然一笑,紧紧依偎在赵无忌的怀中,喃喃说道:“可是,看起来它好像已经毁了。”
赵无忌搂着苏泰娇小的身躯,说道:“你放心,几个月后,这又是一座雄城,只要我在,它就永远都是你的,谁也夺不走它。”
苏泰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了赵无忌。
囊囊太后孕相已显,赵无忌担心她在外面受了风寒,动了胎气,没多久便急忙让人将她扶起,送进了温暖的马车之中。
归化城内的王府保存完好,赵无忌早已派人将其打扫干净,阿拉古收藏的财宝,赵无忌也是分文未动,全部保持原样,便请囊囊太后和额哲住了进去。
囊囊太后拉着额哲的手,在王府里信步而行,她一边走,一边看,时而会停下来,仔细端详一番,叹息道:“这里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有时又会说道:“这里变了很多,阿拉古真是个混蛋。”
她走走停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大汗拉着她的手,两人信步走在这里的时候,一个是雄姿英发,一个是豆蔻年华,草原上最强的雄主,和最美的美人,相依相偎,行走于这座豪华的王府之中。
猛一回头,才发现,自己拉手的人,不再是当年那个英姿少年,而是他的幼子,叹了一口气后,囊囊太后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囊囊太后最终来到了大汗的王座之前,她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座充满着威严和尊贵的王座,在那里站了很久,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往事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良久,囊囊方才回首,对身边的护卫说道:“请摄政王过来罢,本宫有话想和他说。”
不多时,赵无忌带着陈国宝和四十多名护卫全副武装地来到了王宫,进了宫殿之后,只见额哲高坐王座之上,囊囊太后则端坐在他的旁边。
看到赵无忌,囊囊太后有些疲惫的笑了笑,说道:“摄政王不必紧张,本宫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赵无忌微微一笑,上前说道:“太后可是睹物思情了?”
囊囊太后点了点头,说道:“来人,给摄政王赐座。”
待赵无忌坐下之后,囊囊太后方才继续说道:“本宫老了,人一老,总是喜欢说话,所以请摄政王过来,不过是想说说话而已。”
陈国宝在王宫四处巡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走到赵无忌身边,使个眼色,赵无忌会意,便说道:“你们先出去罢,我和太后聊一会。”
看到陈国宝等人离去,囊囊太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赵大人还在防着我这老婆子啊。”
她笑了一下,又说道:“本宫知道你雄心勃勃,在你身上,本宫也看到了大汗当年的影子,本宫如今也老了,什么争霸天下,本宫也倦了,不再去想这些事了,此生只愿将大汗的遗腹子抚养成人,只愿他和额哲的一生,能安稳度过,不要像他们的爹爹一样,再过那种四处奔波,刀口喋血的生涯了。”
她看着赵无忌,目光转为严肃:“摄政王,外面的事情我也不管了,只要你保证我孩儿和额哲的一生平安喜乐,在这里做个平安王爷,其他的事情,你随意处理罢。”
她看着赵无忌,目光幽幽:“这座城,本宫不想再失去了,如果城破,本宫宁愿死在这里,在这里,有大汗的气息。”
赵无忌拱手说道:“请太后放心,察哈尔部永远属于黄金家族,待到额哲成年,本王自会将权力双手送上,至于这座城,将永远是黄金家族的王城。”
赵无忌出了王宫后,想了半晌,便掉转马头,沿着城内的街道一路行去,沿路随处可见正在打扫战场的民夫,他们将一具具尸体和残肢收集起来,放到大车上,最后拉出城外,火化处理。
最后再用沙土撒在地上,把血迹掩埋起来,城中时不时还可以听到察哈尔部和阿苏特部士卒的淫笑声和扎鲁特百姓的哭喊声,赵无忌皱了皱眉头,对陈国宝说道:“去告诉朝鲁和多隆,收敛一点,适可而止,这种事情,不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
赵无忌一行队伍,信步而行,最终,停在了悦来客栈门口。
赵无忌在马上停了一会,这才翻身下马,走进了客栈,客栈里还有一些化装成随从的明军士卒,见了赵无忌,急忙问好行礼,赵无忌也笑着和他们一一点头,赵无忌毫不停留,最终来到了四楼的天字一号房。
赵无忌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问道:“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屋里传来杜红儿温柔的声音:“妾身等了大人很久了,大人请进罢。”
赵无忌进了房屋,随手关上房门,只见屋中一片红色,处处皆是新婚的装饰和用品,桌子上摆着两只大红蜡烛,正烧的火热,一女子身着红衣,头上盖着一片红盖头,端坐红床之上。